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似有故人踏花来（二）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后，仙宗一行几人一致决定待在驿馆哪儿也不去。
京城不比宗门内，一切小心为上。
季尘枫风寒未好，也乐得在床上躺一天，顺带支使林鸿去帮他买话本子。
这一趟的花费都是由宗门出，这么好的机会没理由节省。
躺在床上看话本子，到点了就吃饭，吃完继续躺，完全就是季尘枫平时在峰上的生活的京城版。
直到傍晚将近，林鸿这才喊醒了看话本子看着看着睡着的季尘枫。
季尘枫一睁眼，待视线清晰后笑道：“我徒弟就是好看。”
林鸿已经换上了他送的衣服，他本就生得好看，一身直襟外袍更显得身形修长，眉目沉稳，已然有了几分大人模样。
见季尘枫已经醒了，林鸿便退出房间，季尘枫换上了长老的青衣。
他也不确定自己那些衣服是否见不见得人，索性就穿长老服，怎么也不会出错。
季尘枫下楼时其他弟子都已经到齐了。
许是为了照顾没有弟子服的林鸿，其余几人都是穿的自己的衣裳，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贵气逼人。
衣袂翩飞间，淡青色外袍堪堪擦着地面而过。
来人打了个呵欠，所有氛围瞬间散尽。
在一旁的他宗弟子鄙夷更甚，只有个别宗主长老意识到了不对劲。
前来接应的人已经早早候着，见他来了，便道：“仙宗各位仙长请随我来。”
众他宗弟子：“？”
仙宗？
去宫里的路上倒还轻松，只需坐上马车便是，进了宫，有专人带他们去办晚宴的地方，一路上宫墙巍峨，两侧植株也生得讲究，应当是有专人侍弄着的。
天色已经逐渐变暗，夜里凉风微起，季尘枫握拳抵住唇咳了两声。
林鸿不自觉走近，站在向风的一侧，至少把风挡住些。
季尘枫侧眼，这才发现自家徒弟已经长成能替他挡风的模样了。
很好，很不错。
席宴是在殿里开，从中间划开分为两侧，一侧是众大臣，一侧是仙门中人。
仙宗是当之无愧的仙门之首，自是坐在仙门这一列离主座最近的那处。
人皇未至，殿内大多数人都在悄无声息地打量着他们。
毕竟是仙门之首，平日里少见，如今见了不得多看两眼。
所幸几个弟子打小便被认为是天之骄子，习惯了被打量，林鸿不在意除师尊以外的人的视线，季尘枫脸皮最厚，支着下巴看向殿外，竟是这殿内看上去最轻松惬意的那个。
季尘枫在看远处的那棵桃树。
宫阙高耸，却挡不住那株参天的桃树，隔着老远仍能看到那粉色花海一般的景象。
有点眼熟，不确定，再看一眼。
确实没印象。
刚收回视线，季尘枫就跟恰好步入大殿的人对上了眼。
暗金色的外袍大氅在身，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和冷肃，那人缓缓步入而内，殿内安静一片。
所有人起身行礼，季尘枫没怎么动，就是站起来意思意思了一下，之后又跟着其他人坐下。
风寒这个借口依旧好用，季尘枫让张浩上前献礼，自己就只是点头示意，偶尔喝酒，全程划水。
若不是自家徒弟在后边看着，他能喝到宴席结束。
殿里欢声笑语，一派和气。
季尘枫轻轻放下酒杯，支着手看向坐在同侧尽头的一个长老样的人。
有东西混进来了。
被一股强大的神识锁定，混在宴席中的男人不敢有大动作，只敢眼珠稍稍转动，发现其他人都毫无异样。
有人发现他了，对方很强，压倒性的强。
坐在末尾的长老起身，快速离开，背影看上去还有些狼狈。
逼出去了。
季尘枫转头对林鸿道：“为师尿急。”
不待林鸿反应，他就已经起身。
坐在主座上的江择垂眼。
宴席喧闹声不绝，殿外却安静得可怕。
一直吹着的夜风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空气像是胶住一样，让人憋闷得慌。
巡逻的禁军眼睛一花，一个穿着道服的人就倒在了他们面前，双目紧闭。
在他们的视线捕捉范围之外，黑影一闪而过。
他们更没注意到有一个青色人影正正从他们面前经过，一无所觉。
黑影不顾方向，不断向前冲，丝毫不敢分心。
即使感知不到对方的存在，他知道对方仍然跟在他身后。
或者，就在他身边。
周围突然现出幽蓝色，古法大阵瞬间成形，复杂阵纹流转，黑影停止不及，差点撞上幽蓝光幕。
逃无可逃，周围草木迅速枯萎，参天桃树瞬间变为一片焦黑，繁茂花枝失去原本的光泽，黑影身形逐渐壮大。
抬眼可见的桃树不见了踪影，月下是漆黑一片。
坐在殿宇内的江择瞳孔一颤，迅速起身。
独留喝了一半的酒樽在桌上，清风环绕，四下无人。
“你到底是何人？你是如何识破我的？你堵我是为何？”
黑影看着不急不缓走近的人，恐惧几乎化为实质，但还是努力膨大自己的身影，试图吓退对方。
季尘枫看也没看他一眼，也没回答他任何一个问题，而是看向了已经枯黑一片的桃树。
要是他没记错，这就是其他人说的人皇那桃妖出现的桃树，也是人皇最为珍惜之物。
问题不大，速战速决。
幽蓝阵法迅速缩小，黑影被困入其中，只能跟着缩小，直到缩无可缩，最终发出长长的尖啸声，声音似要刺破耳膜。
季尘枫直接屏蔽感知。
世界清静了。
手中白光溢出，星星点点飘向四周，一方小空间慢慢变亮，映亮了面具。
桃树枝干重新现出颜色，满树桃花生发，花苞颤颤巍巍。
季尘枫动作一顿。
这树……好像是有些熟。
他轻巧一跃，跳上一根粗壮树枝，把面具别至脑后，再仔细打量。
树枝生长时间久远，很宽，看上去很适合睡觉。
……很适合睡觉。
好像有死去的记忆开始复苏。
循着零星记忆，手中白光乍现，桃树花苞尽皆绽放，晚风吹过，满树花瓣飘落。
他轻轻跃下树枝。
再一侧眼，对上了一双满是不可思议又震撼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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