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场饭局的最后,阮知微还是没能和沈宴说一句话。
饭局结束后,沈宴被众人簇拥着送走,据说他是半夜的飞机,现在得去机场了,而阮知微只是默然地跟在后面,看他的背影。
她男朋友什么时候的飞机,她还要靠别人来“听说”。
“下次见啊,多空多联系。”安悦然笑得妩媚。
“悦然说得对,我们有时间再聚。”导演笑道。
“恩,回北城请你们吃饭。”沈宴的声音隔得太远,听不太真切。
和导演告别完之后,沈宴便上了一辆车,众人站在路边,目送着他的车绝尘而去。
“下次应该没有机会再见到这个大帅比了吧,北城四少,啧,能看到他我也算幸运了。”肖蒙蒙看着远去的车,多少还有一点依依不舍。
阮知微没说话,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沈宴还是没回她消息,应该是不需要她送吧。
“好了好了,大家回酒店休息吧,明天还要拍戏,今晚早点睡,争取明天有个好状态。”导演招呼着大家一起往酒店的方向走。
小剧组经费少,剧组片场偏僻,他们住在剧组最近的经济型酒店里,一行人跟着导演,说说笑笑地往酒店的方位走。
苏御出来以后便和她们分开了,他一个人静默地走在旁边,周身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墙,将他和别人分隔开来。
肖蒙蒙目光一直往苏御那个方向看,她是个颜狗,帅哥都是见一个爱一个,她心动道:“没事,沈宴走了,我们还有苏御,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今天已经答应和你搭戏了,之后交集应该会变多的。你演的那个女三,不是男主的白月光、心上人吗?没准你和他能假戏真做呢。”
阮知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肖蒙蒙什么意思以后,她涨红了脸:“蒙蒙,不要乱开玩笑。”
肖蒙蒙恨铁不成钢:“微微,你怎么回事?我们这么年轻,当然要趁着青春正好,多和帅比们认识认识,你看你这么好看,害,我要是有你这个颜值,哪个男的不是我的囊中之物……”
阮知微打断她:“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本来想说男朋友,又怕肖蒙蒙问个没完,只得改口说喜欢的人。
“……哎?”
阮知微神色认真:“所以,不要乱开我和苏御的玩笑了。”
肖蒙蒙怔住了,她还处在惊讶中,平时她和阮知微聊天,几乎都是她在说,阮知微在听,而关于阮知微的事情,她所知甚少,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阮知微说关于她自己的事。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肖蒙蒙还想问问具体细节,但看清阮知微的神情时,肖蒙蒙没问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似乎阮知微的这段喜欢并不是那么的美好。
肖蒙蒙生生转了话头:“好晚了,早点休息吧,微微明天见!”
“恩,明天见。”
恰巧她们此刻也走到了酒店里,其他演员们纷纷回到了自己房间,阮知微和肖蒙蒙是隔壁,她们摆了摆手道别后,便各自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阮知微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给沈宴打了个电话。
那边是嘟嘟嘟的忙音,一直没人接。
阮知微只好先去卸妆洗漱,收拾完后到床上,她拿出剧本继续钻研,这期间她还时不时地看着手机屏幕,生怕手机来了消息或电话而她错过了。
可她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等到沈宴的消息。
夜色深沉,泛着浓厚的凉意,墙上的钟表时针指向12,已经12点了。
恰好在此时,手机响了一下。
阮知微连忙拿起手机看消息,却依旧不是沈宴发来的,是她的闺蜜向锦秋发来的消息,她问阮知微的是一个历史知识的问题:“银锭这个货币第一次出现在哪个朝代?”
阮知微看到消息,难免觉得失望。
她收好思绪,想了想,回复消息:“汉代,汉景帝中元二年。”
向锦秋那边很快回消息:“你还没睡?等他?”
阮知微顿了顿,回道:“恩。”
“……呵。”
向锦秋是阮知微身边唯一知道她和沈宴关系的人,她们两个是大学室友,之前都在A大的历史系。
阮知微的爸妈都是老师,她爸爸是教历史的,阮知微在这种氛围下长大,也很喜欢历史,她高考时高分考入TOP5高校A大的历史系,她野心不大,没想过大富大贵,以后只想继续深造读博,当个历史系教授,安稳一生。
当时向锦秋还说她傻,以阮知微的分数,学金融、计算机这些专业完全够了,她偏偏学了历史系,要知道,他们整个系,一大半都是分数低被调剂进这个专业的,向锦秋平时连课都不去上,只有阮知微,对历史抱有极大的兴趣,是历史系各个教授的宠儿。
大学毕业之后,阮知微却阴差阳错地进了娱乐圈,向锦秋则在网站上连载小说赚钱,向锦秋写的是古代言情,偏偏她历史学的不好,经常弄错一些历史知识,一些读者就会教她做人,在评论下面长篇大论给她普及历史知识。
向锦秋嘴里说的“杠什么杠,您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做抬杠冠军”,实际上,她还要维持她知书达理的作者人设,不好直接怼读者,只能每次遇到不确定的问题时来问问阮知微。
毕竟,有时候百度百科都会出错的历史知识,阮知微却知道,阮知微看过的书很多,记忆力还好,在A大历史系被人称为“字典女神”。
现在向锦秋随口问了阮知微一句,以为依照女演员睡美容觉的自我修养,阮知微明天才会回复,阮知微却秒回了,一看就是在等那个狗男人。
“等他干什么?你不要把自己地位放得太低,就算他再有钱有势,再豪门阔少,也不要为了他失去自我,如果实在觉得两个人差太多就别勉强了,别委曲求全。你看,他这么忽视你,对你一点都不好。”
向锦秋长相御姐,脾气也燥,她连写小说都写的是大女主言情,她笔下的女主角心机、冷酷,不是干掉男主当皇帝,就是专心权谋走上高位,冷眼看世人向她称臣。
阮知微在输入框里写了又删,回道:“他对我也没有那么差,这次还来江卢看我了。”
向锦秋:“……你也太容易满足了,算了,晚安吧。”
“恩,晚安。”
阮知微刚把手机屏幕关掉,屏幕又亮了一下,她以为还是向锦秋,随意瞟了一眼,却睁大了眼。
这回是沈宴的短信。
他回得很简单:“上飞机了。”
阮知微心里开心起来,她想回消息,又想起来他在飞机上也看不到,最后还是没回。
但她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她放下剧本,准备入睡,睡前心情还很好,定闹钟之前看到她和向锦秋的聊天记录时,阮知微唇角弯的弧度稍稍僵硬了一下。
她其实知道她卑微,在这段感情里,她是付出更多的那一方。
可没有办法,谁让她喜欢沈宴。
毕竟,沈宴于她来说,是她生命里最特别的存在。
阮知微的前半生,活得顺风顺水,成绩好、人缘好,长相气质都是上乘,直到大三那年,命运才给了她重重一击。
大三下学期,她家逢巨变,爸爸突然被检查出来了重病,妈妈卖掉了家里的房子给爸爸看病,家里还借了亲戚不少钱,即使这样,医疗费用还是一笔昂贵的开支,她的家境根本负担不起。
她走投无路,有一次,她去给在医院的爸妈买饭时,路过北开传媒学院,她被一个学校门边蹲守的星探看上了,说想签她进娱乐圈,星探所在的经纪公司很小,刚刚起步,但是出手大方,愿意先支付给她二十万让她应急,与之相对的,是合同上高到离谱的违约金。
经纪人还告诉她,娱乐圈的明星片酬都很高,即使是二线三线演员也能赚很多,吃喝不愁,阮知微那时候太缺钱了,她就这样签了合同,进入娱乐圈,放弃了已经拿到手的保研资格。
可还是远远不够。
住院、手术都要费用,那是阮知微压力最大的一段时间。她在爸妈面前装得乐观,经常安慰爸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私底下,阮知微在医院的楼梯间悄悄蹲下来,咬住手指哭,她甚至不敢哭出声,怕引来太多人看。
沈宴就是在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出现的。
他路过楼梯间的时候,她刚好挡住他的路,小小的一团蹲在那里,医院里这样的事太多,沈宴懒散地扫了她一眼,语气波澜不惊:“让一下。”
阮知微慌乱起身,用手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水,沈宴看清她模样的时候,怔然之色一闪而过。
他没有立刻离开,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
陌生人的注视让阮知微羞窘,她别开脸去,沈宴的目光却还锁定她的脸:“有什么忙我可以帮?”
阮知微也不知道沈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好心想帮她吗,他的衣着看上去价值不菲,容貌出色到路人都会频频注视,不像是骗子。
她擦干眼泪,死马当作活马医:“我缺钱。”
沈宴听到这话,弯唇笑了:“巧了,我有钱。”
后来,沈宴就真的借了她85万,不要利息,让她安心给爸爸治病。她爸爸生病住院那段时间,是沈宴对她最好的一段时光。
他经常会来医院看她,还会给她爸妈买水果,给她买点零食面包,偶尔还会和她一起散步。
他说话做事都上去很散漫,像个二世祖,一点都不靠谱,可是做的那些事,都靠谱到她心安。
在她压抑着情绪时,他会用力揉她的头:“小姑娘,想哭就哭,在你爸妈面前装得那么坚强,在我面前不用装,我又不会嘲笑你。”
等她真的哭够了之后,他会拿出一包纸巾,拿出一张纸摊开,罩在她脸上:“哭得有点丑。哭够了吧,那行了,收拾好情绪,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你看,沈宴不温柔,也不会说多么漂亮的安慰人的话,但阮知微和他在一起时感觉最放松,也最安稳。
他像是站在她面前的茂盛树木,为她遮风挡雨,为她撑起一片天。
只要他在,阮知微就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爸爸的病会好起来,没有什么困难是挺不过去的。
她还记得,她在医院里时,最盼望的就是他来看望她的时候,那些父亲生病的担忧和悲伤,仿佛都随着他的到来消失了一样。
终于,事情渐渐朝好的方向发展,她父亲病愈,顺利出院。
在她父亲出院那天,沈宴带她去北城最昂贵的西餐厅庆祝,西餐的价格高昂得咂舌,每一块食材似乎都能换算成钱来丈量,她用叉子插着一小块牛排,迟迟未动。
沈宴姿态闲适:“吃啊。”
阮知微放下牛排,惴惴不安:“对了,欠你的钱,等我之后赚了钱会还给你的,可能会比较久……”
红酒杯后,他似乎觉得好笑,桃花眼微扬,黑眸生辉。
顿了下,他慢声开口——
“把你赔给我吧。”
阮知微怔住了。
她和沈宴完全是两个阶级,沈宴是她根本触碰不到的圈子,高高在上的有钱人,车库都放不下豪车的公子哥,她之前从未奢想过能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沈宴看她犹豫,凑近了她,这么近的距离,他的容颜好看得让她呼吸停止。
沈宴看她这个反应,轻笑了声:“你敢说你不喜欢我?每次看到我来,眼睛都会亮;和我一起走,目光胶着在我身上;我现在只是这么看着你,你都会脸红,还不承认?”
阮知微被他说中心思,脸色绯红,轻抿住了唇。
别的女孩子可能会欣喜于能够被他这样的阔少看上,想借机攀权附势,但她没有那些心思,她是真的喜欢他,也想好好和他发展感情,她看到的,是两个人身份的悬殊,阶级的差距,这些鸿沟,都让她觉得自卑。
“还在犹豫什么?”沈宴看她没答应,语气变得有点淡了。
可怎么办,明知她不配,阮知微还是想和他在一起。毕竟,他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唯一心动的那个人。
阮知微深吸口气,下定决心,抬眸看他:“是情侣吧?不是情人?是只有我一个吧?”
“废话,”沈宴抬手捏了捏她脸颊,眉梢挑起:“我没那么多精力,只有你。是情侣。”
“那好,我们在一起吧。”
就这样,她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全心全意地爱他,甘之若饴。
他脾气差,经常忘回她消息,吵架从来是她主动求和……都没关系。
阮知微想,沈宴那个性格,谈恋爱就是这个样子吧,他本来就不温柔也不体贴,她也不能强求,她是他唯一的情侣,这足以证明她的特别。
她更爱他一点,所以更辛苦些,也正常。
只要不触及到底线问题,她都不会离开他。
因为,她始终记得那个在医院楼梯间的下午,她哭得泪眼朦胧时,和她说“巧了,我有钱”的那个沈宴。
光从窗外洒下来,在他身上投了层金色的光圈,如同救世主降临,他眼里潋滟的光,熠熠闪亮着——
惊艳了她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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