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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已修)


亥时,无妄宗大部分弟子,早已回寮房休整,但栖梧峰上却依旧灵气肆意,带起栖梧峰周围缭绕的云雾,围着栖梧峰流动盘旋,在明朗的秋月下,自成一派壮观奇景。

  灵气的来源正是灵池中的灼凰,她盘腿浮于灵池之上,两手结印,紧盯着面前凌空盘旋的一把玉制琴箫,神[se]肃然。琴箫上[yin]刻二字,悲天。

  灼凰将灵气注于琴箫内,试图以灵力奏响悲天,可无论多少灵气从悲天中流过,依旧听不到它半点声响。

  灼凰眼底流出一丝焦急,她入仙道已三百二十四年,可至今却奏不响自己的本命法器,再过些时[ri],便是仙妖二界十年一次的丰亨之盟,她还是奏不响。

  丰亨之盟,是一百五十年前,妖界同仙界定下的和平之盟。准确的说,是妖界同她师尊青梧定下的和平之盟。

  在此之前,妖界和仙界已结怨数千年,以定下丰亨之盟前四百年战火最为激烈。直到她师尊一跃成为仙界第一,妖界才因忌惮师尊实力,假惺惺的提出议和。

  仙妖二界和平一百五十年,全因青梧坐镇仙界。

  可麻烦就麻烦在,自丰亨之盟至今,师尊的修为没有任何进展,而她这个被视为仙界最有希望之人,却也至今奏不响本命法器。

  师尊修为停滞,她亦无长进,实在不是他们不够努力,而是仙界已无传承可循。五万年前,正法便已灭尽,三界法脉传承尽断。这五万年来,所有流派都在探索,没人知道究竟怎么修,才能真正摆脱死魔,获得永生。

  妖界瞧着他们一百五十年修为未有寸进,近两年又开始时不时放出一些妖物来试探。此次丰亨之盟仙妖盟宴,妖界必定会刁难试探师尊。

  她如今已得三种神通,得仙尊尊位,被视为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个青梧的人,奏不响本命法器,她气海内的灵气,就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当真叫她心急。

  如此想着,灼凰眼底不服输的神[se]愈甚,震[dang]气海,更多的灵气朝悲天涌去。

  而就在这时,耳畔忽地传来师尊青梧平静如水的声音,道:“三百二十四年了,要响早该响了,急于求成,只会适得其反。”

  灼凰已得一境天耳通、天眼通、神境通三种神通,能闻千里之音,能视千里之界,亦能瞬息间至千里之外。

  哪怕此刻青梧人不在她身边,她亦能听清他的声音。

  灼凰以天眼望去,正见青梧,端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后,眼眸微垂,看着面前一本典籍,神[se]一如既往的凛冽如冰。

  她和师尊青梧同修无情道,已三百二十四年,早已断情绝爱。亲情、友情、爱情,早已在他们心间[dang]然无存。

  起初刚入无情道时,偶尔还能见他笑笑,可随着他修为越来越高,无情道心愈加纯[shu],近百年来,他便是连多余的情绪也没了。

  整个人好似一座耸入天际,终年不化的雪山,凛若冰霜,独立云端,身上早已无半分人情之味。便是连掌门师伯也偶尔打趣他,说他同那神殿里端坐的神像相比,也只剩下会呼吸这么一个区别。

  她修为不如师尊,道心也不如师尊,虽断情绝爱,但尚有喜怒哀乐的情绪。

  灼凰收了悲天进琼琚[se][jiao]领上衣的广袖中,微叹编排道:“丰亨之盟将至,师尊却半点不急,我没有师尊的境界。”

  说着,灼凰起身,翩然飞离灵池,轻落在地,往阅微庐走去。

  青梧眼不离书本,只淡淡道:“现在担心,为时过早,只要我活着一[ri],妖界就不敢妄动干戈。”

  灼凰走在回阅微庐的石径上,枯黄的梧桐叶落满石径,她那棠梨[se]曳地下裙,缓缓拖过地面,却不沾半点尘埃枯叶。

  听青梧这般说,灼凰莫名深吁一[kou]气,眉宇间忧[se]淡去不少。确实只要有师尊在,妖界数百年内翻不起什么风[lang],灼凰略笑笑道:“是我心急了,我就是想早[ri]成为像师尊一般,能真正庇护一方的仙尊。”

  仙界修得三种神通,既得仙尊尊位,灼凰虽已是仙尊,但她离自己心目中想成为的样子,还差得很远。

  说话间,灼凰已从阅微庐侧门回到阅微庐,抬眼便见小轩窗内,端坐在桌后看书的青梧。

  仙界素来注重仪表,仙尊尊位法衣更是华丽繁复。他端坐之姿挺拔,头戴和田玉镂雕簪冠,内着素白曲领中衣,外着竹月[se]如意暗纹提花广袖[jiao]领上襦,太师青又鹤纹织金镶边衣缘,下着碧城[se]曳地裙,品月裙围,朱湛[se]绣金[se]卷龙纹蔽膝平落在地,双臂挂同朱湛[se]披帛,披帛随他周身流绕的灵气,扬于身后,缓缓浮动,如烟[bo]江上[ri]初升。

  掌门师伯说的没错,师尊当真同神殿里的神像毫无区别。

  青梧自是听到她进来的脚步声,但并未抬头,只道:“仙界寿数动辄千万岁,如今不过三百二十四年,无需气馁。”

  灼凰闻言,笑意坦然,扬首道:“我自是不会气馁,三百年奏不响,我便奏六百年,九百年!只是如今仙妖二界的和平全系师尊一人,我担心师尊若有不测,仙妖二界再动干戈。”

  她虽与师尊同进同出三百三十四年,人间十年,仙界三百二十四年。但无情道中人,无亲情无友情无爱情,她并不在意师尊是生是死,自然也不在意三界众生是生是死,师尊亦然。

  只是身在正道,他们得将保护天下苍生,当做必须承担且无可推卸的责任,这是入仙道的规则。

  说罢,灼凰站在院中,遥遥朝青梧略施一礼,便准备回自己房中休息。

  怎知刚没走出几步,却忽地听见有人在栖梧峰附近御风,灼凰转头以天眼望去,正见一人以灵力击开结界,匆忙朝栖梧峰而来,格外慌张。

  灼凰蹙眉道:“有人闯入栖梧峰。”

  他们师徒这栖梧峰上,少说也有八十来年没来过外人,此人因何而来?

  青梧仍未抬眼,缓缓翻了一页书,只道:“你处理便是。”

  借着月[se],灼凰看清来者,他不是无妄宗的人,而是无垢宗掌门高仰止。

  而就在这时,临近栖梧峰的高仰止忽地以灵力传声,着急忙慌的喊道:“青梧仙尊,灼凰仙尊!十万火急!”

  听高仰止喊出十万火急四个字,青梧这才缓缓抬眼,看向赶来的高仰止。

  约莫四息之后,高掌门落在阅微庐外,着急忙慌的便往阅微庐赶。

  高掌门行[se]慌张,全无往[ri]端庄持重之态,便是连发上高冠都有些歪斜,再兼身着掌门尊位的曳地华服,跨门栏时本该掖在翘头履后的裙摆掉了出来,不慎踩到裙边,进门跌撞几步,噗通跪在了灼凰面前。

  毕竟是一宗之主,灼凰走上前,伸手相扶,循礼关怀道:“高掌门当心脚下。”

  高仰止显然已是顾不上自己仪态,不及起身,一把扣住灼凰的手臂,仿佛抓到救命稻[cao]般急道:“二位仙尊!大事不妙!二位可知近来合欢宗一事?”

  灼凰点头:“有所耳闻,合欢宗出一邪修,名唤梅挽庭,不知修得何种邪法,能使人纵[yu]之[xing]倍增。”

  说罢,灼凰跟着问道:“合欢宗同贵宗比邻而居,这件事,早已[jiao]由贵宗全权处理,莫非贵宗不敌?”

  高仰止眼底满是痛惜,甚至还带着些恐惧,忙对灼凰道:“岂止不敌?这一月来,我无垢宗凡踏入合欢宗地界的弟子,或下落不明,或转修合欢道,或甘愿自散修为,无一人凯旋!”

  听到此处,青梧这才起身,拉开房门,缓步朝院中走来,步态端方庄严。

  高仰止对上青梧双眸的瞬间,莫名便觉被一股足以寒身的威压笼罩,迫使他冷静自己情绪。若不是十万火急,他当真半点不想同无情道的人打[jiao]道。灼凰仙尊还好些,脸上至少还能看见些许像个人的神[se],青梧仙尊当真独居云端,凛若寒山。

  高仰止激动的情绪尽皆转移至手上,灼凰只觉手臂被他捏的生疼,他强自冷静的陈情道:“我无垢宗弟子六百八十七人,短短一月,眼下竟是已有三百五十六人折损于梅挽庭之手!三百五十六人,整整占宗门大半啊!大半啊!”

  灼凰闻言一惊,无垢宗和无妄宗同出一脉,皆是仙门大宗,短短一月,竟是已折损半数之多?这梅挽庭究竟修得何等邪法?

  高仰止眼眶已有些湿润泛红,他痛惜道:“不得已之下,我只得召回在外游历的砚名师弟,派他前去诛杀梅挽庭。”

  无垢宗砚名仙尊,亦修无情道,同他们师徒二人曾多次同袍作战。

  听高仰止提起砚名,青梧这才开[kou]问道:“莫非连砚名也败下阵来?”

  灼凰眼底流出一丝惊讶,看向高仰止。

  砚名仙尊,那可是仙界实力仅在师尊一人之下的无情道仙尊,连他也出了事?

  话至此处,热泪终于从高仰止眼眶中滚落,恳请道:“师弟入合欢宗后不久,便有大量灵气自合欢宗逸散而出!二位仙尊!救人啊!”

  灼凰倒[chou]一[kou]冷气,仙界众人长生、仙术,皆依靠气海内储存的灵气。灵气散,只有两种情形,或身陨道消,或道心动摇。

  砚名仙尊道心坚定不可能动摇,那他便是即将身陨道消,灼凰立时看向青梧。

  青梧显然也已意识到事情的严重[xing],对高仰止道:“劳烦高掌门即刻去找我宗掌门,请他召集仙界所有仙尊及仙长,前往合欢宗外助阵,我同灼凰先行一步。”

  说罢,青梧以天眼望之,很快便找到千里之外砚名所在之处,随后对灼凰道:“走。”

  灼凰点头,师徒二人绕过高仰止,一同跨过阅微庐的门槛。跨过的同时,师徒二人的身形,消失在阅微庐门处。

  他们师徒二人已修得神境通,凡心之所念之地,不再受空间限制,即刻便达。

  神通与借助灵气[cao]控的仙术不同,神通来自于修行人自身,而灵气[cao]控的仙术,需要依靠天地灵气,同符咒一样,都是借助自然之力。

  前者需要结印以催动,后者需要画符念咒以催动,唯有神通,来自于修行者自身的成就,无需任何手段催动,同修行人如呼吸般融为一体。

  整个仙界可吐纳灵气,使用符咒者众,但得神通者,凤毛麟角。故而整个仙界,以修行者所得神通数量而定尊位。

  青梧和灼凰瞬息间便抵达合欢宗一处溶洞内,溶洞中四处钟[ru]石倒悬而立,夹杂着许多不知名晶石,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洞内因砚名灵气四散,带起的狂风格外浓烈,迷得灼凰几乎睁不开眼睛,视物困难,耳畔更是被呼啸风声填满,什么也听不见。

  青梧见此,抬臂转腕,单手结印,随即广袖中乾坤涌动,一根竹制毛笔从他袖中飞出,笔杆上[yin]刻二字,心判。

  心判,正是青梧的本命法器。

  凡人在成仙道的那一刻,人间伴随自己最久的器物,会随主人成为本命法器,同时法器的名字,会浮现于本命法器之上,法器名乃天地所赐,便是器主亦无法左右。

  不似灼凰的琴箫悲天,紫豪心判早已与青梧心意相同,笔随意动。

  心判随青梧周身涌起的灵气,飞上溶洞顶,随即青梧头微仰,眼睛看向心判的瞬间,心判立时倒悬而立,锋似游龙,大开大合,一道以灵气结成的符文行云流水般横陈在溶洞之顶。

  符文成,青梧抬起另一只手,双手合掌,食指并拢,八指[jiao]叉,结金刚不动印,默念咒语。咒吟罢,符文骤然炸开,随即一道坚固的金刚界落下,将砚名逸散的灵气尽皆镇锁在溶洞中。

  狂风骤停,灼凰这才见砚名仙尊盘腿而坐,裙摆披帛垂落在地,已沾染尘埃。他双眸紧闭,本命法器劫生剑被扔在一旁地上,对他们师徒的到来毫无反应。

  青梧上前,伸手握住了砚名手腕,探他脉息。

  只握一瞬,青梧似是一愣,抬眼看向砚名。

  灼凰见此问道:“师尊,砚名仙尊伤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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