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开眼界(结尾加900字)
阿棠一声嘟囔,不亚于过年时在这偌大的寝殿内放了个炮仗。
赵妈妈一边拍着沈芜的后背给她顺气,一边责怪阿棠,“你这丫头整日嘴没个把门的。”
阿棠忙跑了过来,“对不住啊姑娘,奴婢该打。”
她们自小一块长大,倒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就责罚她,况且阿棠这口无遮拦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她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了,只是……
沈芜咳红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阿棠,“我何时勾引他了?还有,是谁将这披风放在我枕头边上的??”
阿棠挠了挠头,如实道:“您昨日见着陵王殿下过来,那眼神楚楚可怜,娇滴滴的,看得人心都要化了,莫说王爷是男子,就连我自小陪着您长大,也顶不住您那双眼睛。”
“至于放枕边……”阿棠讪笑道,“您也知道,这是男子的衣物,若是出现在外头让人看到,定是少不了招些闲话的,您榻上幔帐里只咱们几个人能看到……”
沈芜:“……你不觉得放在我睡榻上,很暧昧,更易惹人遐思吗?”
阿棠一脸纯情的无辜,睁着一双大眼睛,疑问地看着她。
算了。
沈芜抚了抚额头,觉得头更疼了。
在场的唯有抱着沈芜的阿棠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那时的表情,但因为阿棠时常夸大其词,这套说辞并未叫人相信,是以大家都未放在心上,除了沈芜。
深夜,皎洁的明月高悬于湖心阁的上空,有几颗星星孤零零地缀在月旁。
幔帐放下,众人退去,屋子寂静无声。
在药物的作用下,沈芜终于睡着了。
或许是阿棠那一句“勾引”太过惊人,沈芜又做起了前世的梦。
梦中的场景有些特别,不是她见惯了的御书房或是寝殿,而是……
而是一片雾蒙蒙的,湿哒哒的。
沈芜双脚虚飘在地上,背着身子立于屏风后,耳边听着哗啦哗啦的水声,耳朵又痒又红又烫。
火烧火燎的,像是有人在她的脸颊旁边放了盆炭火烤。
哗——
好像是入水的声音。
沈芜口干舌燥地咽了咽嗓,矮下身子,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双颊绯红,为难地咬紧了下唇。
这个场景她记得,虽然那一年里唯有这一回,但却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那是她死后的半年光景左右,有一回沈芜正蹲在陆无昭的寝殿内一盆新的观赏盆栽前,一边研究它的叶子,一边等着陆无昭回来睡觉。
吱呀一声门响,轮椅声从她身后掠过。她还未来得及回头,背后蓦地一股大力袭来,她毫无防备地被吸进画作,然后随着画卷,被陆无昭带到了温泉池。
沈芜局促地站在池子前,看着男人慢慢解开腰封,脱掉外袍。
雾气昭昭,美男入浴。
沈芜何时经历过这般大场面,眼睛缓缓睁大,呼吸停滞,呆在原地。
等陆无昭好看的手指开始扯白色的寝衣时,沈芜倏得回过神,脸唰地涨得通红,捂着脸,慌乱地飘到了屏风后头。
这不是第一回陆无昭在她面前宽衣,毕竟他们日夜相对,但却是头一回他当着她的面褪下衣衫,准备泡水沐浴。
陆无昭虽不良于行,却一向不喜欢旁人碰他,不论是更衣还是沐浴,他都自己动手。他登基后不喜穿样式繁复的龙袍,而是仍穿原来还是陵王时穿惯了的衣裳,自己动起手来也不算麻烦。
每夜陆无昭宽衣就寝时,她都会老老实实地蹲在屏风后,等烛火熄灭,她才会摸黑飘到他床边。偶尔房里灯火久久不灭,她算着时辰,心想他八成是失眠了,便也不会在等,幽幽飘到榻前,陪着他一起失眠。
从前是从前,可今夜委实不同啊啊啊。
沈芜进退两难,蹲在池子的不远处,任由潮湿的水汽将她的魂体温柔包裹。
她整个人像是煮熟了一般,垂眸看向手掌,透明的魂魄都泛着红。
双目失神,喃喃道:“是太热了吧……一定是……”
她忘了,一个鬼,哪里知道冷热。
身后的水声响动渐渐频繁,她嗅着陆无昭身上散发的诱人的暗香,开始胡思乱想,想象着晶莹的水珠落到他的身上,慢慢滑落。
不知这水汽会不会将他的面色蒸红,不知他素来清冷的目光是否还淡然无波。
沈芜舔了舔唇,羞窘地抱住了头。
“我都死了,连男子的身体都没见过,是不是太亏了?”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但我都死了啊,看一下总没什么的吧?”
“活人要遵宗教礼法,守男女大防,可我都死了,没关系的。”
“我都是鬼魂了,就算偷看也没人知道,只我自己知道,我又不做什么,就看一眼,对,就一眼,长长见识。”
沈芜做足了心理建设,为自己的好奇找足了理由,她慢慢站起身,倒着飘到了水池旁边。
她还欠缺点转过身的勇气。
咫尺之遥的身后,就是陆无昭。
沈芜觉得自己心口的位置闷胀闷胀的,幸好心脏早就停止了跳动,不然她真的担心心脏会紧张得跳出来。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叹,沈芜微怔,下意识回头。
入目所及,险些将她这个死人给吓活。
她连忙手捂住脸,片刻后,十指缓缓放松了对目光的钳制,指缝越开越大,直到她的打量畅通无阻又肆无忌惮地爬上了他的背脊。
娇俏又羞赧地轻“呀”了一声,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男人墨色长发丝丝缕缕滑落至身前,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背脊。蝴蝶骨凹凸有致,骨相精致得世间罕有,太好看了,太美了。
沈芜屏住了没有的呼吸,捂着早就不跳的心口,整只鬼恍恍惚惚。
他穿上衣裳时略显瘦弱,沈芜便先入为主地觉得他是弱不禁风的。加之总要坐在轮椅上,长久以来定是乏于锻炼。可此时沈芜瞧得分明,那层层锦衣之下,竟是还算健硕。
脖颈修长,流畅的线条延展到肩颈,划过完美的弧度,肩宽腰窄,手臂看上去十分有力量。
沈芜很想大口大口地呼吸,眼前的光景太过刺激,将她作为人时的本能都激发了出来。
池中的美男对她的存在一无所知。
他将沾湿的长发拨到背后,双臂展开,懒散地搭在池子的边缘上。
水雾蒸蒸而上,模糊了双眼。
陆无昭微眯了眸朝前看,目光淡然,却深藏浓重的忧伤与怀念。
沈芜见过他这副神情许多次,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次被搅得天翻地覆,满面赤红。
温泉池的正对面,陆无昭的正前方,竟然挂着她附身的那卷画!!
他心里在想什么??为何泡澡还要带画卷啊??
他莫不是个变态吧?!!
沈芜先前未仔细端详,此刻一瞧,那画上的女子面带春色,红唇娇艳,宽大的领口松松垮垮,从肩上滑落至臂弯。
秀眉轻蹙,眉眼含羞带怯,似是在嗔怒,手指挑着一侧衣带,似是想要将衣裳重新穿起。
沈芜的太阳穴突突地疼,眼里的怒火越烧越旺,她闭了闭眼,咬牙切齿。
陆无昭他就是个变态吧!!
后来沈芜再无欣赏美男出浴的心思,只顾围着池子跺脚,站在陆无昭的面前,偏过头,半眯着眼,抖着手指,指尖几乎伸到了男人的鼻尖。
她的无能狂怒最终以陆无昭撑着身子从水池中出来而告终。
恼羞成怒,红着脸钻回了画作,抱着膝盖一语不发生闷气。
陆无昭回了寝殿,灭了灯,阖上眼,沈芜也没从画里跑出来。
那一夜重现曾经的梦过后,沈芜是被气醒的。
半月后,陵王府。
“小皇叔,您可算愿意见孤了!”
会客厅中,太子手捧上好青花瓷茶具,笑眯眯地打量位于主位的男子。
陆无昭姿态慵懒地靠在轮椅里,手中把玩着缀在玉佩尾上的流苏。
他身后立着一位穿着黑色劲装的护卫,正是他的贴身护卫,孟五。
太子心里轻笑了声,这位皇叔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从不正眼看他这个太子。
可就算陵王在百姓中威望甚高,还手握重权,再高傲、再厉害,那又能如何?
还不照样是个残废。
没了护卫,哪儿都去不得。
若非是他手里的事实在棘手,他堂堂太子之尊,也不会再三地屈尊拜访,在这里看冷脸色。
陆无昭轻瞥了太子一眼,淡然道:“何事。”
太子脸上挂上了笑,“无事不能来瞧瞧您吗?那日尽欢楼一别,我们叔侄已半月未见了。”
陆无昭没什么心情与他叙旧,并不接话。
太子的笑僵了一瞬,很快笑容再度放大,自顾自地说起了许多有的没的。终于,他将话头还是引到了正题上。
“对了小皇叔,那日见您……您似乎与阿芜相熟?”太子试探道。
陆无昭拨弄流苏的手指一顿,抬眼问:“阿芜?”
太子颔首,温润笑着,“辅国大将军沈琮志的独女。”
陆无昭淡淡落回目光,“不熟。”
太子微愣,“不熟?怎会?您将自己的衣物都……”
“很吵。”
太子话没说完被噎了一下,讪讪住了口。
楚轻瑶将打探的消息告诉他时,他并未全信,今日得了空闲来问皇叔,才算是放了心。
他故意叫沈芜叫得亲昵了些,去观察陆无昭的反应,没叫他看出端倪。
看来沈芜的说法是对的,那日当真是嫌他们太过吵闹,毕竟小皇叔一向喜欢清净的。
“那日是我们的不是了,孤替阿芜向皇叔说声抱歉。”陆之泽言之恳切,“对了,孤给您带了件礼物。”
“这件薄毯是西域进贡的贡品,父皇赏给了孤。这毯子质地轻柔,盖在腿上不会太厚重,您瞧瞧可喜欢?”
陆无昭垂着眸,并不去瞧。
太子说了半晌未得到回应,像是有些无奈。
“小皇叔,您莫要这般排斥,孤是真的想同您亲近。”
他轻叹,“父皇登基时朝局不稳,您为了父皇接手昭明司,替他暗中清理了不少奸佞,且不说您为了我大霖朝做了多少,您这双腿都是为了救父皇而伤的。我们是血脉至亲,您这些年忙于事务,身子总是不好好看顾,孤忧心您的身子,寝食难安啊。”
陆无昭眉峰微动,终于又抬眼看他。
太子见他动容,心中一喜,正要继续套近乎,以亲情之名,请他帮自己。
陆无昭却轻轻挑眉,缓缓启唇,“说完了?”
太子:“……啊?”
陆无昭不愿再看他虚伪的嘴脸,手扶着轮椅往外滑。
“孟五,送客。”
……
是夜,子时已过,陆无昭仍未就寝。
他乘着轮椅,坐在院中。
王府院墙上一道黑影闪过,那人身姿矫健、轻功卓群。
耳边劲风掠过,陆无昭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盅饮了口。
来人落地时如落叶飘下,脚步声几不可闻,一身铠甲穿在身上,英姿勃然,剑眉下一双黑瞳深邃幽深,嘴角却噙着一抹浪荡不羁的笑。
若是换下这身铁甲,改穿锦衣华服,丝毫不输这城中任何的风流公子。
“哟,王爷好雅兴,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喝茶。”
“我知你会来。”
那人笑了,一撩袍子在他身旁坐下,“这么说王爷是特意等着我的,真是荣幸万分。”
“谢卿昀。”
“王爷您说。”
“无诏入京,私闯宫门,”陆无昭偏过头看他,“不知陛下听到这个消息后,会不会治你的罪。”
谢卿昀:“……”
前往西边平叛乱的军队才将捷报快马加鞭送回宫中,班师回朝的军队还未出发,身为辅国军副将的谢卿昀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主将刻意隐瞒了什么不得告人的谋划,才叫谢卿昀悄悄回京,还是谢卿昀自己有不臣之心,脱离了大部队先行回朝……
谢卿昀紧张地舔了下唇,“您听我解释……”
替皇帝搜集情报的不止陵王这一家,若是他偷跑回来的消息送进宫里……
陆无昭淡淡收回视线,“不必紧张,皇兄不知。”
谢卿昀的心并未放下,“那您……是何意?”
“你回来,沈琮志可知?”
“主将本来不知,但现在……”他讪笑道,“现在应该是知道了。”
他给主将留了信,办好事情就会再偷偷出宫去和他们会合,再一起回朝,绝不耽误正事。
谢卿昀:“王爷,我是真有非办不可的事,不回来看一眼不放心。”
陆无昭问:“何事。”
“我的……妹妹,听闻她病了,我便回来瞧瞧。您放心,我就看她一眼,见她没事我立刻回去!”
陆无昭道:“你何时多了个妹妹?”
“不是亲的,但我从小待她便如亲生妹妹般疼爱,我……不见她一眼实难心安。”
陆无昭点了点头,划着轮椅往回走,“早些归营。”
谢卿昀乐了,“您放心吧!我就去看一眼阿芜,见她无事我就走!”
陆无昭的手蓦地顿住,轮椅一边卡在坡上,一边停在阶下。
月光淡薄,房檐掩住他的身影,他的脸隐在黑暗里,神情瞧不真切。
身后谢卿昀的声音再次传来。
“也不知阿芜睡了没有,噫,身上都臭了,回去沐浴更衣,待到天明再去见她吧。”
“……”
谢卿昀欲再次翻//墙而出,左脚一紧,被人用鞭子勾着脚踝,一下拽了回去。
他狠狠地摔了个大马趴,狼狈地伏在地上,一睁眼看到了轮椅的车轮。
战战兢兢地抬头,“王爷,怎么了?”
陆无昭面无表情。
“你方才,说去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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