074:天地荒凉
“皇姐——皇姐——你怎么了?”我禁不住大声喊了几句,但没有人回应我,里面一片死寂,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四皇子,皇上正在里面歇息,不喜人打扰。”侍卫前来阻挠。
“我听到皇姐的声音,她似乎很害怕。”我大声地说,双眼继续往里看,虽然我什么也看不到。
“公主怎会在里面呢?皇子还是赶紧离开吧,要不惹怒皇上要受罚的。”胡公公走出来对我说,听到要受罚,我有点害怕,因为自己刚刚才闯完祸,但我和皇姐相处了那么多年,她的声音我不可能听错,怎么他们都说皇姐不在里面?但皇姐不是正在静养吗?我百思不得其解。
“帆帆,你又闯祸?”刚回到半路,就碰到娘,娘一改以往的温柔,低声呵斥我,因为做了亏心事,我有点心虚,将头低了下来。
“走,跟娘去向愉妃认错。”娘沉着脸,拽着我走,娘生气的时候,那双手很有力,我乖乖地跟着娘走,平时我贪玩娘不大管我,但却不准我欺负公公、宫娥,尤其父皇的其它孩子,但凡有触犯,娘都会重重罚我。
“刚刚有没有先向父皇认错?”娘的表情很严肃。
“帆帆是想向父皇认错,但是侍卫却说父皇正在歇息,不能打扰,但皇姐明明在里面,他们都在骗我。”我嘟起小嘴,那时我一直以为父皇对皇姐比我好,如今皇姐的身体好了,也不让我见一下,我有些不高兴。
“帆帆,你说什么?你皇姐在龙腾宫,你怎么知道?”娘停下了脚步问我,表情比刚刚还要认真严肃,拽着我的手微微抖了抖,娘似乎比我还要激动,皇姐也真是的,病好了也不出来看我们。
“我听到了皇姐的声音,不过皇姐的声音似乎很害怕,我喊了几句,但皇姐又不答我,皇姐现在都不怎么理帆帆了。”我这样说道,心里有点难过。
“帆帆,你有没有听错?”
“为什么你们都说我听错呢,皇姐的声音,我怎能听错呢?”我不满地说道。娘握着我的手,掐得很痛,直到我大叫,她似乎才清醒过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凶狠地叫我向愉妃赔罪的娘,似乎忘记了这件事,牵着我回了碧水宫,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过话,沉默得让我有些害怕。
那时我见娘脸色不好,以为她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而娘回到碧水宫之后失魂落魄,我好几次叫她,她似乎都听不见,但也因此忘记惩罚我,我心中不无窃喜,趁娘不注意,我又溜出去玩了。
但晚上娘带着礼物和我,去了愉妃的宫殿赔礼道歉,愉妃在我娘面前,满脸堆笑说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只是寻常事,与今天拽我到龙腾宫时的凶狠,截然不同,娘很抱歉地说教儿无方,愉妃的儿子,现在头已经不痛了,他又粘上了我,他一直是跟屁虫一个,只是他后来掉进湖里淹死,死得时候只有四岁,我现在都忘记他的样子,只记得他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
晚上我娘试图硬闯皇姐的宫殿,即使以命相要挟,但还是被侍卫拦了下来,这次父皇大怒,说娘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下令让娘禁足一个月,在我的记忆力,父皇对娘一直是宠爱有加的,不要说禁足,就是大声呵斥都不曾有过,得到这个消息,我和皇兄都有点怕,两人跑去求父皇开恩。
父皇没有说什么,但晚上却来了碧水宫,他执着娘的手,情深款款地对娘说:
“浅儿现在在静养,不能打扰,要不病情会恶化,而朕更担心你会染病。”娘那天哭着点头,说她只是太想着皇姐,现在她想通了,如果她进去打扰了皇姐,她就不去了,父皇听了很高兴,那天还问了我们兄弟功课,走时还摸着我的头,自小父皇喜欢皇兄多过我,因为我太顽皮,而皇兄很安静。
有一次晚上,娘亲自熬了汤,带着我新画的画,皇兄谱的曲去求见父皇,但父皇跟前的公公,说他歇息了,现在不能打扰,不管娘用了什么理由。
这次娘也不勉强,把炖汤交给了公公,就带着我们默默回去了,那天娘的脸色很苍白,我以为她是因为见不到父皇而难过。
这次之后,娘没有再提过皇姐,也没有再主动去过龙腾宫,而皇姐也一直在静养,我心里很惦记姐姐,但娘不许我再提,转眼大半年过去了,有一次我和皇兄捉迷藏,我躲在娘的床下。
“龙威,明天晚上想办法引开门前的侍卫。”娘的声音从前面的屏风传来,声音很小,听得不是很清楚。
“嗯,但胡公公还在里面守着。”
“胡公公那边我有办法。”
“要不龙威陪娘娘进去。”
“不用,这次本宫想一个人进去,如果本宫被发现了,还有活命的可能,如果你被发现了,绝无生还得可能,这些年本宫和孩子能平安活到现在,有赖你们一直暗中保护,这次无论如何,本宫都不能让你涉险,帆帆和弘儿还小,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他们还需要你们。”
“娘娘——”
“事关浅儿,就算冒险,本宫也要一探究竟,要不如刺在梗,寝食不安,并且本宫只想一个人去。”
“但——”
“龙威,不要说了,这事就这样定了。”娘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决然。
我躲在床底,大气都不敢喘,娘的声音模模糊糊,但我还是隐约能辨认,娘要干什么?听起来似乎很危险,并且还要与皇姐有关,我的心很不安,隐隐觉得有事发生,但我又说不清楚会是什么事。
娘他们出去之后,我从床底爬了起来,跑回自己的寝室,心慌慌的,我把这事告诉了皇兄,我们商量之后,决定今晚悄悄跟着娘,那时年纪小,但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肯定能保护娘。
那天龙腾宫的侍卫被引开之后,龙威还将附近的灯笼弄熄灭了,娘迅速进入了龙腾宫,而我与皇兄也趁着夜色,猫着身子尾随娘的身后,我自小好动,所以娘有请武师教我武功,只是我贪玩,不曾勤练,但步伐还是要比皇兄要轻盈。
龙腾宫我们还是比较熟悉,为了不被娘发现,我们躲躲藏藏,但娘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心想着事,脚步轻浮,但却一直没有回头看。
一直跟在父皇跟前的大内总管胡公公,倒在门前,虽然身上没有血,脸色依然红润,但看到他一动不动,我还是以为他死了,心怦怦直跳,后来才知道,他今天晚上那顿饭,被人做了手脚,睡一觉就会没事,我觉得四周都很诡异,虽然怕,但也很兴奋。
娘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她喊了一声皇上,也没有回应,我看到娘的身子猛地抖了抖,似乎身体受到猛烈的撞击,身体摇晃了几下,几乎站立不稳,但她深呼吸了一下,就果断地推门进去,然后关上了门。我觉得近日四周都透着诡异。
“那边,那边窗没有关。”我和皇兄怕惊动娘,不敢推门进去,好在有一处打开的窗,我们迅速跑了过去,结果发现里面除了娘,空无一人,父皇竟然不再,娘在一处按了几下,父皇的寝宫竟然出现了一个洞口,我和皇兄张大嘴巴,差点就发出声音来。
“洞口打开,娘走了下去,一会之后,洞口又合了,娘消失了。”我们心一慌,赶紧推门进去,娘刚才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留意着,所以捣弄了几下,洞口也打开了。
“要不要进去?”皇兄问我,他的声音有点抖,虽然他是我的皇兄,但从小到大,他的胆子都没我的大。
“去,当然咬下去,怕什么?我们要保护娘。”我说完,拽着他往下走,但下到外面,已经看不到娘了,出了地道,我们才发现是皇姐的寝室,在那一刻,我们心中还兴奋着,因为终于可以看到皇姐了,但怕被娘发现责怪,我们还是小心翼翼,不敢冲出去。
“啊——”就在这时,我听到一声尖叫,声音带着慌乱,带着羞辱,那是皇姐的声音。
透过窗户,我们看到了娘,看到了我的父皇,还有我的皇姐,娘呆如木鸡地站立着,父皇赤裸着身体,手里拿着鞭子,半跪在床上,床上还有几把锋利的匕首,皇姐被绑在床上,身上满是鞭伤,刀痕,触目惊心,看见娘进来的那一刻,皇姐浑身上下不停地抖着,她低下头不敢看娘,那样的羞愧难当。
“为什么?为什么?”娘一手扶住椅子的把柄,一手指着父皇吼,从小到大,我第一次看到娘那么激动,我身后的皇兄身体也抖动着,我的父皇和我的皇姐怎么会才同一张床,还要是光着身体?那时的我已经懵懵懂懂猜测到是怎么一回事,但又不是很清晰,只是身体的血液似乎一下子涌来涌去。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的父皇刚开始也有一些慌乱,但一会之后,竟然平静地从床上站了起来。
“告诉我,为什么?她是你的女儿?”娘大声的吼,声音嘶哑,神情恐怖,似乎有点疯了一般,从小到大,娘不管遇到什么时,都是那样的从容淡定,那样的举止优雅,脱俗出尘得如天上仙子,我第一次看到她那么失态,那么痛心疾首,那样不可置信。
“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你——你简直是禽兽不如。”
“朕是天子,朕想怎样就怎样?你竟然敢骂朕禽兽不如?”被娘这样逼问,我的父皇显得有些恼羞成怒,他突然冲到娘的身边,用手抬起娘的下颌,那样子狰狞得像魔鬼,似乎想将娘一口吃了一把。
“娘——”我的声音还没有喊出来,就被皇兄捂住了嘴巴。
“既然今日你都看到了,朕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这其实又什么不好?碧瑶,我们恩爱多年,这次你出口辱骂朕,朕不跟你计较,你依然是朕最喜爱的女人。”一会父皇松开了手,脸上显出温柔的神情。
“你——你——你——”羞愤的神色出现在娘的脸上,但一会之后,娘脸上的羞愤之色淡去,整个人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你是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你要什么女人没有?臣妾陪着你还不够吗?浅浅还不过是一个孩子,如果皇上喜欢,臣妾一定会挑选几个比浅浅更温柔更漂亮的女子侍候你,毕竟浅浅是你的女儿,北国的公主,万一这事传扬出去,有损皇上英名,皇上犯不着为一个孩子,受万民唾弃,是吧?”娘的声音变得很温柔,好听得像我们平日听的悠扬乐曲,我看到皇姐的眼绽放一抹亮光。
“这事碧瑶你不说出去,又怎会有人知道?朕想碧瑶也应该不想让人知道知道这事,碧瑶如仙子,浅浅如小仙子,朕都舍不得,反正这里就只有我们三人,要不索性今天你们就母女共侍一夫吧,朕兴趣正浓,朕会好好疼你们。”父皇眼里露出兴奋的光芒,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游戏。
娘的身体又开始激烈地抖着,如此时的皇兄,而我的脸涨的通红。
“不——不——”皇姐尖利地叫着,充满羞辱与恐惧。
“浅儿,知道朕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吗?朕每次看到你惊恐得像小兽的眼神,听到你凄厉的求救声,哭着喊父皇放过那你的可怜神情,朕就会特别兴奋,这无人可以代替。”我那禽兽的父皇朝着皇姐过去,用手抚着她的脸颊,我的皇姐如被毒蛇咬那般浑身发抖。
“不就是这样吗?皇上你把浅儿送回去,臣妾保证一会会让你更兴奋。”娘朝我的父皇妩媚笑着,这样勾人的笑容我第一次看到,一直以来娘都是梨涡浅笑,淡雅美丽,父皇愣了愣,眸子露出兴奋的神色。
但那天那禽兽没有放我皇姐出去,他用我皇姐的命要挟我娘,要求我娘当着他们的面脱掉衣服,然后母女共侍一夫,娘不肯,他就用鞭子抽皇姐,用刀子刮皇姐的腿,一鞭一条血痕,一刀又一刀,皇姐的叫声是那样的凄惨。
娘大喊一声,拿起床上的一把刀子,深深刺入自己的心窝,她临死前那叫声是那样的绝望,那样的屈辱,那样的痛心。
我要冲进去,但皇兄死死拽住我,我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他死死地捂住了我的嘴,那天我咬破了皇兄的掌心,咬的血肉模糊,那天皇兄的手指掐入了我的手臂,几乎掐出一块肉。
“娘——”皇姐大叫一声就冲了过去,但娘的眼睛再没有睁开过,鲜血染红了床上的被褥,早上还摸着我发丝的娘,就这样离开了我们,死的时候,没说一句话。北天帆的声音颤抖着,手指掐着我,我觉得手臂的肉也被他掐了一大块下来。
“皇姐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疯了。”北天帆笑,笑得那样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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