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3章 烽火三十年
“那娘你觉得我身上的味道怎么样？会不会觉得呛人？”
戚雨桐说着, 往秦敏嫣的跟前凑了凑，她身上那淡淡的芙蓉花香气便朝着秦敏嫣的鼻子里面钻了过去。
秦敏嫣刚刚被那刺鼻的味道给呛到了，鼻子正是敏感的时候, 结果戚雨桐这么一凑过来，她身上弥漫出来的那熟悉的香味儿刺激的秦敏嫣又开始不停地打起喷嚏来。
“阿嚏……你离我远一点……阿嚏，阿嚏……”
秦敏嫣被呛得受不了, 连连朝着戚雨桐白手, 让她离自己远上一些, 戚雨桐有些委屈，不过倒是不敢多说些什么, 乖乖地往旁边坐了坐, 拉开了与秦敏嫣的距离。
“娘, 你这样可不行, 这味道多好闻啊？你是不是对其他的东西过敏？要不然我找医生过来给瞧瞧如何？”
戚雨桐坐远了之后, 她身上的味道变得若隐若现，虽然还有点儿呛鼻子, 但也不像是先前那样呛得让人打喷嚏打得停不下来, 秦敏嫣拿着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刚刚折腾了那么一会儿, 她的眼泪都出来了。
等到收拾好了后, 秦敏嫣方才放下手帕，看向了戚雨桐：“桐桐，这芙蓉膏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还是别用了, 这味道太让人难受了，若是碰见个像是娘鼻子这么敏感的, 你到人跟前去岂不是要闹大笑话了？”
戚雨桐抿了抿嘴唇, 有些不太乐意地说道：“娘, 这也未必是那芙蓉膏的缘故，兴许是最近天气变化太厉害的缘故，这味道为闻着好闻的紧，新蕊也说好闻，人家陈大少说了，这可是染香阁新出的产品，花钱都买不到呢……”
然而戚雨桐的话还没有说完，秦敏嫣已经打断了她的话：“等会儿，你说什么？这东西你是从哪儿买来的？”
她莫不是听错了？
戚雨桐愣愣地说道：“染香阁买的，就是陈家的那个……”
话音未落，秦敏嫣的脸色已经变了，她柳眉倒竖，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桐桐，我跟你说的话你全都忘记了吗？谁让你跟陈家的人来往的？”
因为过于生气的缘故，秦敏嫣的语气有些严厉，戚雨桐被她突然发作的样子给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她满脸仓惶地看着秦敏嫣，似乎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让秦敏嫣对着她大发雷霆。
“娘，我，我做错什么了？”
戚雨桐的容貌出众，看着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即便现在摆出这么一副懵懂无知仓惶无措的模样，也难掩她的美貌。
自己女儿是一个世间难寻的美人，这一点儿秦敏嫣一直都很清楚，但是她也知道，女子过于美貌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儿，即便戚家势大，若是自己没有几分心机手段，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那旁人也没有办法。
要知道像是戚雨桐这样的美人，多得是人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她，若是真因为一些小恩小惠就被人给勾走了，那她这当母亲的心怕是都要碎了。
所以自打戚雨桐懂事儿了开始，在男女事情方面，秦敏嫣便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教导她。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所有的天赋点儿全都点在了美貌上的缘故，这孩子似乎有些愚钝，说得好听的是单纯天真，说得难听点儿就是有些愚昧蠢钝，很多事情前脚说她后脚就能忘记了，所有的心情全都摆在脸上，什么都只会直来直往，人家耍花招坑她的时候她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秦敏嫣为了这个女儿操碎了心，很多东西耳提面命，时不时地就要说上几句，她每次都说记住了，但是转过脸就跟没听见似的，忘了个干干净。
前段时间戚恒和陈家的那三兄弟闹得不愉快，将那兄弟三人给狠揍了一顿，两家闹得很僵，明明是戚恒揍了人，但是后来却是陈家家主带着那三兄弟上门来赔罪。
秦敏嫣到底是出身大家，发现不对劲儿后，她便留了个心眼儿，派人去查了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事情的真相很快就被查了出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是戚恒看对眼的一个姑娘被陈家三兄弟手下的人给拐了，迈进了秦淮河上的青楼之中，等到他接了消息赶过去的时候，那姑娘已经被人给糟蹋了。
戚恒喜欢的那姑娘也是个性子烈的，许是知道自己清白已失，配不上戚恒，便当着他的面儿投河自尽。
戚恒对那姑娘也是用了几分真心的，她的死刺激到了戚恒，他当即就冲到了陈家三兄弟所在的花楼上对他们三个大打出手。
该说戚恒不愧是戚大帅的儿子，以一敌三仍旧不落下风，把那兄弟三人给揍得哭爹喊娘，如果不是他们三人跟着的护卫及时赶到，他们怕是要被戚恒给打出来个好歹。
陈家三兄弟做的事情并没有遮掩过，逼良为娼，贩卖人口，开大烟馆儿，开赌场，开青楼楚馆，这些下九流的东西就没有他们不沾的，那兄弟三个除了老大陈邰安还像点样子，其他的那两兄弟完全就是五毒俱全，金陵城里但凡是有点儿家底的人家，都看不上那兄弟二人。
至于陈大少陈邰安，虽然比起他那两个混蛋弟弟看着要好上一些，但是秦敏嫣对他却依旧没有什么好感。
那兄弟三人一母同胞，陈老二和陈老三两个是混不吝的，逞凶斗狠一把手，陈邰安跟他们混在一起，又怎么会是什么好货色？
知道陈家的兄弟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后，秦敏嫣曾经三令五申地跟戚雨桐说过，让她离陈家那三兄弟远一些，莫要有什么来往。
毕竟她容色出众，对于男人来说，她这样的女子让人很是垂涎，就算后面站着戚元浩，但是有些男人也会控制不住自己铤而走险的。
过去戚雨桐做的还挺好的，未曾听过她跟陈家的人有什么来往，怎么这一次就跟陈邰安牵扯到了一起？
陈邰安心思深沉，跟他那两个弟弟还有些不同，他们两个耍凶斗狠可以，但是智谋上却要缺上一些，可是陈邰安的心眼九曲十八弯，加上他又跟戚衍关系匪浅，若是他真对戚雨桐动了心思，这丫头怕是会有些危险了。
“我之前跟你说过多少次？三令五申，耳提面命地让你注意着陈家的那三兄弟，莫要跟他们有什么牵扯，你呢？你非但不听，还跑去人家的店铺买东西，而且这些东西还都是陈邰安强烈推荐你买的，你，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才甘心？”
秦敏嫣说着，气不打一处来，见戚雨桐仍旧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她这心口堵得厉害，实在是想撬开她的脑袋看一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戚雨桐被秦敏嫣突然爆发的样子给吓到了，她讷讷地开口辩解道：“我不是蓄意跟他来往的，就是逛街的时候巧遇了他而已，金陵城那么多家胭脂水粉店，我也没有想到那染香阁就是他家的，在里面碰见他也是巧合，我就是瞧着这芙蓉膏的样子别致，味道又好闻，所以才想买的……”
说着说着，戚雨桐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了，她有些不安地低下了头去，不敢去看秦敏嫣的眼睛，她好像真的是做错了……
可是，可是她真的不记得自家跟陈家的那些事情了，毕竟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她哪里还能记得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秦敏嫣要被戚雨桐给气死了，这丫头认错的时候态度倒是很好，而且认错认得倒是也很干脆，但是下一次依旧会继续犯错，可偏偏对着她那张不满委屈的漂亮脸蛋，她又狠不下心来惩罚她。
都是自己宠出来的闺女，她还能怎么办？除了继续宠下去之外，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么想着，秦敏嫣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戚雨桐的脑门，气哼哼地说道：“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是好？你的脑子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我交代了你那么多句，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戚雨桐：“……”
她是真的忘记这些事情了，她不是故意的。
戚雨桐任凭着秦敏嫣数落，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这事儿上她确实做错了，所以无论秦敏嫣说些什么，她只要听着就好。
“我是管不了你了，等下你哥哥来了，让你哥哥好好管管你，你这丫头被我养得太娇气了，外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这样子毫无防人之心，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父母兄长在的时候自然可以护着她，在戚家她也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但是一旦出嫁了之后，她若是还像是在家里这样子，那又该怎么生活下去？
不是谁家的后宅都像是戚家这么干净的，也不是谁都像是戚元浩这样尊重妻子，压着那些姨太太不敢有二心的。
世间男人多薄幸，爱你的时候是真心爱你，恨不能把一切最好的都送给你，可一旦失了兴趣，自己再立不起来，未来的日子就只有满肚子的苦水了。
察觉到秦敏嫣的情绪不对，戚雨桐偷偷地抬头看了过去，发现秦敏嫣情绪低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顿时慌了神，急忙张开胳膊抱住了秦敏嫣。
“娘，是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你别生气，也别难过，我会乖乖的，我保证。”
与此同时，戚雨桐越发觉得自己不该占着这戚小姐的位置，她好像除了一张脸之外一无是处，跟真正的戚家小姐相比较起来，她实在是太差劲儿了。
也许戚雨凤回来了之后，秦敏嫣就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为她操心了。
在这一刻，戚雨桐暗暗下定了决心，她原本打算等着戚妄把戚雨凤找回来之后，自己再离开戚家的，但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还是早点回到自己该回到的位置好了，如果这一次母亲和哥哥还像是上辈子一样不忍心让她离开，那她就乖乖地做一个听话的孩子，听从他们的安排嫁人，如果他们容不下她的话，那她就自己到外面独自生活。
至于她这张惹事儿的脸，大不了划烂了就是了，美貌对于她来说就是累赘，家世好的时候是锦上添花，家世不好无自保之力的时候那就是催命符箓。
就在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而他的手中拿着的正是之前戚雨桐让手下的丫鬟带出去的芙蓉膏。
戚妄气势惊人，他一进来，屋子里面的气氛立马就变了，秦敏嫣收敛了情绪，抬头朝着戚妄看了过去，当发现他的情绪不对的时候，秦敏嫣微微一愣，关心地开口问道：“阿妄，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戚雨桐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害怕戚妄的存在，看到他进来，戚雨桐瑟缩了一下，不过还是乖乖地喊了一声哥哥。
戚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手中拿着的东西展示了出来，那个漂亮的芙蓉膏瓶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粉嫩的颜色与他白皙细长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是谁的？”
发觉戚妄的语气不太对，秦敏嫣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想要护着戚雨桐，自打戚妄成年后，他们母子两个聚少离多，母子关系其实已经不像是过去那么亲近，而且秦敏嫣也发现戚妄这次回来后对待戚雨桐的态度似乎比之前生疏了一些，当母亲的自然希望一双儿女关系亲亲近近的，于是她便说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一个润肤膏也有什么问题吗？”
秦敏嫣的小心思自然瞒不过戚妄，他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将目光落在了一旁呆呆坐着的戚雨桐，她身上有淡淡的芙蓉花香飘了过来，被这花香掩盖住的是让人无法忽略掉的腐朽恶臭。
被戚妄盯着的戚雨桐只觉得坐立难安，总觉得自己好像处处都不妥帖，她放在腿上的两只手无意识地搅动了起来，整个人显得越发地不安。
“桐桐，这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
戚雨桐打了个激灵，立马开口回答道：“是我从染香阁买的，新上的产品，还没有对外销售，就被我给买来了……”
说着说着，戚雨桐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到最后慢慢地就没了声息，她神色慌张地看着戚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却觉得自己是犯了很大的错。
戚妄看着戚雨桐，缓缓开口说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去洗个澡，把这些味道都给我洗干净了。”
不是什么好东西？戚雨桐想到那沁人心脾的味道，以及闻过那味道之后就变得无比精神的自己，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可是我觉得这香味儿很好，我很喜欢……”
哥哥一个大男人，对女孩子的胭脂水粉哪里知道？这芙蓉膏抹上之后清清凉凉的很舒服，而且这味道闻着也很舒心，她一点儿都不想洗干净。
戚妄自然是注意到了戚雨桐面上的抗拒之意，看得出来她是很喜欢这味道，不过即便再是喜欢，这东西也不能用。
戚妄的眼神冷了下去，语气也变得比之前严厉许多：“这里面有毒，若是你不想依赖成瘾，以后变得形销骨立，跟行走的骷髅人一样，那你趁早给我洗了，如果你一意孤行地要用，那随便你，蠢到这种地步也是真没救了。”
戚雨桐哪里想到戚妄竟然会用这么严厉的语气来骂她？她的脸登时红了，眼泪在眼眶里面直打圈圈，如果不是强行忍着，她怕是早就哭出来了。
秦敏嫣有些心疼，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戚妄给拦住了：“母亲，你莫要多言，桐桐已经不小了，十七岁的大姑娘了，却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分不清轻重，我们能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更何况若是我们说的话她都听不进去的话，那也没有必要继续护着她了。”
之前戚妄对戚雨桐还是很有耐心的，毕竟这姑娘本质并不坏，虽然有些过于单纯，导致行事糊涂了一些，若是能拉一把，他也不介意帮她一把。
但是当发现戚雨桐带回来了搀着毒药的东西时的，戚妄就无法继续容忍下去了，天真不是什么错，糊涂一些也无伤大雅，可如果亲近之人所言听不进去，不肯听从对方的话，反而一意孤行的在错路上越走越远，那这样的人也就没有继续拯救下去的必要了。
天真善良若是过了头，那也就成了恶，而因为他们只能伤到自己最亲近之人，这样的恶比那些真正的邪恶之人还要更加让人心寒。
大约是因为戚妄的态度太过严厉，戚雨桐被吓到了，再听到他跟秦敏嫣的对话，戚雨桐就知道自己这次做的事情是触犯到戚妄的底线了，她猛地想起上辈子自己给戚妄下药时候，他清醒过来时看着她的时候表情与现在何其相似？
没有失望，没有痛苦，剩下的只是满眼的漠然，仿佛在看一个的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似的。
戚雨桐只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痛，她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她觉得自己的耳朵似乎都开始嗡嗡作响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她的小院儿的，只是当她躺在那大大的浴缸里的时候，戚雨桐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捂着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好像真的是一个很愚蠢的人，即便是重生一次，即便是有了重新来一次的机会，她依旧蠢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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