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五章 他……真的死了吗?
日光璀璨,沈音音却感觉到浑身发冷,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住了,她几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好像被丢进了结冰的河水里,身上的婚纱在浸水后,如千斤巨石一般,拖着她往下坠落。
“音音,你希望我死吗?”
“我死了之后,你对我的恨,就会消解了吧。”
当秦妄言和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是否已经做好了,没能从C国回来的准备?
那个男人并没有如期赴约,他倒在了C国的边境线上,再也无法抵达,她的婚礼现场。
沈音音跪倒在地上,一只手撑着车门,紫檀木手链从她手中滑落,掉落在她的婚纱裙摆上。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周围的空气都被夺走了,让她在没法呼吸到一点氧气。
她抬起头。看向秦朝,瞳孔在震动。
“妈咪?”
“妈咪你怎么了?”
沈意寒和秦般若从车上跳了下来,两小孩看到秦朝脸上挂彩,一边头发还被烧缺了一角的样子,他们皆露出震惊之色。
“秦朝,你被人打了?”秦般若倒吸一口凉气,看到秦朝这副模样,他的眉心皱了起来。
“谁把你打成这样啊?”沈意寒在问秦朝,“你快跟我说,寒爷爷会替你教训坏人的!”
秦朝倒在地上,只用双手支撑起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当他被这两孩子所关心的时候,他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汹涌出来。
此时此刻,他该如何开口,向这两个孩子告知秦妄言的死讯?
秦朝心痛万分,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块块的碾碎了。
忽然,他的手臂被沈音音握住。
妆容精致的女人,乌黑的瞳眸泛出幽蓝的色泽,她正直勾勾的注视着秦朝,拿着那串紫檀木手链,一字一字的在问:
“他……真的死了吗?”
沈音音的声音在颤抖,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都变了调。
她还是不敢相信,那个男人不是很强大吗?
他可是京城的无冕之王,这世间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是唾手可得的。
可这一次,秦妄言这个男人居然……
秦朝望着她的脸,惨淡的呵笑出声来,“你说三爷有什么理由,不亲自来港城,把你带回去呢?
我看到他被人吊起来了,我看到他们拿刀割下了他的肉,我看到好几只猎鹰在天空上盘旋,有一只猎鹰直接俯冲下来,把他……”
秦朝绯红的双眸,如泉眼一般,不断往外冒着热泪。
他的脸庞被浸湿,脸上的紫红色的伤痕颜色越发鲜明,他冲沈音音低吼:
“我不知道那群猎鹰,是叼走了他的肠子还是内脏!我爬到了华国的边境线上,才敢大声哭喊!
我救不了他!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住自己的性命,并把三爷拼死夺回来的药,送回京城去!”
沈音音注视着秦朝,明明艳阳高照,她却感受到全身发冷,赫家的佣人跑过来,想要扶她坐回车厢里去。
“沈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沈小姐,尊爷还在教堂等你呢,你快坐回车上去吧。”
沈音音推开那些佣人,她站在秦朝面前,抓着紫檀木佛珠手串的那只手在颤抖。
她咬住后槽牙,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来。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迸裂开来,是骨头的表面出现了裂痕,全身的经络和毛细血管,都在一根接一根的崩裂。
一时间,沈音音感受到无所适从。
“妈咪?”
“秦朝你在说什么啊?什么鹰?什么边境?”
两个孩子天真童稚的声音,落入沈音音的耳朵里。
沈音音弯下腰去,将两个孩子拥入自己怀中。
“妈咪你怎么哭了?”
“妈咪,谁欺负你啦?寒寒会保护你的!”
两小孩伸出手指,一人负责沈音音的半张脸,拭去从沈音音眼角,滑落的眼泪。
沈音音意识到,自己掉眼泪了,她扯起唇角,又哭又笑。
“是我害死了他……”
“妈咪?”两小孩都听懂,沈音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轻轻托着两个孩子柔嫩滑腻的脸盘,失神的低喃出声,“这一次……换成我,在C国边界,埋葬他的性命了!”
无数画面,在顷刻间涌进她的脑海里,她痛苦的哀鸣出声!
并在脑海里,看到了过往所有的记忆,她对那个男人,最初最纯粹的感情,最终被碾碎成灰!
记忆里,全是她痛苦的哀嚎与泪水,鼻腔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两次生产的惨痛经历,两次以为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除了悲怆的哭喊,她什么都做不了!
“秦妄言……我们的孩子……”
“妄言……我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吧!”
“如果你不能保护好他们,那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这个世界上呢?”
“把小金鱼还给我……”
“求求你……别剥夺我做母亲的资格……”
她曾经爱过他,可到头来,恨比爱更浓烈。
现在,这个男人豁出自己的性命了,恨的人没了,那恨意还会存在吗?
血腥的味道涌上沈音音的鼻腔,连视线都被染成了鲜红的颜色。
浓稠的血液从沈音音的嘴里流淌下来,她想咽回去,她不想吓到秦般若和沈意寒。
可是,她动不了了。
在孩童紧张惊恐的呼喊声里,身着洁白婚纱的女人倒在地上,她的视线落在手中的那串紫檀木佛珠手串上。
七年前,向来残暴不仁的秦家三爷突然信了佛。
听说他的妻子死了,留下的孩子体弱多病,也不知道能否活的长久。
他日日都在诵经念佛,抄写经文,只为了求诸天神佛,挽救他的孩子。
后来,秦家三爷不再礼佛了,他发现,再怎么虔诚的祈求神佛的垂怜,他的女儿依旧性命垂危,随时都会夭折。
两国交界的长白山,白雪皑皑,秦妄言倒在雪地里,望着从天而降的片片雪花,坠落在自己身上。
当时他就在想,原来倒在雪地里,孤立无援,感受着,血液从身体里一点一点的流走,是这样的感觉。
唯一的区别,是他一个人躺在雪地里,而沈音音则要亲眼目睹,亲身感受,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正一点一点的,失去生命。
她带领着自己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却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垂死在自己眼前。
寂静的雪地里,传来机动车的声音,一行人跋涉而来,他们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秦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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