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1章 烽火三十年
宋明泽和戚妄打小就认识, 两人的交情匪浅，他们的性格虽然是南辕北辙，但是因为幼年时候的一些事情，倒是并没有因为性格的原因而变得生疏起来。
他知道戚妄的性子, 见戚妄此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宋明泽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好了, 咱们这么些日子没见, 你干什么还对我摆着个冷脸？真以为我是你手下的那些大头兵呢，来, 给爷笑一个。”
说到最后，宋明泽的语气变得轻佻了起来，他长腿搭在一旁的椅背上，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凳子上, 上挑的眼尾染上了浅浅的红晕，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游戏花丛的浪荡子。
而现在戚妄就是被他所调戏的那朵花。
“几个月没见, 你的皮是不是有些发痒了，要不要我帮你止一止痒？”
宋明泽听了戚妄这话后，像是想起什么来, 他立马坐直了身体，收起了满身的痞气。
“还是不用了, 我自己挠一挠挺好的。”
开什么玩笑, 要是真让戚妄给他止一止痒, 他怕是大半个月的时间没法子从床上下来了，这人的手黑的要命, 自己皮娇肉嫩的, 哪里能经得住他这个糙汉子来操练？
“好了好了我错了, 我在这里给你认错，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了。”
宋明泽倒是能屈能伸，立马举双手做投降状。
戚妄知道这人的性格，若是真跟他计较，还不够生气的。
服务生将咖啡和甜点送了上来，放置在桌子上，之后便躬身退了下去，房间里很快就变得安静了下来，戚妄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至整个口腔，他默默地拿起一旁的方糖，往杯子里放了五六块。
宋明泽瞪大了眼睛，发出了一声怪叫：“戚大少，别告诉我你出去这么长时间后就变得这么老土了，咖啡还是喝原味最好，你放那么多糖，还喝什么咖啡？干脆喝糖水好啦。”
他怎么觉得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没见，戚大少的口味啥的就全都变了？要知道他过去可是眼睛眨都不眨地把一杯黑咖啡直接喝下去的主儿，现在竟然放这么多糖，他正是自己认识的戚大少吗？
该不会是被人假扮了吧？
这么想着，宋明泽忍不住伸出手来，想要掐掐戚妄的脸，看看这张脸是不是原装的，还是贴了个人皮面具。
哪知道他的手刚刚伸出去，戚妄就像是察觉到他的动作似的，抬头看了过来。
戚妄的长相很出众，说是美男子也不足为过，毕竟有那么一个堪称国色天香的妹妹，和对方长相有几分相似的戚妄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但是这人天生一张冷脸，眼睛是接近墨色的纯黑，而且他的眼珠子要比常人稍稍大上一些，当他这么面无表情看着人的时候，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宋明泽被他这么一瞪，不由得讪讪地收回了手去，没敢继续在老虎头上拔胡须。
看来是他想多了，这样的气势还是很难伪装出来的，看来是他想多了。
见宋明泽收回手去，戚妄也没有继续看他，而是拿着银质的勺子慢慢地在咖啡杯里面搅拌着。
咖啡杯里的方糖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融化了，戚妄端起来喝了一口气，方糖的甜味儿中和了咖啡的苦涩之气，味道比之前好了许多，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显然很享受这味道。
甜食总是会让人的心情变得极好，连先前觉得惹人厌的那张脸似乎都变得顺眼了起来。
心情好了一些的情抬眸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宋明泽，开口说道：“宋少爷，你找我来做什么？别告诉我你只是打算请我喝咖啡的，你应该没那么闲。”
宋明泽挑眉，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气，不过大约是因为见到戚妄加了那么多糖的缘故，自己现在喝起纯黑咖啡，却有些受不得这苦味了，刚喝了一口，他就觉得再也喝不下去了，默默地把漂亮的骨瓷杯子放回了桌子上。
咖啡杯撞击在下面的白色碟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宋明泽脸上的那些痞气也收敛了一些，整个人多了几分严肃正经之色来。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咱们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几个月不见，我对你甚是想念，今日碰巧遇见你，想找你叙叙旧不行吗？”
戚妄挑了挑眉，说道：“这话你自己相信么？戚府与宋家隔了几个街区，你碰巧能碰巧到这边儿来？不过如果你没什么事情的话，这旧也叙了，咖啡也喝了，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之后，戚妄起身作势离开，看到他这样子，宋明泽有些憋屈，眼见着这人真的准备就这么离开了，他连忙开口叫住了他。
“行了行了，真是怕了你，我有事儿找你，这样行了吧？”
戚妄脚步一转，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之后用眼神示意宋明泽开口。
宋明泽：“……”
好气哦，从小到大戚妄就是这么个德行，他把自己吃得死死的，偏偏自己还欠得慌，明知道对方是什么样子的人，每次还都喜欢撩拨，结果撩拨到最后，人家仍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自己倒是气得不轻。
也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被虐倾向，每次的结果都一样，偏偏他还乐此不疲，二十来年没有一丁点儿长进。
原本心情挺好的宋明泽被自己折腾的有些心情抑郁，他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见他仍旧是那种老神在在的样子，宋明泽更生气了，说出的话便像是带了刺儿一样。
“戚大少，你跟我这么厉害，怎么在戚家就跟个小绵羊似的？你只顾着在外面南征北战，自己后院儿都着火了，你还跟老僧入定一样，半点不急。”
戚妄看着对方，似乎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对方在生气似的。
“后院着火不是这么用的。”
他还是光棍一条，哪里来的后院着火？
宋明泽：“……”
他说这番话的重点是这个吗！！！！
“戚大少，你知不知道我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现在是你抓字眼儿的时候吗？”
戚妄哦了一声，从善如流地问道：“那你想表达的是什么？”
宋明泽：“……”
跟戚妄在一起他脸上的皱纹都要多好几条，这人也忒气人了。
怕继续跟他计较在把自己给气到哪儿了，宋明泽懒得再掰扯别的，直接说道：“你不觉得你那个二弟的手伸得有些长了么？”
戚元浩是南方军阀，手下握着三个师，十几万人的队伍，势力也算是庞大了，像是他这样的军阀虽然隶属于政府管控，但这只是名义上的，实际上为了完全的自主权，军阀是不会让政府的人员插手的，因此这些队伍的粮草后勤等等都得自己负责。
戚元浩祖上几代为官，积攒下的家底儿还是非常厚实的，除了自己经营的几个兵工厂之外，他还有不少的纺织厂，制药厂等等，零零总总加起来有三十多个厂子。
除此之外，房产门面金银珠宝等等数不胜数，戚家现在住着的那几进的大宅子，在整个金陵城都是数得上号的，而那也是戚家的老宅子。
戚家家底儿厚实，家大业大，戚元浩在女色方面倒也比其他的军阀好些，他的后院里面就只有一个正妻，两个姨太太，跟其他那些动辄七八个姨太太的人家已经好上太多了，就连子嗣方面，他都比其他人家好一些，正房太太膝下一子一女，两个姨太太分别给他生了一子一女，整个戚家下一代也就只有六个人罢了。
戚家那三个女儿是要嫁出去的，，完全是九牛一毛，戚家的大头都在那些队伍和厂子上。
戚家三个儿子之中，老大戚妄手里握着戚家一个师的队伍，这些年那支队伍跟着他南征北战，明面上还是属于戚家的，但实际上这支队伍已经完全听命于戚妄了，除此之外，戚家那几个兵工厂也全都被戚妄捏在手里，另外的一些厂子之类的，也分给了戚妄一些，不过他的心思大部分都在队伍上，分给他的厂子基本上都是秦敏嫣在帮他处理。
明面上看起来，戚元浩对待戚妄这个正房太太所生的长子十分器重，分给他的家产也是非常多的，并且手下三支队伍也分给了戚妄一支，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他似乎都很重视这个长子。
戚妄因此对他的父亲也十分敬重，对父亲的话虽然说不上言听计从，但也很少会违逆他的意思。
做长辈的自己跟兄弟不合，为了一些家产能争得头破血流，对兄弟下死手，出阴招，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但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却希望他膝下几个并不是一母所生的兄弟可以相亲相爱，互助互爱。
戚妄性子虽然冷了一些，但还是很照顾下面的几个弟弟妹妹的，虽然不像是对待戚雨桐那般好，但是也并没有差到什么地方去。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到最好了，却不知道底下那些弟弟妹妹却并非跟他一条心。
戚妄常年在外征战，很少会回家来，戚元浩另外两个儿子虽然没有掌握着队伍，但是他们会讨好卖乖，加上他们的母亲在后面加油使劲儿，往戚元浩的耳边吹枕头风，戚衍和戚恒二人也从起戚元浩那里得了不少的好处。
这兄弟二人里面要属戚衍最会钻研，根据宋明泽的观察，戚家现在大部分的厂子都落入了宋明泽的手里面，他往那些厂子里面安插了不少自己的心腹手下，并且借着戚元浩的名头，往属于戚妄的那几个厂子也安插了不少的人进去。
秦敏嫣并不善经营，她出身于书香世家，性子有些文弱，对手底下的人给予的信任很大，但是那些人却辜负了她的信任，被戚衍给收买了不少过去。
“根据我的调查，戚衍这两年可是从你手里的那几个厂子捞了不少好处过去，你难道没察觉到吗？明明你那几个厂子的效益一年比一年好，但是你拿去的钱却要比往年少上许多吗？”
这一点儿戚妄倒是并不知道，毕竟原主手底下有兵工厂，戚元浩还会贴补他一些，而底下的那几个厂子给来的钱足够队伍开销花用，因此他对账务方面的东西，倒是没有怎么计较。
原主在这一方面倒是和秦敏嫣很相似，对于信任的人不会有丝毫怀疑，因为不会怀疑，自然也就不会去查账了，而那些人非但不会感激原主他们的信任，反而把他们当做了傻子一样来戏弄，而原主最后会不明原因地病死，也是因为过于信任身边人的缘故。
宋明泽是出身于四大家族中的宋家，宋家不止在政府这边儿，在商场上也是有很多人脉的，宋明泽是家中最小的儿子，他不喜欢从政，对做生意倒是很感兴趣的，而他在这方面也很有天赋，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所以对他提供给自己的消息，戚妄并不怀疑。
“你特意调查戚家？”
戚妄在宋明泽说完之后，冷不丁地开口问了一句。
宋明泽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瞪了戚妄一眼，气哼哼地开口说道：“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你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知道有人在撬你墙角，给你挖坑，我能管你？你当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是假的吗？”
他当年为什么会上了贼船，跟戚妄这么看起来很精明，实际上却是个糊涂蛋的男人做朋友？
他，宋明泽，现在不想跟他做朋友了好么？
见宋明泽似乎真炸毛了，戚妄便出声安抚了他一番：“我的错，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宋少爷是否能原谅我这次？”
宋明泽：“……”
好气哦，想打人，但是打不过怎么办？
“知道这些事儿后你打算怎么办？那戚衍不过是姨太太生的，真以为外人叫他一声二少，他就是个人物了？现在他行事儿越发无所顾忌了，这些东西我都能查得出来，我不信你家老爷子不知道，他不说，想来是在护着戚衍了。”
说到正事儿，宋明泽也懒得跟戚妄继续生气，而是开口询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宋明泽是正房太太所生，宋家又是家大业大的，对他们这样的家族来说，嫡庶分明，姨太太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生出来的孩子天然要低嫡出少爷一等，如果他们老实本分，乖乖地不闹事儿便也罢了，以后大不了分一些家产给他们，让他们出去另立门户，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
但像是现在这样觊觎正房嫡出的位置，并且在背底下搞小动作，那便是不可饶恕了。
如果这事儿是发生在宋家，自己的庶出兄弟敢动这样的心思，他一定会将对方蠢蠢欲动的爪子给切掉的。
戚衍心不小，这一点儿戚妄倒是清楚，之前两人见面的时候戚妄就已经知道了他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一点儿从他对戚家宅子的掌控，便能窥见一二。
有野心的人不会安于现状，若是旁的时期便也罢了，在现在这个风雨飘摇动乱时代，他的野心很可能会造成一些极其恶劣的后果。
原主死的蹊跷，这其中未必没有戚衍的手笔，他能在原主掌控的那些厂子里安插忍受，并且将原主捏在手中的兵工厂给夺了去，那原主所掌控的队伍之中难道就没有他人手了吗？
见戚妄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宋明泽倒是没继续打扰他，他学着戚妄的样子加了几块方糖，然后慢慢地搅拌了起来。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对戚妄这个朋友宋明泽还是十分了解的，他这个人看起来杀伐果断，可实际上却很重感情，在这方面甚至都有些优柔寡断了。
如果是他的话，早在戚衍和戚恒暗搓搓搞小动作的时候就已经对他们出手，就算不会动手除掉他们，也会让他们失去争夺的心思。
但是戚妄并没有这么做，他常年在外征战，秦敏嫣又不是个厉害的，没法子帮他镇住戚家的那些妖魔鬼怪，虽然戚家的人口并不算太多，但是那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现在是因为戚元浩还在上面立着，他这个时候还偏向着戚妄一些，才镇得住那些魑魅魍魉，可是这人心易变，尤其是男人，被人枕头风一吹，之后再使一些小手段，不就把戚元浩的心给拉去了？
戚衍现在的动作越来越大，戚元浩的放纵何尝不是一种信号？如果戚妄再这么优柔寡断下去，他这个戚少帅的位置未必能坐得稳。
要知道那戚元浩的手里面可还握着两支队伍呢，若是戚衍哄着戚元浩把那两支队伍给了他，这戚家落入谁手中还未可知呢。
这一顿咖啡喝的时间有些长了，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戚妄和宋明泽方才从咖啡馆走了出来。
宋明泽仍旧是那么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他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戚妄，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我言尽于此了，之后该如何你自己考量，要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当正人君子，人家可未必跟你光明正大来。”
他可真是太难了，为了朋友是操碎了心，只希望戚妄能领了他的情，脑子开窍一些，别被人给算计去了。
戚妄看着宋明泽，知道他是真心为自己考虑的，而在原剧情之中，原主失了几个兵工厂，手下的厂子又接二连三出了意外，队伍的开销都成了问题的时候，也是宋明泽雪中送炭，帮了他一把，才让他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在那个时候宋明泽也曾经提醒过原主，让他对家中的那些人防备着一些，多长些脑子，不要太过相信他们，但是原主却并没有将宋明泽的话给听进去。
但凡他多听宋明泽的，最后也不会落得那么样的下场。
这么想着，戚妄便慎重地开口说道：“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回头我会处理的。”
宋明泽有些讶异地看了戚妄一眼，觉得他是真开窍了，不过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再说多的，就有些过了。
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子，提醒一下也就成了，真没有必要手把手地扶着对方走。
“行了行了，你知道就好，我先回去了，中午约了人，不跟你吃饭了，等回头有空你请我吧。”
说完这番话后，宋明泽便招呼了一辆黄包车坐了上去，他朝着戚妄摆了摆手，黄包车便载着他离开了。
一直看着宋明泽坐的黄包车消失在街角，戚妄方才收回了目光，他看了一眼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转身朝着戚家的方向去了。
今天戚元浩并没有回来吃午饭，所以午饭各房都是在自己房间里面用的，戚雨桐经过一早上的调整后，心情显然已经恢复了过来，她甜甜地叫着母亲哥哥，殷勤地给他们夹着菜。
秦敏嫣很高兴戚雨桐恢复过来，不过又担心她胡思乱想，一中午都在拉着她的手陪着她聊天，因此倒是忘记了跟戚妄说相亲宴的事情。
戚妄见状，以为秦敏嫣热乎劲儿已经过去了，结果没想到等到用完了午餐，秦敏嫣却跟戚妄提起要办宴席的事情。
“阿妄，你这次离开的时间太长了，大家都快把你给忘记了，我办个宴会把你介绍给大家，你觉得如何？”
戚妄：“……”
这借口似乎有些太烂了，真以为他不知道宴会到底是做什么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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