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绝世好男人
“十一对二?”羲华蹙眉:“这成功率也太低了些。不知着姬夫人是否有幸,成为那第三人?”
土地胆子比山神要肥壮许多,行礼后道:“小仙斗胆,启禀天帝陛下,这位渡劫的姬夫人,怕是没有生机。”
羲华“哦”了一声:“是她这雷劫难度过大?”
土地摇摇头:“小仙二人在驻守此千多年,此情此景见到了第十三遭,算是有些见识。这位夫人所遇雷劫并非千年之最,她若是拼尽全力抵抗,大概还能挣出一线生机,但她如此一心求死,恐怕只能惨淡收场,唉!可惜可叹!”
羲华神色转冷,问道:“你不会看错?”
土地顿时诚惶诚恐,原本万分确定的事儿立刻犹疑起来。
也是,诸如此等低阶地仙,第一遭见到三界共主这种峰尖之上的大人物,能有此等魄力说完如此许多,也算是很难得了。
但他的犹豫,恰好给了羲华想要的答案。
她无声地摆了摆手,山神与土地如蒙大赦,行礼之后隐回了山间地下。井焕看她若有所思,问道:“你不会真想插手她渡劫之事吧?怕是你帮了她,却反而害了她。毕竟这因果于你不过尔尔,于她,却如万钧重负,她承担不住。”
羲华点了点头,道:“我不会出手。但我可以间接地,悄悄地,搞一点点小手段。”她比了两根指头出来,然后在井焕错愕的眼神中甩了甩手腕,不经意间一手挥出,破了三大宗师设在山间的结界。
原本被阻在那结界处,用剑劈砍了有一会儿的云倾陌终于如愿以偿,奔了过来。
井焕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道:“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但他又觉得不妥:“云倾陌连那结界都破不开,有什么能力可以帮他的母亲抵挡雷劫?怕不是又多了一个送死的吧。”
羲华觉得和这一根筋的直男说不到一块儿去,只能抱起胳膊敷衍道:“帮不帮忙的,原本并不重要。只要他的到来能令姬夫人燃起斗志,便足够了。”
当第一道劫雷落下之时,云轻陌远在山腰之下。这一刻他这几日设想了无数次,从没下定过决心要如何做。而当这一刻倏然到来时,他竟没有犹豫,将自己蒙尘已久的佩剑一把抄起,起身便飞奔而去。
他到底嫩了些,这些年又游戏人间不思进取,被三大宗师联袂而设的结界阻挡住,那时姬夫人已经历到了第二道天劫,他身处低处,看不到山腰处的情形,一时五内俱焚,偏偏关心则乱,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羲华和井焕早就注意到了他,此时才将他放过来,也是无奈之举。
对于这个人间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井焕还是分外珍惜的,并不想只与他有短短几日的友谊。但她所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倾陌兄,功成与否,全赖你的作为了。
羲华却比他轻松,因为早在“四十年前”,蓝梵空跳崖自戕那一日,她便已洞彻了天机。
云倾陌的修为与心境距离飞升相差何止千里万里,但她就是觉得,这一遭,是他的机会。
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井焕对此总是嗤之以鼻,有他打脸的时候。
云倾陌顶着劫雷威压一步步上得山来,期间举步维艰,险些还被第二道劫雷之威拍在山壁上,最后他不得不出剑插入岩缝,这才稳住身形,没有被那一阵飓风掀翻在地。
等他终于艰难跋涉到了静室之处——不,不对,此时已经没有什么静室了。雷霆之下那座石洞小室早已分崩离析,眼前一片荒芜,地面上不但寸草不见,连土壤都被刮了干净,露出了灰扑扑的岩层来。
云倾陌的目光只在地上一扫,视线毫不迟疑,向上锁定了悬于半空之中的姬夫人身上。只见她衣袂飘飞,素白如雪,手中持剑,神光流泻,身后,则是滚滚而来的紫色神雷。
姬夫人早已存了死志,她接这雷劫,不是为了飞升登临九天,只是为了这云羿山上下。既不能让门下众人被这灭顶之灾波及,又不能无所作为,令云羿门沦为天下笑柄,门中弟子再也抬不起头来。
作为云斐的妻子,她因背叛而心怀歉疚,这么多年以来,她对他的刻意疏离与逃避,皆是她的忏悔,为的,就是他可以毫不留情地将剑挥向自己。
数日前静室中发生的事是她有意为之,但结局却逆反人意,令她再度亏欠了他。
本来,她并不知《青云鉴》中所载之事,亦从未想过要飞升离开云倾陌,只是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她于禁书阁中看到了那幅莫名其妙掉落于她面前的古早卷轴,一时好奇心起翻开来看,才知道,原来想要证得修士所孜孜以求的大道,需要手刃至亲至爱之人。
如今想来,那幅卷轴出现的如此巧合,令人深思。
但她顾不得那么多,她对云斐积年的愧疚已达顶峰,那日在静室中她为了激他对自己出剑,她不惜将云倾陌的身世和盘托出。
她以为云斐会惊怒、失望、愤恨、不甘,但出乎意料,云斐平静一如往昔,甚至比她这个将多年秘密一吐而快的人更加平静。
“那么,倾陌是你和那位蓝姓书生所生之子。”他并不需要再次确认,所以此言并非疑问,而是评述。
“没错,是我与他私生之子。当年的事,是我之错。”姬夫人坦言道。
“可惜,当年未曾问清他的名字。你愿意告诉我吗?”云斐清俊的脸上风和日暖,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
姬夫人不明就里,但还是如实作答。
云斐听了,点了点头,道:“你若当年告诉我,我必会成全你们。”
姬夫人摇摇头:“我与他并无一世之缘,那一年岁月是我的贪妄,我负了他,亦愧对你。苍天有道,我苟活至今,才终于找到了最后的意义。”她拔刃出鞘,剑指她多年以来始终无法面对之人:“你我拼尽全力对决一场,无论谁胜谁败,我都给你一个交代,如何?”
云斐思索片刻,没有拒绝:“如夫人所愿。”
他们已多年不曾联璧,这些年又各自在修行之路上越行越远,早已失去了当年的默契。那一场对决确如她所言,彼此皆拼尽全力,绝无半分留手。
但胜负分的极快,云斐的佩剑被折断,败于她的剑下,被千焱剑穿胸而过,没有留下半分生机。
姬夫人满眼错愕地松开了手,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云斐将自己撑在石柱上,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脸上的淡笑因唇角溢出的一丝血迹而显得触目惊心:“当年年、夕二兽作乱,我偏于那时修行有岔,走火入魔而晕迷不醒,害你身怀有孕还要力战两兽,我……不是有意的。”
说着,他的喉中呛出一口血块,四肢的力量流失过半,连石柱都无法撑住他的生命之火了。
姬夫人眼疾手快地扑过去扶住了他,云斐跌在她的怀中,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的退却,双唇却因为染血的缘故而变得鲜红。而他的眉心灵台之处则氤氲着淡银色的薄雾,一点点逸散开来——那是他的修为与灵力在逐渐消退的迹象。
姬夫人慌乱地从怀中摸出各种丹药想为他续命,云斐却推开了她的手:“没用了。”
“咳咳,我是想……说,当年的事,皆……皆是天意,天命既落于你身,你便担起这重任……可……可好?咳咳……”
姬夫人倏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本《青云鉴》是你故意让我发现的!”
云斐笑道:“是……是啊。你既然……已功德圆……圆满,理应……证道飞升,我不过……不过为你,为云羿门……助最后一把……力……罢了。咳咳!”
姬夫人满眼不可置信:“就因如此,你便要将命送在我的剑下?!你是如此高尚吗?哪怕知道了我与蓝梵空之事,依旧能冷静至斯,算计至斯,慷慨至斯!”
云斐摇了摇头:“谁……谁说我高尚了?这世上没有哪个……哪个男人……会接受自己的妻子……啊对了,你不喜欢妻子这个称呼……好吧,没有哪个……修士……会接受自己的……道侣心属他人,我的确……愤怒,所以方才那一战,我……我不曾留情。技不如人……此乃天命……我……我认!”
说着,他蓦然抬手,积累了全部的力气点在了自己的眉心,而后二指疾射而出,在姬夫人的灵台上一触便离。
一个传送灵力的通道已经成型,他原本要消散殆尽的灵力反而凝聚起来,冲破了她的灵台灌入了她的体内。
姬夫人反应过来之后发力想要断开那条通道,但她做不到,这灵力中凝聚了云斐全部的执念与期望,燃烧着他的三魂七魄,纵使他濒死,亦有不可抵挡的意志。
姬夫人急道:“快停手!这样下去你会魂飞魄散,无法转生的!”
云斐撑着最后一口气笑了笑:“这些都是禁术啊,一旦施展,无法回头。千笙,你一向不喜欢禁书阁,极少踏足其内,却不知那里的奥妙,新奇有趣的多了。就譬如现在吧,我以己身换你飞升九天,自此不老不灭,得享万年,其实也是一种惩罚和报复啊。”
姬夫人终于被心软和羞愧冲垮了,她满眼蓄泪,哽咽道:“你不要再说了!”
云斐已经耗干了回光返照的力气,道:“好好好!那便好好道别吧……千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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