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夏暖不在
老人的声音竟然比他的人还要更加干瘪,就像是在嗓子里打转,却又始终发不出来似的。
屋内光线昏暗,他坐在矮凳上,枯瘦地不成人形。
夏暖站在原地,有些看呆了的模样。
原本,知道这人做的那些事情之后,她从心底而言,对他实在是无法产生一丝同情。然而,此刻真正看到他这样,凄凉悲苦至此,她终于还是有些不忍心起来。
“你……你是谁?”那人久久没有听见回答,终于又问道。
夏暖这才有些回神,她垂眸,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尝试着缓缓开口,“老伯,我今天来找你是想求你帮我一个忙。”
那老人一双浑浊的眼,没有一丝生气,“小姑娘,我还能帮你的忙?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了,怕是帮不了你的忙了。”
闻言,夏暖有些诧异,终于还是斟酌着问道:“老伯,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老人也是很久没有看到过其他人了,面对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小姑娘,他却像是在倾诉一般,“我得了肝癌,晚期,要不了多久就要死去了。”
夏暖身形一僵,立在原地,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她更不知道该怎么样提出自己的请求。
良久,那老人又接着道:“这都是我的命,或许,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吧。”
听这话,他倒像是心头有事,而因此感觉后悔而又自责。
夏暖默了会儿,问道:“那么,你能告诉我,老天为什么要给你这样的惩罚吗?”
那老人家背靠在身后的木床上,一双浑浊的眼抬起,虚虚往上一望,“这都是我年轻时候做的错事,如今,我被人家的儿子报复了啊。我也是在这次生病之后才想通,其实,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孽,不可活啊!”
这一番话倒是有几分和江以容那件事,能挂的上钩的样子,夏暖心头一动,缓缓道:“如果今天再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你会抓住它吗?”
老人眼珠没有任何转动痕迹,他的声音也十分死寂,“弥补的机会?不了,过去犯下的错误就已经是属于过去了,我这后半辈子受的罪,也已经是够了!不久后,我可以死去,我的罪过也可以完全抵消了!”
夏暖沉默,她往四周打量了一下,满满的杂物堆里,终于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坐的位置。
脚上的高跟鞋磨得脚趾生疼,而面对这样一个处境凄凉的老人,她原本准备好的台词,终于还是一句也说不出。
好一会儿,她终于还是没有找到适当的方法,而说出自己今天的来意。心头一急,她的脚趾就更加感到疼痛了。
病房里,江以容手中拿着一张华尔街日报,翻来覆去看好几遍了。
眼神不由自主往门边瞟去,好几次之后,那个期待中的人影却依然没有出现。
终于,他还是将手中的报纸往病床边的桌上狠狠一搁。
付远听到动静,这才转身看他,“江总,您需要什么吗?”
江以容眼神往门口再次瞟了瞟,好一会儿后,这才问道:“夏暖人呢?”
付远闻言,立刻避开他的视线,“这个……夏小姐,夏小姐出门了。”
江以容的视线寒光乍现,“我当然知道她出门了,问题是,我在问她这是去哪了?而且,为什么都到了这个点了,还没有回来?”
付远有些支支吾吾地,“我……我也不知道,要不江小姐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您再问问她吧。”
付远此人也是一个极其神奇的存在,他那外表,任谁一看都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人,而他本人,也确实是人们口中常说的man到爆表的那种人。
此外,他不仅有体力,而且更有脑力。所以,他一向是江以容处理各种公司难题的得力助手,但最为诡异的是,他在工作之外,完全就是一个死脑筋到“弱智”的人,而且极其不会撒谎。
所以,面对狐狸一样的江以容,他常常会吃不少的暗亏。
这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有时候就会透着那么几分诡异,夏暖甚至有一段时间很严肃地怀疑过,付远不会是暗恋江以容吧?好在,多年以后,她终于眼睁睁看着这人结婚生娃。
而关于这两人,夏暖还专门暗暗下过一个结论:你说江以容那些年,跟谁都刻意保持距离,怎么就偏偏对付远这么例外呢?
那当然是因为,付远这货在江以容那里就跟个小学生一样,除了工作之外,被坑是日常。而我们都知道,跟没心没肺的人做朋友是最轻松愉快的,显然,江以容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听到付远这样的回答,江以容的嘴角终于还是抽了抽,默了会儿,接着道:“我突然想起来了,夏暖出门的时候告诉过我,她好像是去逛街了,说是要买一个玉镯子来搭衣服。”
“哦,对,夏小姐也是这样告诉我的。”付远忙在一旁附和道。
病床上,江以容唇边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可是,我又想起来,我好像是记错了。她跟我说的明明是要去买一副珍珠耳环,来搭衣服。”
一旁,付远慢着点头,“哦,对,是我记错了,夏小姐确实是要买珍珠耳环。”
江以容的声音陡然就降低了好几个度,“说吧,她到底去了哪儿,你们要这样来瞒我?”
付远不明就里,定定看着他道:“我没有瞒你啊,夏小姐确实是说她去买珍珠耳环了。”
江以容的声音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夏暖出门前,根本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我连着说了两个谎,你还真是就跟着我胡扯啊?说,她人去哪儿了?我要听实话!”
付远垂下头,好一会儿后,他这才说道:“夏小姐,她去找高永忠了!”
这个名字,瞬间点燃江以容的炸点,他的眼底陡然浮现几丝厉色,“你说什么?”
付远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低道:“夏小姐说,她想去弄清楚当年的事。她说你生病了,而心病还需心药医,所以,她要从源头上找到原因治好你。至于,她不让我告诉你的原因,是因为这件事她还没有把握,她不想让你失望。”
江以容说话间,立刻就要从床上爬起,“这个蠢女人!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在做什么?高永忠这些年被我折磨地那么惨,他要是知道他是我这边的人,还指不定要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这件事应该不会发生,夏小姐很聪明的。”付远在一旁一本正经地道。
江以容已经不管不顾地下了床,他将那只没有受伤的脚穿上了鞋,没什么意味地道:“嗯,你们是同类人,你们都一样聪明……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拐杖递给我,我们必须在半小时内赶到那里!”
脚趾边的疼意原来越明显,夏暖却还是尽力支撑着。
好一会儿后,她终于还是又再度开口,“老伯,我知道您这些年来,日子过的一定很不好,也吃了很多的苦。您自己也说了,这都是因为您曾经犯下的错,而如今,因为这样的错,或许还有人正在受着煎熬。”
顿了顿,她终于还是用最柔和的语气道:“所以,我想问的是,您愿不愿意将这一切的恩怨,去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那老人浑浊的目光下,竟然闪现一抹亮光。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夏暖确信,这个老人并不是他面上看起来那样,成为了真正的行尸走肉。他的头脑还是清明的,所以,这就有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可能。
果真,那老人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姑娘,我知道你今天找上门的确是有事,不妨直说。”
夏暖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轻声道:“江以容这个名字,你应该还有印象吧?如果你对他没有印象,但是,您对他的父亲江风,一定还是有印象的吧?”
那老人身子一僵,不自觉喃喃道:“江风?”
夏暖点头,“对,江风,您刚刚说的那件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大概就是和这个人有关系的吧?”
也就是在一瞬间,那老人眼底竟然迸发出恨意与戒备心,“你是江风的谁?”
夏暖没有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却还是立刻道:“我并不是江风的谁,只不过,我是他儿子江以容的朋友。我知道,这些年来,江以容对你做了很多的事,你之所以会变地这样处境艰难,也大都是因为他的缘故吧。”
那老人眼底的恨意更加深厚了,“是,我之所以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些都是拜那个臭小子所赐!是江以容害了我,你今天来这里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还嫌把我害得不够,想要来整我吗?”
这样的激动与恨意,倒是立刻就让面前,这位原本形容枯槁的老人,变得有了几分生气。
夏暖感受到他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一时还有些愣神,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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