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8章 知生知死
伍玉奇根本没有多想，急切地说：“那你快点送我进去！”
“喂，丫头，你可想好了，你进去以后，神魂虽然可以依附在净光天女神像上，但肉身可就没了。”游光说。
“无所谓，只要能救阿四！”伍玉奇脱口而出。
虚空里沉默了，仿佛在给伍玉奇思考的时间。
可伍玉奇根本不需要思考，她就是要救李阿四，九年来她唯一的念头，唯一的希望，就是李阿四活过来，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李阿四，怎么会让他再死去？
“快点啊！”伍玉奇焦急地催促。
虚空里生出一股奇特的力量，犹如一团看不见的云团，包裹住了伍玉奇的身体，牵引着她，向着困住鬼王魂魄的虚无空间里去。
一接触到虚无之壁，伍玉奇立刻就感到如刀割裂的撕扯的力量，尽管她用尽平生法力护持，也几乎难以坚持，仿佛身体随时都会碎裂。
‘快穿过去！穿过去就好了！’伍玉奇咬着牙，在心里呼喊，目光始终透过那重虚无之壁，利用灵魂的投影注视着正在消散的李阿四。
‘阿四，坚持住！等我！’
在接下来的一刹那，伍玉奇感觉自己消失了，她看不见周围的一切，也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但意识却又明明存在。
“快施展净光大法！”虚空中传来野仲的声音。
伍玉奇惊魂而醒，意识恢复了正常，发现自己已经在虚无空间之内，这次不是意识的投影，而是她的魂魄已经进来了，但她的肉身在刚才突破虚无之壁的时候，就已经损毁了。
李阿四还端坐在那里，身影虚淡，如云雾扩散。他的对面是明谦君，两人之间有一条若有若无的雾线相连。
伍玉奇念动大云经咒，运转起了净光大法。在这虚无空间里，失去了肉身的依凭，法力本无从施展，但在咒声响起的一刹那，一丛净光亮起，罩住了伍玉奇的灵魂。
净光的源头，是一尊灿灿的天女神像。
伍玉奇感觉自虚无中找到了依凭，仿佛一个失魂的野鬼，寻回了自己的肉身，找到了回家的路。
她沿着净光而去，依附在了净光天女神像身上。
神像的容光变得鲜活，骤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清厉，扫过虚无中的李阿四和明谦君的魂魄。
李阿四淡淡的魂影微微颤动：“玉奇……”
明谦君大叫：“快阻止他！你的情郎疯了！快阻止他！”
“玉奇，你不用来阻止我，如果不能除掉他，我便不是我，你救了我也没有用。”
“阿四，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停下，我来帮你杀死这个附身恶鬼！”
“哈哈哈哈！小丫头，想什么呢？我和你的情郎已经合为一体，我若死了，他也别想活。你杀我，等于谋杀亲夫啊！”
“嘿嘿，丫头，不要听他的。”虚空中传来游光嬉笑的声音，“他不过是一点冥灵，连鬼都算不上，只是把这阴极之地积累的万年魂气吸收了，凝聚成神魂，这神魂其实是假的，只要把他的冥灵之核打碎，神魂自散。”
“哼！”明谦君大怒，“野仲游光，两个老匹夫，你们就这么想我死吗？我是念在你们曾是酆都元老，才对你们客客气气，没想到你们却是狼子野心！”
“呵呵，狼子野心，我们可没有，倒是你，借我们给李阿四莲台塑身之时，混进魂魄之中，让我兄弟的工作出了纰漏，你觉得我们能放过你吗？”
“原来你们早就设计好了？！”
“不然呢？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给你弄个九品莲台真身，而是留了六品，只用了三品？”
“啊？”明谦君无比震惊，“为什么？我与你们无怨无仇，融入李阿四的魂魄，是我唯一脱离此地的机会，我等了不知几万年，难道我要放弃吗？我这样做有错吗？”
“你没错，相反，若不是我们给你机会，你根本不可能趁虚而入。”
“你们是故意让我进来的？为什么？”
“因为当时李阿四的魂十分虚弱，我们怕他承受不住九品莲台真身的能量，身魂不能相合，所以才在这极阴之地，借助万年阴鬼之气，至于你的趁虚而入，正好帮我们省了不少事，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既然如此，今日为何又要设计害我？”
“因为你鸠占鹊巢。如果你真能和李阿四融合，也就罢了。他曾为人，有真魂，有记忆，你不过是一点冥灵，对他没有什么影响。但你不甘如此，借历代鬼王之气，侵蚀李阿四的魂魄，又野心勃勃，要危害人间，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哼，无稽之谈！你们也是上古神人，原始大巫，难道不知道这世界的残酷？就凭李阿四，如何统御万鬼？如何与满天神佛抗衡？没有我，他根本做不了鬼王！”
“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做鬼王！”李阿四突然说道。
明谦君愣了一下，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就凭你？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的残魂记忆里充斥着感情，什么亲情、恩情乱七八糟的情，乱七八糟的女人，你这样子做鬼王？做梦吧！”
“以前我也不知道感情对我来说这么重要。”李阿四的身影虚幻，意念有些沉重，“我亲手杀死了玉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我很冷血，感情是累赘，是负担。我是个底层的小人物，只有抛弃感情，才能成就大事。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刻，我脑海中闪现了我的一生，最后留在我记忆里的，是一个个人。我才明白，人生最重要的，就是那一个个鲜活的人，以及他们带给我的生命体验。没有他们，我的命就毫无意义。”
“什么乱七八糟的！”明谦君没有活过，自然体会不到李阿四说的。
李阿四继续自顾自说着：“过去我听李公子讲道，总是似是而非，李公子曾对我说，不知生，便不知死。我现在终于明白了，生与死本是一体的两面，只有你首先成为一个人，生死才有了特殊的意义。正如你，一个冥灵，你从来没做过人，所以你不会死，也不知生。因为你从来没真正活过。”
“生命真正的意义就是活过，知生，然后知死；知死，然后更珍惜生。这鬼城的鬼，都曾经活过，我懂得他们的意义，我也会赋予他们新的生命，这就是我做鬼王的底气！我会追随李公子，追随他的大道，反抗命运，守护生命。而你——”
李阿四看着明谦君。
“你永远不会珍惜他们，你永远不会懂得酆都这些阴魂从鲜活的生命到困在这里做‘鬼’的痛苦，他们跟着你，永远看不到希望。所以，你根本不配做鬼王！”
明谦君听得恼火，正想反驳，忽听见野仲的声音：“差不多了。”
游光也说：“差不多了。”
接着，虚无之壁就变得透明起来，外面是阴极之地，在那广阔深邃的玄石黯土间，密密麻麻站满了阴魂。
竟是酆都的鬼差和数万阴兵都在了。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刚刚当上阴司左判的崔玉。
李阿四的意念，也就是刚才说的话，穿过虚无之壁，在阴极之地飘荡，回响在每一个阴魂的意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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