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番外3
回到玉笙院,柳姨娘没事人一样,春月和冬灵皆看不出她此时所想。
原本的担心,倒显得有些多余起来。
到了晚上,冬灵再去厨房那边取膳食的时候,就明显感觉到跟下午那会完全不一样了。
往常少说要等一刻钟左右才能拿到膳食,今日却去了不过一会,膳食就递到了她手中。
厨娘的态度也异乎寻常的好。
冬灵抿唇笑了笑,觉得她们家姨娘真的不一样了。
而她喜欢姨娘这样的变化。
回了院子,将饭食给柳姨娘送过去,伺候完柳姨娘用晚膳,正巧看到春月在收菊花。
一边帮着她收拾,一边将今天在厨房那边察觉到的变化告诉了春月。
春月笑了笑,没说话。
伸手接过冬灵收起来的菊花,放进篮子内,“时辰不早了,一会嬷嬷该回来了,咱们也去用膳吧。”
冬灵点头应下了。
一转眼,就到了冬月时节,没多少时日便是老太太的六十大寿了。
院子里的人几乎都在为老太太寿辰准备贺礼。
就连平日里总是不着家的温四老爷,这些时日也没怎么出门,踅摸着该送个什么礼给母亲才好。
“姨娘,老太太的寿辰,您打算送何礼的?”秦嬷嬷管着玉笙院的帐,对账面上的银钱数量最是清楚。
姨娘历来都不是个精打细算的性子。
往年因四老爷的缘故,便是每月月例银子不多,但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只不过,现如今因四老爷不怎么来玉笙院,且有了六姑娘,院子里的花销比往常更大了些,这账面上也就有些入不敷出了。
但老太太如今是做大寿,送的礼不好太过寒碜,此时便有些不好办了。
柳姨娘停下正在插花的动作,望向秦嬷嬷道:“三房姨娘那边准备送什么?不如就照着那边的节礼送?”
大家都是姨娘,这贺礼自然也该差不多才行。
秦嬷嬷忍不住叹了口气,三房那位姨娘虽在主母手底下日子不大好过,但却是个会精打细算的人,手上余钱怕是比她们好得多。
贺礼她能去打听,但打听到之后,姨娘这边能不能准备得出来还另说。
虽然这话有些难以开口,秦嬷嬷还是道:“姨娘,咱们账面上银子不够了。”
柳姨娘在现代时,就一直都生活在并不需要操心金钱的环境当中,所以秦嬷嬷话音一出,她略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何意。
“不够准备贺礼了吗?”柳姨娘问。
若是能将此次大寿度过去,那她再去想挣钱的法子就是。
只是现如今,距离寿辰已经没多少时日,想去挣些银钱也来不及了。
“若是往年的贺礼,自然是够的。但今年乃大寿,礼物却不能如往年一般了。”怎么着,这贺礼都要重上两成才行。
柳姨娘眉心微蹙,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赚钱的办法,便对着秦嬷嬷道:“嬷嬷先去探一探各房都送得什么礼,我想一想法子吧。”
秦嬷嬷出去之后,柳姨娘这才发觉仰人鼻息的日子有多艰难。
没了插花的兴致,将海棠花随意剪了两下便插入瓶中。
走到圆桌前坐下,发起呆来了。
秋日的天气,早晚微凉,午时却还热的让人烦躁。
蝉鸣声还在不知闭卷的叫着。
也不知是不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声嘶力竭的,吵得人愈发心烦意乱。
也不知坐了多久,直到有阳光落在脸上,被烘得滚烫。
回过神,向着窗外望去,如火一般绚烂的晚霞猝然入目。
明明不在一个时空,但大自然绽放的美却是一样的。
柳姨娘瞧着这晚霞之色,眼神不由一亮,心底对贺礼便有了想法。
办法总比困难多,这句话没说错。
到了夜间,秦嬷嬷打听完消息回来,将各院准备送的贺礼都说与柳姨娘听,顺便将每一件贺礼的寓意、来头都细细介绍了一遍。
温家到底簪缨世家,府里的人准备的也大多都是与诗画相关的,再就是佛经一类。
听说大老爷那边准备的是一座观音玉雕,只手掌长大小,但却听闻价值不菲。
而二老爷那边准备的贺礼却稍显寻常一些,是一座笔架,黄花梨的,雕刻着莲花纹。
至于三老爷那边,却无人知道他准备了什么,抑或是根本就还没准备。
只那位姨娘,打听到的是准备了一副佛经刺绣。
听说绣了快半年了,这般精工细作,想必也不凡。
“嬷嬷,我打算送一个画册给老太太,你觉得如何?”柳姨娘笑着道。
“姨娘若画工不错,自然也是使得的。”秦嬷嬷点头。
话虽如此,秦嬷嬷却对于柳姨娘的画工并没有多大的信心。
毕竟她也曾见过姨娘和四老爷一起作画时的画作。
姨娘不过提笔随意画了几笔,之后大多都是四老爷帮着润色补全的。
那副画,现如今还放在书房的卷轴筒内。
柳姨娘却好似没有察觉到她的语气一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因有了事情做,这些时日柳姨娘除了用饭和陪孩子以外,大多数时候都将自己关在屋内作画。
只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这作画便作画吧,姨娘却不知为何觑着机会便往老太太的院子去,这在往常可是难得一见的。
就连四太太,都以为柳姨娘是不是又起了什么心思,想要作妖。
可柳姨娘也不过时不时在老太太那里坐一坐,甚至有时一刻钟都不到就回屋了。
后宅的人,无人闹懂她在做什么,但她却将这后宅的水搅得不时便是一个水花。
就连老太太,也有些纳闷了。
“这柳姨娘最近是怎么回事?往常宁愿托病也不愿意来请安的人,如今倒转了性子,一天三趟的往我这院子跑,不知道的,怕还以为是我这个老婆子想了什么法子折腾人家呢。”
“奴婢瞧着柳姨娘每回来都送些吃食,那吃食做得精巧、细致,且好克化,正是适合您的口味,想必是柳姨娘也是一片孝心吧。”老太太身后的丫鬟端了芋泥糕过来道。
这芋泥糕做得甜而不腻,入口绵软,满嘴幽香,也不知是加了什么做的,她得了老太太赏赐,吃了一块也觉得很不错。
没想到那位柳姨娘还有这样的巧思。
“你这丫头,倒帮着她来说话。我看你这是吃人嘴软了。”老太太拿了一块芋泥糕笑道。
“奴婢确实是吃人嘴软,不过这糕点是您赏给奴婢的,奴婢却是吃了您的嘴软,可不是柳姨娘的。”丫鬟笑道。
老太太更是笑开了,对柳姨娘的来意也就不再多言。
到了腊月初五这日,满府开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准备老太太的寿辰。
老太太辈分高,身份也高,金陵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家自然都会上门贺寿。
从巳正开始,老太太这边便开始有人过来送礼祝寿。
一直到快午时,贺寿的男客这才结束,轮到了女客。
柳姨娘带着春月坐在屋子靠着门的位置,没什么存在感。
看着屋内一众莺莺燕燕,说话娇声婉转,也别有一番风味。
她微垂着头,静心喝茶,并不与人搭话,但却时不时能听到她们的说话内容。
无非是些关于珍珠首饰,抑或是谁家与谁家结亲了,谁家的姑娘又传出了什么丑闻一类的话题。
“这位想必就是柳姨娘吧,我瞧着四太太坐在老太太旁边,姨娘怎么坐在这里?”柳姨娘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个坐在后方的女子,年纪二十来岁的模样,长得还不错,就是眼神里满是敌意。
柳姨娘不认识她,也不知她这敌意是从何而来,不过她也不是随意任人揉搓的柿子,温婉一笑道:“四太太要帮着老太太招呼诸位太太、小姐,自是该陪在老太太身边。只不过我是个木讷难言的,若是坐在了前头,丢了老太太的脸面,坏了这寿辰,那我便是万死也不足以谢罪了。”
“更何况,这座位历来都是有讲究的,哪里是想坐哪儿就坐哪儿的。若是主次不分,岂不是让人笑话了。”
那女子听明白了柳姨娘这番明褒暗贬之意,脸色一僵,似没想到一个失了宠的姨娘居然还敢如此嚣张。
冷笑一声道:“既然柳姨娘这般说,想必你也是个及懂规矩的人了。只不过这懂规矩的人,大家都送了礼出去,却怎么没瞧见你的寿礼在哪里?难不成是舍不得拿出来吗?还是说,东西太贵重了,我等不配一观?”
她声音有些高,引得屋内的其他人视线都看了过来。
柳姨娘面对这般多双眼睛,却并不慌乱,但也没有盛气凌人的模样,只淡垂眼睑,唇角轻柔地笑着,入目皆是一片温婉模样。
比之以前那种柔婉中带着娇媚,现在则是柔中带着一抹刚强,娇媚也变成了从容端方。
“那倒不是,只不过今日大家都是给老太太贺寿的,我是温府的人,便是晚些送给老太太也没什么。”柳姨娘道。
那人闻言却只当柳姨娘是为了推脱,定是没准备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所以才不敢在众人面前拿出来。
便逼着柳姨娘非要将贺礼拿出来。
柳姨娘又扫了她一眼,神色淡淡,从头至尾都没有什么情绪变化,柔曼温婉。
示意春月将画册拿出来。
“这柳姨娘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怎么瞧着不大像是烟花之地的女子?”
“听说是温四爷带回来的,城内鲜少有人知道她身份的。”
“我瞧着她这模样,可不像是一般的家庭能养出来的气度,这温四爷倒是会挑人。就是不知这位姨娘家中父母怎会让她出来与人做妾的。”
屋内响起私语声,似乎都对柳姨娘此番模样有些惊诧。
直到与老天太同坐一张罗汉床的亲家,舒府的老太太一声惊呼出声,大家这才收敛落在柳姨娘身上的视线,看向了舒老太太和温老太太以及她们身后的儿媳妇们。
“你这孩子,我说前些时日怎么总是赖在我院子里不肯走,原来却是为了这个。”温老太太突然笑了起来,嗔怪着道。
话语中的亲昵,是对着柳姨娘从来不曾有过的。
就连四太太都有些意外。
视线又落在了摊开的册子上,神色复杂难辨。
她是知道柳姨娘账面上是个什么情况的,原本还想着为了不让她丢四房的面子,要不要替她准备好礼品。
可因为忙着寿辰的事,她便将这事儿给忘了。
此时见到柳姨娘拿出来的贺礼,这才知道,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她来操心。
这贺礼准备的,怕是比大老爷那份,还得老太太喜欢。
因着老太太这高兴的模样,坐在下首的温唯便撒娇让祖母给自己看看,到底是什么礼,能让老太太这般高兴。
老太太便将册子递给了温唯,还不忘叮嘱道:“唯姐儿,可得仔细着些,别弄坏了。”
温唯意外老太太的喜爱程度之余,不免又觉得有些好笑和好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让老太太宝贝成这个样子?
温唯答应后小心翼翼的展开册子,约莫尺余宽大小的方形册子,封面用一副绚烂的红霞包裹,不同的红堆叠在一起,好似真的看见了那烈焰一般的火热。
翻开第一页,温唯忍不住就是一愣。
这,这不是正在用早膳的老太太吗?
老太太坐在桌边,上头摆放着四个碟子,有一碟时蔬青菜,一碟绿豆糕,一碟春卷,一碟放着三个的包子。
除了这四蝶以外,老太太面前摆放着一碗鸡丝粥,旁边的小碟内则放了一点咸菜,不多,但能看得出来确实是咸菜。
为何会看得如此清楚,这便要归功于这幅画了。
画日常起居,擅长的画师很多,但却没有一人,能将这画画的如同真实场景一般栩栩如生的。
便是坐在桌边的老天太,似乎因为什么,眉头微皱,有些不高兴的模样,都刻画得传神入目。
至于她身后伺候的丫鬟,屋内的桌椅板凳,也全都如实物一般真实。
或许比之寻常的话,少了几分意境,但却胜在生活气息十足,让人不免心生喜爱。
“姨娘,这个,是你画的吗?”温唯翻看完之后,忍不住问道。
一共十幅画,全是老太太的日常起居动态,模样传神,栩栩如生,甚至连细微的表情都刻画得非常逼真,看着这画,便好似看到了当时的老太太一般。
柳姨娘对着温唯笑了笑道:“嗯,临时想到的主意,时间有些紧,便只来得及画了十张。”
温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与柳姨娘本身来往并不多,对她也不了解,但此时见了她的画,却觉得惊讶不已。
因着这画,先前那位女子再无二话可说,脸上神色悻悻,吃完午饭没多久就离开了。
而柳姨娘虽小小的在诸位太太们心中掀起了波澜,但因再未出过类似的册子,大家便也渐渐忘了,曾经有个人画出的画可与真实景物相媲美。
柳姨娘虽露了这一手,也是因担心会这用了现代油画画法的画会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此后两三年都未曾再用西方画法做过画,直到后来,温小六慢慢长大,而她开始将自己毕生所学的东西一股脑教给温小六。
有了温小六在,她便又慢慢提笔,重新画起了西方画法的画作。
当然,寿辰结束之后,对于柳姨娘或者该说玉笙院来说,最重要的当务之急便是该如何挣钱。
不然这每月的月例银子,怕是根本就不够花。
温小六日渐长大,柳姨娘将她放在了心上,自然希望给她最好的。
女孩子要娇养,而这娇养,大多都是用钱堆积出来的。
只有见识过最好的东西之后,女孩儿们才会变得宠辱不惊,不惧诱惑。
“嬷嬷,您有办法帮我接一些活计吗?”柳姨娘将秦嬷嬷悄悄叫进屋子道。
秦嬷嬷下意识皱眉,姨娘是主子,怎么好去接活计给外头的人做工?
“姨娘若是担心银钱,老奴自会去想办法,怎么好让您去做这些粗活?”
柳姨娘见秦嬷嬷这般如临大敌的样子,有些好笑地摇摇头道:“嬷嬷误会了,我想接的不是普通的活计。您只帮我打听打听,有没有人求独具一格的礼物的。若是有,那你便帮我接过来。只要成了一单,那我们怕是一年都不用愁没有银子花了。”
这就是有些做生意的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意思了。
“姨娘是想给人做那种独一无二的物件儿?”
“嬷嬷说得不错。不管什么东西,都是越少越珍贵。若这天底下只此一件,那自然价格也要对得起这独一无二。”柳姨娘道。
秦嬷嬷虽还是不大愿意姨娘去给人做工,但姨娘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许活力和动力,她却不能这时候打消她的积极性。
遂点头应下了。
而柳姨娘则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明明还未接到单子,但她却每日抽出两个时辰的时间,是要用来独自做东西的。
一直到第二年春,秦嬷嬷这才接到一个来自谢家的单子。
说是为了讨那位小少爷的欢心,想送一件世上绝无仅有的礼物给他,最好还要能让他喜欢的东西。
柳姨娘接到单子后,闷在屋内想了三天,这才考虑好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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