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罐子
虽然外头的响动已经被尖叫声取代，但电梯内的池殷素依旧无暇他顾。
电梯飞速向下，明明是一个层数不高的居民楼，可是电梯却径直突破了负十层的界限，箱体不断地颤抖摇晃着，顶端的灯泡不断闪烁，为了对抗失重感，池殷素只能紧紧地贴在边缘。
而后，电梯厢似乎撞破了什么东西，几声巨响从脚底下传来，连带着下落的势头一起减缓停滞。
嘀嘀嘀——
电梯里的灯失灵后，角落的红色警报灯一边旋转一边闪烁，池殷素按了按开门键，许是恰好触及了楼层的感应区，电梯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外头恰好是楼层的出口。
感觉着脚下的地面依旧摇摇欲坠，池殷素也不敢在电梯内多待，当即顺着缝隙挤了出去，爬到了暂时停靠的楼层内。只见里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不过，空气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
池殷素蹲下身，看了看每个罐子，她发现罐子的排列居然是有规律的，从最新的时间一路往过去蔓延，封口处都有一张黄纸封住，上方用墨水写下了名字，距离自己最近的，正写着：伍荣，死于利刃割喉后血液堵塞气道窒息。
而当她再往下走的时候，一声咳嗽声从黑暗中传来，如同一个破了孔洞的风箱，沙哑又有些岔气，仿佛随时都会一口气喘不过来而晕厥。
有人在这里？
池殷素忽然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不断地环视着这个房间，奇怪的是，她的眼睛始终不能适应黑暗，好像这些阴影都是实际存在的，以至于她无法辨别出房间的边界。
她不由得再往前了几步，脚下第二次踢到了罐子，罐子咚地一声侧翻在地，突然乍现的响声让人寒毛倒竖。可是，偏偏又是黄纸上有字的一面正对着她，上方写着：
江雪！死于蓄意谋杀，背部中刀三十余处，失血而亡。
又是她，这已经是这个名字第三次出现了！
池殷素有之前单独任务的经验在，此时此刻倒也不算特别胆怯，心态上保持着绝对的平静，但是，她那如纸的面色足以体现出她在面对环境中多次强调的要素后所表露的不安。
只见墨色的文字许是在这潮湿阴冷的环境影响下还没有干，顺着纸张不断地浸染蔓延，动态变化的文字甚至给人一种其寄附的物件也是活物的错觉，池殷素不禁伸出手去扶起。
咳咳——
池殷素的手指还未触碰到罐子表面时，咳嗽声再度响起，比此前的那次还要剧烈，几乎能从声音里就能听出对方的痛苦。紧接着，像是有一堆杂物被人为推倒，劈里啪啦地摔了一地，耳边到处都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下一秒，一口满是灰尘的瓷碗一路滚来，砸在那罐子上，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道，原本已经静止不动的罐子居然被撞得偏移了方向，然后径直滚进了黑暗身处。起初，池殷素还往前赶过几步，可是罐子越滚越快，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咳咳！
咳嗽声似乎离她越来越近了，池殷素能感觉到自己周身弥漫着鬼魅的气息，她原地转了几圈，试图辨别方向，但是，每每她觉得已经正面朝向咳嗽声来源的时候，背后总会再度响起咳嗽声。
就像是那些闭着眼抓人的游戏一样，她就是蒙着眼的抓人者，而咳嗽声的来源却一直围着她的身边打转。
突然，池殷素卡着咳嗽声的间隙转头，她也不记得自己尝试了多少次，这一次，在她面前的，却是刚才的那个罐子，此时此刻，它直立着，靠着一张椅子，细细从下往上看，恰好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无比地缥缈。
这画面，刚刚分明还是不可见的。
池殷素咬了咬发白的嘴唇，用传递到脑海里的疼痛去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这不是幻影，是货真价实的一个人坐在那。
她试图往前走了走，随着对方的身影一点点地变得清晰，身上的细节也落入到了她的眼中。
那是一件比较厚实的工装服，胸前放着一盒烟，宽松的长裤上挂着一大串钥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创业人士。而对方侧对着她，后背斜着呈四十五度角，以至于她只能看到对方的后脑勺已经侧后方的脸颊。
忽然，池殷素瞪大了眼睛，她好像看到对方的脸颊上有着一道道的缺口，整块肉都不见了，坑坑洼洼地像是一块海绵。而对方的手上也捧着一个罐子，上面一笔一划用极慢的速度写下“林若瑄”三个字。
怎么会？
与此同时，池殷素的脑海里同步响起了愿境机械冰冷的播报：【扮演者林若瑄已死亡】
难道罐子真的能代表或预知一个人的生死吗？池殷素不禁定定地望着对方继续写下文字：
死因是被利刃割开喉咙咯血而死！
紧接着，池殷素愣愣地望着对方将写好字的罐子放下，捂着脸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停顿都会伴随着双肩乃至整个身躯抽动。
滴答——
一滴滴鲜血在池殷素的注视下顺着对方掌心的缝隙滴落在地，许是感受到了池殷素的注视，对方那背对着的身体也跟着缓缓转过身来。
池殷素注视着对方，目睹着对方转身的过程，却感觉一阵寒意直接从脚底冲上脑袋，刺激得她的头皮一阵阵发麻。在她眼前的人，喉咙处有着一个巨大的创口，血液染红了对方的衣领，而在伤处，还插着一柄刀，随着刀身跟着喉咙一上一下，对方也跟着咳嗽起来，任由喷溅的血液洒在地上......
割喉、血液堵住气管......
怪不得对方一直在咳嗽！
“你是伍荣！”
池殷素一步步地后退，却见对方抱起了刚刚那个写下林若瑄名字的罐子，而后当着她的面将其揭开。
咳咳——
一道女性的咳嗽声紧随着在黑暗中响起......
......
另一头，杨俊以及任岁阳终于是唤醒了受伤的戴游，望着对方一脸茫然的样子，两人松出一口气的同时，也是有些羡慕对方此时的内心环境，至少不需要坐在这里发愁。
“人醒了，是时候研究一下怎么回收尸体了。”任岁阳坐在沙发靠手上，用抹布沾水擦了几个杯子出来，然后灌了点自来水递给戴游。
当下特殊时期，条件没有多么好，只能凑合着饮用了。
戴游倒也没挑，接过水大口地喝着，然后捂着伤处听完了任岁阳与杨俊的对话。
“可能需要与房屋主人处理方式一样，把人从街道里带回来，然后埋葬。”杨俊说出了初步的想法，毕竟书册中笔者再三强调过此种方法的可行性，那么照着复刻无疑有较大的成功概率。
“照着地图上的位置吗？”任岁阳还是再重复确定了一次。
“目前只能这样。”杨俊点点头，看向戴游，语气中难免有些担忧的意味，“你还能参与行动吗？若是不行就不要强撑。”
戴游摆了摆手，若是要让他呆着这里和一具僵死已久的尸体共处一间房子，他宁可带伤上场，起码多个同伴多个伴。至于伤势问题，他也会尽可能地去忍耐，不去拖其他两人的后腿。
于是乎，计划初步落定，三人各自在屋内挑了些趁手的工具，手套、收容用的麻袋，还有一新一旧两把手电，而这，也要得益于房屋原主人从事过相关工作，备了些常用的道具。
打点齐全后，三人终于是打开了房门，重新回到夜色的怀抱。而且在出发前，杨俊把房间里的那张地图也揭了下来，随身携带着。
毕竟，有了这个指路工具，他们可以少走很多不必要的弯路。
但是，他们还是低估了途中的意外。
正当他们走在半路上时，却听一声尖叫响起，耳尖的任岁阳蓦地停滞了脚步，情绪有些激动地拉住杨俊以及戴游，有些结巴地说道：“听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吧！那个好像就是林若瑄的声音，我和她是同单位上班的同事，她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
闻言，杨俊和戴游面面相觑，他们也理解背后的意义，能听到对方的声音，至少能确定对方的方位，进而找到另外的三个人，对自己的队伍力量也是一种扩充。
“你先冷静，磷火不是能指引方向吗，让戴游试试。”
话已至此，戴游也不好推辞，想来都是一个团队的人，道具用了也就用了，随着他打开一个涂满白色脂状物质的盒子，用力地上下倒了倒，一团火焰骤然从盒子缺口处燃起，然后慢慢飘到了半空中。
而后，也不知道戴游是如何下的命令，对方只是嘴唇翕动着，没有出声，磷火就开始自动朝着一个方向飘荡而去，三人一边跟着，杨俊一边拿着铅笔在地图上绘制着路线。
他还在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的位置，防止自己的迷失。
渐渐地，他们穿过漆黑的巷道，终于是看见了那闪烁的霓虹。
戴游停住了脚步，指了指前方：“就是这了......”
可是他伸出的手指很快就僵在了空中，伴随着愿境的播报声，他亲眼看见，漆黑的巷子里缓步走出来那满身是血的林若瑄，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扑倒在地，彻底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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