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苦恼


魔法石录下的影像是她遭遇那些流浪者时候的画面,  那个时候经历的事情对奥琳娜来说无疑是噩梦,  她只要回想起来,  身体便抑制不住地发抖。

        她一开始不知道戚妄为什么让她看这个东西,  不过很快她便知道了原因,  魔法石录下的画面不只有她被那些人围住欺负的画面,她还看到了更远一些的东西。

        她看到了李强,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着她的爱人。

        李强很早便出现在了那里,  他看着那些人围住了她,  任由着那些人欺凌着她,如果不是戚妄及时赶到的话,  她已经被那些人欺负去了,他是自己的爱人,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来欺负她?

        看到了之前不知道的真相后,奥琳娜崩溃了。

        她将魔法石甩到了一边儿,张着嘴嚎啕大哭了起来。

        戚妄:“……”

        他是不是该庆幸公爵城堡的里的房间隔音效果都不错,要不然照奥琳娜这样子的哭法,整个城堡的人都能给她招来了。

        发现良人是狼人,受到刺激发泄一下也是正常,  戚妄倒是很有耐心,  任由着她哭嚎发泄。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后,  她的哭声慢慢小了下去,  由刚刚的嚎啕大哭变成了小声抽噎,原本陷入崩溃之中的情绪似乎也好了许多。

        见她情绪似乎已经趋于稳定了,戚妄开口说道:“奥琳娜,  现在可以听我说了吗?”

        奥琳娜吸了吸鼻子,泪水仍旧刷刷得往下掉,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你应该知道你跟着李强离开后,父王和母后宣布了你死讯这件事情吧?”

        戚妄问了一句,奥琳娜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件事情,事实上也正是因为想要跑回帝都问问是怎么回事儿,才有了后面遇到流浪者的事情。

        想到自己遭遇的可怕事情,想到自己拼命求救的时候爱人就在旁边看着,丝毫没有搭手的意思,奥琳娜悲从心来,哭得更大声了。

        戚妄:“……”

        看来这会儿是没法子好好谈谈了。

        戚妄并不擅长哄小姑娘,尤其是这种受了情伤的小姑娘,他就更不知道怎么哄了。

        若是强行哄人的话,说不定会让奥琳娜哭得更加厉害,他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了奥琳娜。

        翡翠冷在艾维斯帝国的东边儿,而他带奥琳娜回来的边陲小镇则在与树人族接壤的北部区域,两边相差的距离极远,奥琳娜一个中级魔法师,是不可能跨越这么远的距离跑去李强身边的。

        让她哭一哭发泄一下也好,省得憋坏了身体。

        虽然维塔斯给戚妄安排了不少仆人来伺候他,不过戚妄并不喜欢被这么多人围着,交代了一声过后,除了必要的时候,这些仆人们都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城堡里转了一圈,又到外面的花园之中欣赏了一下盛开的不知名花朵,戚妄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又回到了房间之中。

        奥琳娜还在哭,不过大约是因为之前哭得太多,她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嗓子也变得沙哑了,原本的嚎啕大哭变成了小声啜泣,而那啜泣声也是时断时续的,十分不稳定。

        戚妄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见她似乎还准备继续哭下去,戚妄开口打断了她:“别哭了,先听我说,之后有你哭的时候,先省一省眼泪吧。”

        奥琳娜:“……”

        她吸了吸鼻子,强行忍住了泪意,没有继续再哭下去了。

        “奥琳娜,你知道皇室为什么要跟维塔斯公爵联姻吗?”

        奥琳娜摇了摇头,闷闷地说道:“不知道。”

        其实过去玛丽安王后跟她谈过很多次,但是奥琳娜却记得不大清楚玛丽安王后跟她说了些什么。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帝国公主,她的婚姻自己无法做主,哪怕她再受宠爱,也会跟自己的那两个姐姐一样,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嫁到贵族家去。

        在遇到李强之前,自己的人生一眼看得到头,是李强让她知道自己的人生还会有其他的选择。

        原来她并不是一个为了完成责任和义务才存在的工具,她可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她可以自己做选择。

        谁说帝国公主就只能当做联姻的筹码?她也可以有自己的爱情……

        想到李强曾经给她的那些承诺,想到他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奥琳娜的心便像是泡进了蜜罐里面一样。

        是李强让她看到另一种选择,虽然刚刚在魔法石之中看到的影像让她心寒,但是她还是选择相信李强。

        李强是那么爱她,李强说会保护她的。

        眼见不一定为实,也许李强是有什么苦衷的。

        奥琳娜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几分急切之色,她看着戚妄,轻轻咬了咬嘴唇,许久之后方才开口说道:“奥利尔,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有些自私,但既然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我现在已经不是帝国公主了,父王和母后都否认了我的存在,再说过去的那些事情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你放我走吧。”

        看着奥琳娜的模样,戚妄的神情慢慢冷了下去。

        刚刚哭了那么长时间,他以为奥琳娜是终于看清楚了李强的

        真面目,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不过现在听她的话,她还是混混沌沌的,恐怕此时她已经在脑子里给李强相出了无数开脱的借口,认为李强之所以不救她,是有苦衷的。

        父母亲人,家国责任,这些对奥琳娜来说似乎都不重要,她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她的爱情,就只有她爱的李强存在。

        像是这样子脑袋被情情爱爱糊住的人,你说一万句都抵不上她所爱之人的一句谎言,若不是亲身经历过,她是无法醒悟过来的。

        既然多说无益,戚妄也懒得继续跟她浪费口舌,他的指尖弥漫出一缕淡金色的光芒来,紧接着顺手一弹,那金色光芒便化作了一抹流光,没入了奥琳娜的眉心处。

        奥琳娜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她的嘴里发出了嗬嗬的声音来,紧接着眼睛一闭,便晕倒在了床上。

        有些时候你说一千句一万句,也比不上让她亲生去经历一次,去体验过一遭,陷入魔障之中的人,只有她自己看清楚了,才能从魔障之中挣脱出来。

        外面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温暖的阳光从穿过彩色玻璃照射进来,在地上投射出了一片斑驳的光影来。

        光怪陆离的梦境,介乎于真实与虚妄之间,陷落在梦境之中的人分辨不清是真是假,只能顺着梦境组成的洪流一路向前。

        奥琳娜身在梦境之中,却并不是梦境之中的人,她的意识清醒异常,可以看清楚梦境之中的一切,看看清楚她逃婚之后引发的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在现实面前,所有的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战争爆发,百姓生灵涂炭,原本富饶的大地变得千疮百孔,原本人类王国之中最强大的艾维斯帝国却成了三个国家之中最弱的,在兽人挥军南下的时候,损失最重的也是艾维斯帝国。

        奥琳娜看到兽人们在艾维斯帝国的领土上杀烧抢掠,看到他们将帝国子民们贩卖到兽人国度去,她看到艾维斯帝国的女子沦为兽人们的玩物,看到男子全都成了努力,做着又脏又累的活计。

        那个时候的她在哪里呢?

        奥琳娜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她深爱着的李强,而在她的子民们陷入进水深火热之中的时候,她正跟在李强的身边,为人鱼公主艾普利尔寻找精灵族的生命之水。

        那个时候,承诺过一生一世会爱她的李强身边多了许多女人,那些都是他的真爱,都是他真心爱着的,想要一生一世陪着的女人。

        她为了与李强在一起,放弃了自己的身份,放弃了自己的责任,放弃了自己的子民,可是李强呢?他为了其他的女人拼命,可是嘴上却说他还是爱她的。

        在李强的女人之中,她是最早跟着李强的,也是最早被李强淡忘的,随着李强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李强陪着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其他的那些女人们想尽一切办法缠着李强,很多时候一连好多天李强都不能跟她说上一句话。

        奥琳娜并不傻,她知道那些女人都是各个种族的公主,她们都不是人类,只有她一个人是纯正的人类,那些女人自然会排斥她。

        跟着李强那么久,梦里的奥琳娜已经被彻底洗脑了,她失去了自我,忘记了自己身为帝国公主的骄傲,明明都不被李强看在眼中,却仍旧自甘下贱地围着他团团转。

        奥琳娜清楚地知道,她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正是因为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所以她才更加痛苦。

        她不顾一切追寻的爱情原来如此的不堪一击,原来她一心一意爱着的那个男人根本就将她当成了一个调剂品。

        她并不重要。

        被奥琳娜当做信仰的爱情开始崩塌,而她所身处的世界也开始跟着塌陷的,梦里的李强和他的那些女人们随着梦境崩塌而消失不见了。

        奥琳娜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轻,原本扣在身上的沉重枷锁卸了下来,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房间,一滴泪水顺着面颊缓缓流淌下来。

        哀莫大于心死,现在的她已经彻底死心了。

        刚刚所经历的那一切似梦似幻,但是奥琳娜却觉得,那就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她看见的是未来。

        一个注定会背叛她,而且身边会有无数莺莺燕燕的女人会被她继续惦记吗?

        答案显而易见。

        奥琳娜抬起手擦了擦泪水,默默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醒了?”

        少年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奥琳娜点了点头,闷闷地开口说道:“刚刚是你做的手脚。”

        奥琳娜笃定地开口说道,十分确定刚刚的那场似真似幻的梦境是出自戚妄的手笔。

        戚妄自然不会否认:“自然是我,亲眼看过你们和这个世界的未来后,感觉如何?”

        奥琳娜粗鲁地抹了一把脸,哑声说道:“我觉得自己很蠢。”

        如果不是她太过愚蠢的话,怎么会上了李强的当?她是高高在上的帝国公主,是艾维斯帝国的骄傲,为了一个男人,她居然抛弃了自己身份,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她更蠢的人吗?

        听到她的话后,戚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你确实挺蠢的。”

        奥琳娜:“……”

        过分了啊,就算她真的很蠢,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可是一点儿都不顾忌她姐姐的身份啊,想到这里,奥琳娜的身体一僵,她瞪大了眼睛,猛地抬头看向了对面坐着的戚妄。

        “你……”

        刚说出一个字后,奥琳娜剩下的话便说不出来了,她记得在她刚刚在梦境里看到的未来之中并没有奥利尔的存在。

        艾维斯帝国没有王子,只有三个公主,而她也没有什么孪生弟弟。

        可是她的记忆里分明是有奥利尔这个人存在的,而且他现在还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如果她之前看到的一切是真的,那奥利尔是怎么回事?

        见奥琳娜似乎陷入了纠结之中,戚妄挑了挑眉,开口说道:“你发现了?”

        奥琳娜脱口而出道:“发现什么?”

        戚妄抬手指了指自己:“我本来不应该存在的。”

        奥琳娜:“……”

        能不能不要用如此平淡的语言说出这么惊悚的话来?

        奥琳娜没有开口,脸上却多了几分戒备之色,她觉得戚妄可能是罕见的精神系魔法师,自己的思维可能被他影响了……

        就在奥琳娜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戚妄开口说道:“我确实不是奥利尔,我是创世神,你可以叫我父神。”

        奥琳娜如遭雷劈:“!!!!”

        创世神?父神?开玩笑的吧?

        然而事实证明,戚妄并没有开玩笑,他对奥琳娜说,他们此时身处的地方是维塔斯公爵的领地,位于翡翠冷的城堡之内。

        “我想这片大陆上还没有魔法师可以做到日行千里。”

        奥琳娜觉得戚妄所说的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她怎么可能到翡翠冷?不可能的。

        然而戚妄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朝着窗户指了指,让奥琳娜自己去看。

        奥琳娜半信半疑地从床上下来,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窗户那里。

        透过窗户她看到了了一个巨大的花园,花园里的人来来往往,他们的穿着打扮很有特色,就像是她在宴会上看到的维塔斯公爵的穿着打扮。

        她现在真的是在翡翠冷,那奥利尔真的是创世神?

        是了,只有神明才会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只有神明才拥有让人看见未来的力量。

        创世神,父神,奥利尔……

        戚妄所给的信息量太过庞大,奥琳娜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

        “过来,我们好好谈一谈,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用奥利尔这个身份吗?”

        奥琳娜默默地转过身来,然后在戚妄对面的床上坐了下来。

        先前的时候她还没有太多感觉,可是冷静下来之后,她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怀疑对方的话。

        他说他是创世神,是父神,奥琳娜没有任何怀疑,甚至觉得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创世神唉,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神明,居然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还借了她孪生弟弟的身份在人间行走,这样子的体验也太不可思议了。

        奥琳娜的心思单纯,心里想着什么面上便露了出来。

        看着她那兴致勃勃眼睛发亮地看着自己的模样,戚妄陷入了沉默之中。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不到一小时前,奥琳娜还因为李强的事情哭得死去活来,现在居然这么快就好了?

        这样子一个脑子单纯的姑娘,也难怪会被李强那样子的人给骗得团团转了。

        “你刚刚看到的那些画面,就是即将到来的未来。”

        “李强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的存在会毁灭这个世界,我之所以会醒过来,便是因为这个。”

        听到戚妄提起李强这个名字,奥琳娜皱了皱眉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什么意思?”

        这话她怎么听不懂了?

        戚妄说道:“这个你不需要懂,你只要记得,李强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是一个破坏者,所有的一切可以说因他而起,世界也会因他而毁灭,我醒过来就是为了阻止这一切。”

        奥琳娜睁大了眼睛:“那你直接杀了他不就可以了?”

        戚妄摇了摇头:“不行,这个世界会毁灭有李强的原因,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原因,我在几十万年前创造了这个世界,它并未完全稳定下来,若是出了差错,整个世界就会毁灭。”

        奥琳娜听得云里雾里,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她其实听不太懂戚妄的意思。

        不过戚妄自然也没希望她能懂。

        “依照正常的发展,没有李强的出现,你会嫁给维塔斯公爵,有你做纽带,皇室和维塔斯公爵之间的联系会更加紧密,不过你跟着李强逃婚了,我便以奥利尔的身份跟着维塔斯来到了翡翠冷。”

        奥琳娜脱口而出道:“维塔斯居然娶了创世神吗?”

        戚妄:“……没有。”

        戚妄虽然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但是却并不能完全掌握这个世界的发展,他能做的便是用合理的方式推动世界的发展。

        创世神创造了这个世界,但是随着这个世界慢慢完善,便会衍生出法则之力来。

        法则之力才是让世界可以完美运行下去的关键因素。

        根据戚妄的推断,这个世界之所以最后会走向毁灭,应该是因为李强这个意外存在破坏了法则之力的运转和完善。

        世界法则崩溃,整个世界自然也就会走向毁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感谢在2020-06-18  19:56:06~2020-06-18  23:5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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