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赖国舅

　　赖莲英是洪秀全的发妻，一个普通的、不识字的、大脚客家妇女。她已经三十好几，因长年在田间劳作，皮肤又糙又黑，头发蓬乱，衣服也脏兮兮的。

　　史载，太平天国定都南京后，洪秀全广搜美女，充实后宫。仅有封号的妃嫔娘娘，就有八十八位之多。作为洪秀全的发妻，赖莲妻成为“月宫又正王后”，统领天王府后宫。

　　眼前这个黄脸婆，比黑旗军水营里的胥户妇女还要糙。要不是黄盛爵作过介绍，杨烜根本不敢相信，她就是日后的太平天国皇后。

　　两广客家妇女都不裹脚，像男人一样下地劳作，也没有男女之防的观念。赖莲英混在男人中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还有两个小姑娘，躲在赖莲英身后，也不避人，大胆地瞧着杨烜。一个十五六岁，叫洪天美，另一个十一二岁，叫洪天姣，都是洪秀全的女儿。

　　洪天美情窦已开，看杨烜长得一副贵公子模样，早已羞赧得低下了头。

　　与当时的中国人一样，洪秀全结婚很早，但与赖莲英关系不睦。赖莲英肚皮也不争气，生了好几个女儿，就是没有儿子。

　　1844年，洪秀全、冯云山等人离开花县老家，外出传教。自此之后，洪、冯二人漂泊在外，绝少回花县老家。1849年正月，洪秀全、冯云山回花县老家探望家人。

　　期间，洪秀全“临幸”赖莲英。赖莲英于1849年11月产下一子，洪秀全取名为洪天贵，后加了一个福字。这就是历史上的太平天国幼天王洪天贵福。

　　现在，洪天贵还不满一岁，正安静地躺在赖莲英的怀里。

　　赖莲英看杨烜气宇轩昂，一副大家子弟的模样，颇有些自惭形秽，犹豫了半天，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憋了半天，赖莲英说出一句：

　　“杨先生既是秀全请来的，日后就是我们洪家、赖家的朋友了。”

　　洪仁发颇为不满，说道：“娘娘，三弟马上要做皇上了。您称呼上也要注意点儿，不要失了体统。”

　　杨烜强忍着没笑出来。

　　金田起义前夕，杨秀清、萧朝贵刻意封锁消息，保守秘密，普通会众都不知道拜上帝会要造反。

　　洪秀全倒好，一转身把消息泄露给了黄盛爵。黄盛爵又泄露给了洪家猪狗，真是唯恐金田起义不败呀。

　　怪不得杨秀清一贯瞧不起洪秀全，怪不得后世多褒杨贬洪。原来，这洪秀全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呀。

　　赖莲英变成了一个泼妇，骂道：“放屁，我跟了你们洪家，吃尽苦头。此刻封我做什么月宫皇后，连身像样的衣服、手饰都没有，说出去都丢人现眼。

　　“还起义呢，害得我们赖家都没法在乡里立足，只能跟着他去造反。古往今来，造反的十有八九要千刀万剐。万一洪秀全把我们赖家搭进去了，我跟他没完！”

　　洪秀全科举失利，害了一场大败，从此落下了严重的精神疾病。当年西方传教士造访天京，都断言洪秀全得了精神病，仿佛具有双全人格。

　　这绝对会影响洪秀全的夫妻关系。洪秀全不禁不喜欢赖莲英，还经常殴打她。

　　《天兄圣旨》是太平天国官方公开刊行的文件，主要记录萧朝贵天兄下凡期间的言行，是史界研究太平天国的重要资料。

　　据《天兄圣旨》记载，萧朝贵曾花费大量精力调解洪氏夫妻的关系。金田起义前夕，形势万分紧急，萧朝贵还于百忙之中天兄下凡，告诫洪秀全不得休妻，打老婆不得太狠：

　　“秀全胞弟，尔回去家中，时或尔妻有些不晓得，尔漫漫教导，不好打生打死也。”

　　当着杨烜的面，赖莲英外扬家丑，不可谓不可笑。

　　恰在此时，小北鼻洪天贵哭了起来，显然是饿了。赖莲英把洪天贵当成了宝，也不跟众人打招呼，便背过身去，一边走向船舱，一边解开衣裳给孩子喂奶。

　　一股夹杂着腥、馊、臭的味道从赖莲英背后传了过来，令杨烜有些反胃。

　　场面有些尴尬。

　　到现在，杨烜没说上几句话，倒看了好几场笑话。

　　有个模样周致、气质儒雅的中年人接上了话：

　　“杨大帅既然要去金田团营，从此就是拜上帝会的人了。咱们拜上帝会数十万会众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分内外。赖某壮胆代表拜上帝会，欢迎杨大帅加入拜上帝会大家庭！”

　　说话的人名叫赖汉英，是赖莲英的弟弟。赖氏族人众多，有赖汉英、赖桂英、赖桂芳等。

　　洪秀全一度打算休妻。但冯云山、杨秀清、萧朝贵等人都极力反对，担心会失去这些赖氏支持者。洪秀全只得作罢，立赖莲英为皇后。

　　赖汉英读过书，很有才干，被太平军上下尊称为“赖国舅”，颇受杨秀清忌惮。

　　金田起义后，杨秀清受封“军师”，赖汉英受封“职同军师”。军师是太平军中最重要的岗位，总揽军政大权。杨秀清之所以能够架空洪秀全，一靠天父下凡，二靠军师之职。

　　所谓“职同军师”，是指职位虽不是军师，级别却与军师相同。这也是太平天国的官职特色，在官位编制有限的情况下，尽量的封赏功臣。

　　现在，虽然杨秀清已经崛起，但远不像日后那样飞扬跋扈。

　　作为拜上帝会教主的洪秀全，是广大会众心目中的“真神”，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作为拜上帝会的实际缔造者，冯云山在广大会众中具有崇高的威望。

　　至于杨秀清的好友萧朝贵，也并非草莽之辈，有着鲜明的个性，并不盲从于杨秀清。

　　洪秀全肯封赖汉英为“职同军师”，足见他的才干。洪秀全此举，似乎也有意拔高赖汉英，把他视作了军师的“苗子”。

　　只是，赖汉英未得善终。太平天国定都天京后，杨秀清飞扬跋扈，极尽手段打击洪秀全的党羽。赖汉英是洪秀全的小舅子，是杨秀清的重点打击对象。

　　赖汉英难以自保，洪秀全也爱莫能助。他只得逃出天京，杨秀清派兵追捕赖汉英。事急，赖汉英耻于被捕，愤而投水死。

　　杨烜心想，赖汉英读过书，为人有智谋，又是洪秀全的小舅子，此奇货也。奇货者，可居也。

　　自己是穿越者，熟知历史的走向，应该在洪秀全、杨秀清之间选择合适的立场，使黑旗军的利益最大化。

　　这个赖汉英，命运多舛。若能争取到赖汉英，说不定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杨烜打定主意，说道：“多谢赖先生美意。洪先生奉天诛妖，拜上帝会实力强大，志存高远。黑旗军受邀参加金田团营，深感荣幸。我们也将竭尽所能，襄助拜上帝会武装起义。”

　　杨烜不提加入拜上帝会，却愿意参加金田团营，显然已经打定主意，要保持黑旗军的独立性。

　　赖汉英明知如此，也不点破，又说道：

　　“敝人在花县乡间，久闻黑旗军的大名，多次想去拜访大帅。只是，敝人俗务缠身，一直没有机会一窥大帅真颜。今日得知，果然是少年英雄，英雄少年！”

　　杨烜也连忙谦让，说道：“国舅言重了。杨某一介小辈，侥幸打了几场胜败仗，跟拜上帝会同仁相比，丝毫不值一提。”

　　高手过招，只言片语便能探出对方的深浅。

　　杨烜和赖汉英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得十分投机，别人倒插不上话了。

　　然而，毕竟还有洪家猪狗在场，许多话不好当众说。最后，杨烜问道：“国舅，我们黑旗军正要前往金田团营，你们何不与我们同行？遇有急事，黑旗军也能随时护驾。”

　　赖汉英思索片刻，觉得不妥。黑旗军惹的动静太大，清军正在大力追剿黑旗军，路上必有战事。跟着黑旗军走，反而会耽搁行程。

　　他嘴上却说：“承蒙大帅好意。只是金田那边催得甚紧，我们跟着黑旗军行动，反而不如自己单独走得快。”

　　杨烜本来也不想带洪家猪狗一起走，省得碍手碍脚。他惋惜地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此别过，金田再见。一点儿小小心意，请国舅务必收下。”

　　几个亲兵奉上一百两白银，另有白糖、火腿、腊肉若干。

　　洪家猪狗过惯了苦日子，看到银子后眼睛都放光了。

　　赖汉英代表赖莲英收下礼品，再三感谢，自不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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