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1章 凄惨老实人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 张文远也是有些害怕的，毕竟他和戚妄的关系并不怎么样，现在又没有了许小凤在中间牵连着, 他们更是屁关系没有。
可是张文远没钱啊, 在学校不买衣服不买书啥的都行，可是最基本的吃饭还是要的吧？他手里是一点儿钱都没了, 又拉不下脸来去找许小凤要, 思来想去，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来。
一开始的时候张文远因为怕被发现, 所以要的也不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自己的谎言没有被戳穿，老板反而对他越来越客气了，这让他心里也跟着一起发生了变化。
张文远向来都觉得自己是个聪明的，对人心的掌控更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像是他挑中的这个叫做李喜乐的老板，那是个老实本分, 甚至说有些憨厚的人。
自己说是戚妄的儿子，又说服了他相信，之后跟他说了戚妄想要在这个镇子上多供应几家, 又被他给拦下来的事儿, 李喜乐自然是对他感恩戴德, 给钱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犹豫了。
而且张文远笃定了一件事情, 以李喜乐这样的性格和脑子, 是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对的，而且他也绝对不会去跟戚妄通气儿，只要两方不通气, 那他就可以不断地从李喜乐这里要钱。
要说张文远也是个胆子大的，他每次要的钱都不多，但是架不住他隔三差五就去要钱，每次都能编出个名目让李喜乐给钱，对方每次都乐颠颠地给他，并且让他给戚妄带好啥的。
张文远答应了下来，但是压根儿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面。
他觉得自己不会翻车，而且等到他考上高中，离开了镇子，就算是翻车了又能怎么样？他今年才十六岁，而且先头也真做过戚妄三年儿子，也不算是说谎，就算是戳穿了，也是李喜乐笨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转眼之间，就到五月间，天气变得热了起来，张文远最近长高了不少，夏天的衣服不能穿了，所以便想着要买上两件，他熟门熟路地去了李喜乐的店里面，找他要了三十块钱。
“李叔，这次你给我拿三十块钱，等回头我让我爸把钱给你。”
又是这一番熟悉的话，听到这些话之后，李喜乐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搓了搓手，犹豫了片刻后才说道：“铁牛啊，你这次要的钱是不是太多了，就你跟你爸有什么不好说的？总不能隔三差五就来我这里拿钱吧？”
其实过去的时候李喜乐还真没有在意过这钱的事儿，可是最近一段日子，媳妇儿给孩子断了奶，便来店里面帮忙，她是个勤快的，把最近的账目盘了盘，大账是没啥错的，店里的盈利也不错，比过去高了许多，但是有些账还是对不上的。
李喜乐的媳妇儿是个有心眼的，自己男人开了个小店，在镇子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男人了，就算李喜乐自己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可是架不住外面的娘们儿缠上来。
钱数对不上之后，他媳妇儿第一时间就怀疑是不是李喜乐去给别的女人花了。
而李喜乐之前一直给张文远拿钱，因为每次给的钱都不多，所以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觉得自己给出去的钱没多少，可是自家婆娘一算账，他才发现，这三个多月，自己零零散散给出去了有四五百了。
要知道这个年月，就算是吃公家饭的，一个月工资也就七八十，四五百块钱可不是小数目，也难怪自己的婆娘会怀疑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李喜乐解释了半天，媳妇儿终于相信了他的话，但是转过脸来就问他为什么把钱给张文远？
“这当老子的养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你只是从他的手里面拿货，怎么还被他沾上了？虽然这些鸡蛋和肉鸡卖了不少钱，但是这么一算，不也折了不少吗？更何况你怎么就能笃定对方是戚妄的儿子？万一是别人假冒的呢？”
自己婆娘拉里拉杂说了一大堆，话里话外都是他这事儿做得不对，不该给钱之类的，李喜乐愣了好半天，方才说道：“这冒充啥的都有，还有冒充人家儿子的不成？再说了，都是镇子上的人，戚妄隔三差五就来，他有多大胆子才敢撒这样的谎？那么点儿的大孩子，能有多大心机？”
要么说李喜乐憨厚呢，他觉得张文远的年纪不大，又是在镇子上上学，他抬脚就能到了初中，这么近的距离，他哪里来那么大的胆子说谎呢？
李喜乐的媳妇儿还是觉得不太对，便跟李喜乐商量了一下，在张文远下次来的时候，好好问问是咋回事儿，不管怎么样，这事儿还是要摆在明面上的，否则的话，谁知道这钱是怎么回事儿？这么稀里糊涂一笔账，那可是不行的。
李喜乐也觉得自己的媳妇儿说的有道理，便点头应了下来，会将这事儿放在心上的。
结果媳妇儿刚刚回家去，张文远就来了，一张口就要三十块。
看着对方那理直气壮的样子，李喜乐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这小子之前从他这里拿去四五百块钱了，怎么还想着来拿钱？他这里是他的银行吗？张嘴就要钱，那态度熟练的不得了，对着他自己的老子他都是那副样子吗？
先前李长乐没别的想法，但是现在他不舒服了，说话的语气也就不怎么好了。
张文远是什么人？他旁的不行，使坏算计人心这方便那可是无师自通的，李喜乐现在露出这个样子来，张文远便知道对方这心里面是有了怀疑，怕是觉得自己是故意糊弄他钱的。
这种局面张文远早就想好了破局之法，他站直了身体，看向了对方，冷不丁地开口说道：“李叔，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就是无事烂干地来找你要钱的吧？”
李喜乐愣住了，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张文远收敛了笑容，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了起来：“这镇子上的小卖部可不止是你们一家，你知道我爸为什么不把鸡蛋和肉鸡给供销社吗？要知道你这小摊场和供销社比起来，那是一个天一个地，我爸爸要是把卖的东西给供销社，赚的不比你这里多？”
张文远的话是没有错，不过现在的供销社还是公家的，跟他们来往太麻烦，而且供销社的鸡蛋肉鸡都是县里面的养鸡场供货的，就算戚妄的更好，他们也不会从戚妄这里拿东西。
对戚妄有几分了解的张文远能猜到戚妄的想法，但是李喜乐不知道啊，张文远这么一说，他便被唬住了。
张文远继续说道：“既然李叔不想给我钱，那就算了，等回去我跟我爸说……”
李喜乐的脑子从来都没有像是现在这样转得这么快过，同时他恨不能给自己几巴掌，整个人懊恼的厉害。
都是他的错，听自己婆娘的话，女人家家的，头发长见识短，知道什么？他先前还在奇怪，怎么戚妄从来都没有提过还钱的事儿，现在被张文远这么一说，他就反应过来了。
还钱，还什么钱？这分明就是戚妄自己不好开口找他要钱，所以故意让自己孩子过来要的。
这鸡蛋和肉鸡有多好卖，没有人比李喜乐更加清楚了，几乎一摆上架，立马就能卖了个干干净净，而且这些东西的价格只是比普通的鸡蛋和肉鸡贵上一些，镇子上的人家都能买得起。
整个镇子上，就只有他这一家店卖鸡蛋和肉鸡，靠着这两样，他也赚了不少。
如果戚妄多给两家的话，对戚妄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对他的影响就大了，他正是猪油蒙了心，才会怀疑张文远的。
四五百算什么？要是真多几家卖的，自己少赚的又何止四五百块钱？
“铁牛，李叔明白了，都是李叔的错，李叔给你赔不是，这是五十块钱，不是你‘借’的，是李叔给你的，你去买点儿衣服跟好吃的，算是李叔的一份心意。”
李喜乐强行塞给了张文远一些钱，又把店里的一些糕点啥的给张文远拿了一些，直到他怀里塞不下了，这才罢休。
要么说张文远聪明呢？他若是直白说了，或许还不会起到现在这样的效果，但是他这么半遮半掩地说了出来，李喜乐一脑补，可不就给了他这么些好处吗？
张文远推脱着说不要，李喜乐却热情地要命，最后张文远挨不过李喜乐的盛情，‘不得不’收下了这些东西。
他拿着五十块钱，和这大包小包地东西，欢欢喜喜地朝着学校的方向去了。
此时的张文远还觉得自己十分有本事儿，就算不从戚妄那里拿钱，就算不靠着许小凤养活，他自己照样能过得舒舒服服，现在他口袋里面攒了也有三百块钱了，足够他上高中的学费了，以后离开这里，天高皇帝远的，谁还能知晓不成？
毕竟这种事情大都是心知肚明的，一个不会问，一个不会说，绝对会瞒得滴水不漏，不会有任何人知晓的。
三个月的时间，他做的事儿一直都没有被人发现，张文远的胆子也大了，再有一个多月就要中考了，考试结束，他就离开这里，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张文远把一切都想得很美，然而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巧合。
他特意挑选了戚妄不来送货的时间到李喜乐的店里面，笃定这样做会万无一失，然而却没有想到，今儿戚妄到了镇子上来，跟面粉厂那边儿谈妥了之后，顺便来李喜乐这店里买些东西。
先前因为养鸡场刚有起色，两个孩子操心的要命，一分钱都不敢多花，生怕以后生意不好了，他们的日子不好过了，明明年纪不大，却跟两个小财迷似的，戚妄要给他们带东西回来，两个小家伙都是明令禁止，并且说出了戚妄带回来也不吃这种话。
小孩子懂事儿体贴，戚妄自然也不好逆着他们两个来，便顺了他们的意思，不买东西了。
不过最近几个月，戚妄赚的钱多了起来，两个孩子也终于接受了他们家的生意好了，不会轻易破产这种信息，戚妄再说要给他们买东西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拒绝了。
到底是小孩子，嘴巴哪里能不馋呢？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们两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吃这方面自然是要紧着他们来。
到了李喜乐店跟前的时候，戚妄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抱着一大堆的东西走远了，从戚妄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半张侧脸，他只觉得有些熟悉，一时间倒是没有想起来是谁。
不过戚妄并没有多想什么，直接进了李喜乐的小卖部。
李喜乐刚送走了‘戚妄的儿子’，结果转个脸就看到戚妄进来了，他微微一愣，倒也没有多想，热情地招呼了起来：“戚哥，你今儿怎么想起来过来了？”
戚妄笑了笑，说道：“我到面粉厂买谷糠，正好想买些东西，就到你这里来了，你这里物美价廉，东西还多，比供销社好多了，我们又是老相识了，我还能去别人那儿买吗？”
戚妄这一番话说出来，李喜乐直呼好险，张文远前脚刚来说了那些后，后脚戚妄就来说了这些话，不是敲打他是什么？
李喜乐自认为猜到了真相，所以对待戚妄更加热情了，没一会儿的东西就给戚妄挑了一大包。
他想着在戚妄跟前表表功，拉近一下关系，让戚妄知道自己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便装作不经意似地说道：“刚刚我给铁牛也带了一大包，那孩子上学辛苦，瘦了不少，我这个当叔叔的瞧着也心疼，好在都是自家店里的东西，给他吃了也算是尽一点心意。”
戚妄：“……”
他立刻就想起了刚刚看到的那个抱着一大堆东西走远的身影，先前他就觉得那人影眼熟，但是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是现在李喜乐这么一说，戚妄就觉得不对了，仔细一想，便想出来为什么觉得那个人影眼熟了。
那人不是张文远么？
张文远抱了一大堆东西离开，李喜乐又说给铁牛准备了一大包东西。
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后，戚妄的脸都黑了下去。
张文远这骚操作还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什么叫骚操作？这就叫骚操作，冒充他的儿子骗吃骗喝，张文远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的？
眼见着李喜乐还一副等着他赞扬的表情，戚妄暗自叹了一口气，说道：“铁牛今年才十二岁，还在村子里上小学呢，估计再有两年才能到镇子上上初中。”
李喜乐：“……”
这年纪好像不太对吧？戚铁牛不是已经上了初中了吗？最近还来他这里拿了四五百块的好处呢，怎么可能不是戚妄的儿子？
这儿子还有人冒充的？
眼瞅着李喜乐的表情不对，戚妄又问了问他那个所谓的戚铁牛的模样说话的语调之类的，等到李喜乐说完了之后，戚妄告诉李喜乐，那人不是他的儿子戚铁牛，而是他前头那个媳妇儿带来的儿子，叫做张文远，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喜乐：“……”
他已经彻底懵了，这种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他难道是被人给骗钱了吗？
眼看着李喜乐已经六神无主了，整个人慌得不得了，戚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到公安局去找警察吧，看你的样子也被骗得不轻，我跟你一起去，他打着我的名头招摇撞骗，我肯定饶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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