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黎明精灵
胸前的圣血护符闪过一阵灼热，让黑衣青年皱了皱眉头。
“敌袭！敌袭……”六号那尖锐得有些变形的声音在巫猎小队队长迪亚斯的脑海中响起，又仿佛被掐断一般瞬间消失。
迪亚斯的心顿时往下一沉，他尝试反向呼唤，但声音却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应。
三位中阶水准、经验丰富的巫猎竟然在遇袭的一瞬间失去回应的能力，不管是休克、死亡，还是陷入战斗疲于应对，都表明，他们遭遇的敌人非常强大。
他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这让他一阵恼火，也有些自责：身为货真价实，这片区域理论上最强的高阶强者，黑暗血脉骑士，如果他和队友呆在一起，而没有因为嫌弃野外条件艰苦、选择留在小镇上，现在的情景是否会逆转过来？自己看好的副手六号还会不会只来得及发出求救，如今生死未卜？那几只从伏击中侥幸逃脱的小虫子还会不会如此蹦跶？
他已经在心中得出了结论。
自认为对这片区域弱小的本土巫师已经有所了解的他可以肯定，这件事情只可能是那几条背靠古老的艾辛根斯坦魔法学校的小鱼做出来的。
自己还是大意了。
但也仅是大意而已，我的力量，我的速度，可以让我击穿一切阴谋！
他的血脉让他更善于用拳头和利爪解决问题，而不是用脑子思考。
于是下一秒钟，他身上一道黑光闪过，便消失在了原地。
额头见汗的莫哈老爹有些疑惑地看向身旁不远处的黑衣男子，看着他粗犷的眉毛一点一点地皱起。
然后下一秒钟，他的疑惑便转变成了惊讶，因为那疑似高阶骑士的男子便突然消失在了一抹幽暗而深邃的光芒中。
什么事情会让一位高阶强者如此失态，让平时刻意表现出潇洒姿态的他一言不发地突然离开？
莫哈·格里尔斯没有去探求也不想去探究这背后的真相，他转头看向此刻安静得只剩喘息声的长街，拔剑出鞘。
压下因为旧伤反复发作而有些翻腾的气血，他肌肉鼓起，怒吼一声，如一架失控的马车一般，兼具速度与气势地冲到了半跪在地、额头淌血的卡娜身前。
莫哈举剑一格，一片火花飞溅，一把锋刃奇诡的复合镰随着火星浮现，然后是双手握持着它、斗篷已经破碎，露出一副贴身轻甲的米卡莎。
如果不是他恰到好处地拦了一下，似乎已经失去战斗力了的卡娜很可能被一击枭首。
见一击不中，那位黑瞳中蕴含着疯狂的年轻女孩轻巧地向后腾跃，正要拉开距离，就在这时，半跪在莫哈身后的卡娜忽然动了。
她昂着头，瞳孔已经恢复了浅浅的蓝色，而周身虚幻而苍白的光芒更盛了几分。
卡娜在那一瞬间变成了虚幻而透明的存在，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下一秒她再度出现的时候，变已经绕过了持剑戒备的莫哈，浮现于有些愕然的巫猎米卡莎身前。
卡娜轻轻地张开微翘的嘴唇，一缕缕陌生而又让在场的三人一听就能明白的声音如同清泉般流淌而出，那些音符构成一句满是杀意的话语：
“吾，以‘苍白精灵’之首，‘黎明精灵’的名义立誓，吾之敌人将遭受痛苦的死亡！”
随着一个个音符的出现，她更具精灵特征的脸庞上逐渐爬满了痛苦，她嘴唇张阖的频率越来越低，但最终还是咬着牙，坚持到了尾音的落下。
卡娜的皮肤已经近乎彻底透明，但在此刻泛起了丝丝晨曦一般的金光，她竭力挥出了右手的短匕，然后便缓缓地软倒了下去。
那柄不是一般物品的半透明匕首在挥出后便逐渐破碎，从尖端开始，飞快地化为细碎的晶莹粉末，仿佛承受不住那股附加于其上的力量。
那股力量借机宣泄在了前方呆滞住的米卡莎的身上。
遇袭的米卡莎没有站着不动，她竭力举起右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无声的波动传来，米卡莎身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破碎了，让那股源自黎明精灵血脉的力量迟缓了几分、消散了几分，像是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干扰。
但残余的力量还是继续前行，击碎了乌沉沉的巫猎轻甲，让米卡莎口角溢血地倒飞出去，撞在了远处的建筑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秒中，让莫哈有些反应不过来。
“天啊……‘黎明精灵之誓愿’！”他先是惊呼了一声，然后便冲过去，双手合抱接住了倒地的卡娜，“卡娜！你没事吧！”。
见血脉力量消退、耳朵重新恢复原样的她已经陷入了昏迷，莫哈紧搂着她，轻轻地替她擦去额角的血迹，低声感慨道：“卡娜……你做到了……”
他的身躯隐有颤抖，眼角浮现了泪光。
但莫哈马上从情绪中清醒过来，简单地做过检查，得到血脉激发过度、伤势沉重，但及时救治便不会留下后遗症的结论后，便急忙抱着她离开了十字路口，径直出了小镇。
他没去管另一边陷入昏死的米卡莎，选择先去给自己的养女疗伤，然后再赶紧逃难。
“那巫猎的血脉有古怪，而且，她刚刚……在最后，使用了魔法！之前再战斗中我就有所怀疑，现在我能确定，她受过系统的巫师教育！”
莫哈的脑海中回荡着这样的话语，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加阴沉。
一阵暗红色的虚幻火焰在倚靠着遍布裂痕的墙壁上的黑发女子身上静静燃烧，让她痛哼一声，醒了过来。
头脑昏昏沉沉，眼前阵阵重影。
她眯起眼睛，秀气的脸庞有些扭曲，尝试着坐起、移动残破的身躯。她忍受着来自身体各个角落的剧痛，努力伸出右手，从腰间的贴身暗袋中摸出了一小支玻璃管。
她用颤抖的指尖轻轻旋开雕刻着花纹的瓶塞，“啪。”她的右臂忽然猛地一痛，连带着手上的动作有些变形，手一软，瓶塞便落入了身旁的泥土中，连带着试管中的深色液体也洒出去不少，只有小半管残存。
“呵……真狼狈啊……”在身体被右臂的伤势发作，而被带着向一旁倾倒的同时，她的嘴角竭力勾勒出一抹凄惨的嘲笑。
只有此时，在她伤重垂死的时候，她秀美的脸庞才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坚韧与淡漠疏离的感觉，变得更加生动，更像活着的人。
她以自己的身体为垫子，即使牵扯到了更多的伤口，也要做出缓冲，防止再度浪费宝贵的炼金药剂。
米卡莎小心翼翼地将试管凑到嘴边，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她仰头喝下，感受着冰冷的感觉在体内扩散，将大部分疼痛伤势暂时冻结。
用药剂压制伤势只是暂时的，想要不因此残废，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她必须尽快寻求治疗。
但她所在的巫猎小队独自深入圣血教廷还没能建立稳固统治的地域，能寻找到帮助的机会实在渺茫。
米卡莎并未因此感到担心，直到这时，她才有机会回想先前战斗中发生的种种事情。
“好久没有这么惨痛的失败了？被一个刚刚中阶的精灵血脉打成这样，真是狼狈啊……”她的嘴角勾勒了了起来，只是没有一丝笑意，只有自嘲。
“最后的那一招，她应该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吧……如果没被莫哈挡一下，我那一斩‘破魔’应该也杀不死她，最多逼着她早点出手，打断她的准备……”
“那个女孩，战斗经验和天赋都不错啊，能匆忙间设下这样狠毒的陷阱，看来之前的狼狈多多少少也有表演的成分……还是大意了……”她靠墙缓缓站起，确定了自己直面攻击的右臂的骨骼已经出现裂纹，即将破碎。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那一斩，能击破层层防御，让身体强化了不少的中阶血脉骑士伤成这样，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初入中阶，本身血脉不偏重战斗，在一开始便完全落于下风的少女所能办到的。
“那一招有问题……‘黎明精灵’……我似乎在哪听过。”她苦恼地皱了皱眉头，甚至颇有女性魅力地嘟了嘟嘴。
“对了……迪亚斯那家伙不见了……不然莫哈也不会有机会阻拦我。”米卡莎好看的弯月眉皱的更紧了，她环顾了依然安静，没有一道人影的十字路口一圈，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一处屋檐底下，站在此前黑衣青年所处的位置上。
“气势爆发的痕迹，教廷徽记的波动的味道……”
“出事情了……”她重新换上那副冰冷的表情，只是眼眸中的疯狂似乎是因为痛苦的缘故，淡了许多。
她用还算灵活的左手不熟练地做了个古怪的手势，闭上眼睛感受起什么，再找到一个方向后，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淘金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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