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鹬蚌相争,渔人无利(二十五)
姜丑在煎熬,皇甫嵩也在煎熬,只是,此时的皇甫嵩心中清楚,这场煎熬的终结权目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官兵的中军帐内,皇甫嵩手捧一卷竹简,跪坐案前,但是,他的心却不在竹简之上,而是飞到了对面的光武洞中。
姜丑,初次听闻这个贼匪的行事,自己尚且有些疑虑,但是,后来的桩桩件件让自己知道,此贼不简单,及至今次一战,此贼先败褚燕杀张牛角后又接纳之。而后与自己一战,攻防有度,强弩、投石车手段尽出,这才让自己确认,姜贼,国之大患也。
此贼心胸眼光不缺,能审时度势接纳褚燕这种打生打死的对手;智计不缺,能识破自己攻城的意图;手段不缺,造出的强弩百步左右伤敌,弄出的投石车居然射程达到两百步左右,连军中的工匠都望尘莫及;大志更是不缺,一个贼匪,竟然发粮施粥救助流民,拢络民心。
大贼,国之大贼啊。
自己以前还是忽略了这个贼匪。此刻,既然已经让自己发现,绝不能放过,务必要一战以尽全功,铲除这个大贼。
帐内忽然一暗,原本明亮的光线在这一刻消失不见。明暗的变化,惊醒了思绪满腹的皇甫嵩,抬头看时,一个风尘仆仆的家将已然进入帐内。看见此人,皇甫嵩心中一喜,“如何?”他口中急问并从案几后急急的起身迎上一步。“回主人,郭太守说,暂时无力抽调兵马出援,个中详情,尽在信中。”家将说完面现愧色,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书简,送到了皇甫嵩的手中。
无力抽调兵将增援几个字,让皇甫嵩心中怅然若失,真的艰难到这个程度了吗?
随手接过绢帛,冲家将挥挥手,皇甫嵩颓然的坐回了刚才的位置,展开书简,一列列的看过去,这一看,他的眉头就紧紧的皱在了一起,面色变幻不停。
洛阳大火,南宫损毁,百姓增赋,亩税十钱,助修宫室;诏发州郡材木文石,运送京师,助修宫室;刺史、太守及茂才、孝廉迁除,皆要交纳钱赋助军修宫;百姓怨恨急聚,州县不稳,黄巾有卷土复起之势。
一桩桩,一件件,皇甫嵩看的头晕目眩,及至看到最后几个字,他身体微晃,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内心升起。
黄巾有复起之势!
黄巾有复起之势!
黄巾有复起之势!
难道先前的一切都要付之东流?皇甫嵩想到了长社,想到了广宗,想到了下曲阳。他想起成群结队的流民,也想起了如蚁啃食的贼军;他想起了征讨张角途经邺城时,中常侍赵忠的豪宅,也想起了,中常侍张让明目张胆的冲他索要干万钱之事,越想,越心寒,越想,越无力,如果黄巾再来一次会是什么样?皇甫嵩已经不敢往下细想。
中军帐中静的落针可闻,明媚的阳光并没有因为这份安静而停留,在皇甫嵩双目通红的盯着那份书简的时候,它已偷偷的溜走。
士卒轻手轻脚燃起的灯火,终于把皇甫嵩的目光从那份书简上引开。
阉宦误国啊,帝国的形势刚刚要有好转,这道诏书一下,将再次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光武洞已经容不得自己再做久留。
“来人!”
双目通红的皇甫嵩,这一刻,想明白了许多的事情,冲着军帐门口低呵一声。
“将军!”
甲胄哗啦声响,门口的值守将官入内帐行礼应诺。
“传令孙谨,自即日起,后寨门口扰敌延长至戌时,且自亥时正刻起,每隔一个时辰,擂鼓一刻,假做佯攻,在下一道军令下达之前,照令执行,不得停止,贻误军令者,杀!传令邹靖,出寨惑敌之时加倍增派人手。令西园校停止惑敌,全军休整,随时待命。”将令从皇甫嵩口中发出,值守将官一一谨记在心,应诺出帐。
光武洞的战斗该尽早结束了……
官军中军帐中发生的一切,姜丑并不知晓,此时的他站在临时改变为伤兵营的洞穴口,犹豫了许久,他真的不想进去,每次进去,熟悉的面孔便少去几个,那是一种煎熬。
“阿吉哥!”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姜丑扭身回看,是二丫,旺叔的闺女,手中捧着一个药匣,自己站在洞口,众护卫跟在身后,挡住了人家的去路,看着二丫这个十四五岁的小毛丫头,俨然成了一个熟练的医工,姜丑的心中略微升起一丝欣慰,总算是对得住沉在广宗城下泥浆中的旺叔了,辛劳还是值得的。
“二丫,你苦大哥今天的情绪怎么样?”既然有了知情人,姜丑想先探探口风。
枸杞的医术还是令人信服的,苦蝤一条胳膊换了一命。但是,自从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少了一条胳膊,情绪就变得很差,整个人寡言少语,双眼无神。自己去探看过几次,四目相对、沉默无言,只能自己叨叨几句后识趣的离开,有些事情,自己想不开,别人劝的在多只能是另类的煎熬。
“阿吉哥,苦大哥还是那样,只是,昨晚周大哥过来陪他时,骂了苦大哥,他好像越发的沉默了。”二丫小心的说了一遍她知道的事情。
“哦,你知道,周大哥为什么骂他吗?”听见二丫的回答,姜丑想探究一下周仓骂苦蝤的根由。
“听苦大哥的意思,他现在是一个废人,想离开谷中,周大哥不让。”
废人?离开安平谷?
在苦蝤他们这些人的眼中,一个军人,少了一条胳膊,确实是个残废,但是,在姜丑的心中,可不这样想,只要脑袋还能正常思考,一个人就有大把的事情好做。看来,该认真的找苦蝤谈谈了,唯有直面现实,才能让他们再一次发生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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