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遗言
信就这样躺在她的脚旁,陈艳愣了一下。她在犹豫要不要去捡起来,她的脑海里浮现信背面的一句话:“请您一定要拆开信,一个灵魂等待您的救赎。谢谢您好心的陌生人!”这句话就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一遍遍从重现。这时一阵风从地上把信件从下卷到上,不偏不倚的落到她手掌上。这股风来的快,去的也快。甚是怪异,只是陈艳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怔怔望着手掌上的信件。一个奇怪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低声细语的呢喃着:“快,打开看看吧!”这个声音出现了三次,陈艳听的真真切切。
陈艳此时想:反正这封信暂时是寄不到李玲那里了,放在我这里,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不如拆开看看,也许是别人真的需要帮忙,如果真的有急事找李玲,我就想方设法通知李玲就好了。
陈艳是个干事果断的人,说干就干。下楼拿拆信刀,把信小心翼翼的拆开了。展开信,两张漂亮的钢笔字映现在眼前,笔迹有力,字体斜上,但横笔向下垂。没有涂改痕迹,看来是一气呵成。
展开,读信:
李玲,你好!
我叫田昱,今年20岁,是来自河南农村的孩子,我现在就坐在老家院子里给你写这封信。你我本是陌生人,没有见过面,也没有什么书信来往。所以请先原谅我的冒昧打扰,请多多包涵。请你耐心的读完这封信,来倾听一个双腿截肢的对生活失去信心的男孩子的心声。占用你五分钟的时间,我相信你不会拒绝的。
先从我怎么想写这封信开始说起吧!这是一个柳树发芽,万物复苏的初春时节。弟弟小伟把我从阴暗潮湿的土坯房间用轮椅推出来,让我坐在屋檐下来沐浴阳光的洗礼。他说:“哥,你都发霉了,应该出来晒晒太阳了。你都一个多月没有出来了,你看你脸色苍白,白的像传说中的女鬼脸了。所以你要出来接受阳光的洗礼,去去晦气!”我这个弟弟是最亲近我的,他上小学四年级。人小鬼大,说话一套一套的。自从半年前我从新建房梁上失足摔倒,双腿截肢之后,都是他天天照顾我的。每天给我送饭倒茶,照顾我的一切日常生活。我常常戏谑他是我的腿,代替我去完成吃喝拉撒。他也不反对,乐意接受这个差事。农村的孩子懂事早,所谓的穷人孩子早当家就是这个道理。
我做的午后的阳光屋檐下,我看到了墙角的小草竟然破土而出。围墙外面一棵老柳树已经抽出了新芽,但是我的心情是沮丧的,是悲伤的。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如何接受自己的生命。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想法愈加激烈。我自幼家贫,父亲早早过世。母亲靠二亩薄田养育我们兄妹三人,最小的弟弟小伟是二叔的孩子,二叔车祸去世。二婶改嫁,小伟被母亲领过了一起生活妹妹现在都17岁在读初三。现在母亲身体虚弱,但是还是撑着过日子。而我从小立志改变家庭困境,我初中都没读完,就出来打工。就想像个男人一样承担起家庭的重担,但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半年前我落下这个残疾,我们家前前后后欠了几万块钱的外债。而建筑老板不肯赔钱给我。更令我伤心的是未婚妻也退婚了,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人家女生下辈子不能和残疾人过吧,人家毕竟青春年少的,前程似锦。所以退婚也可以理解。但我恨我自己,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不能替母亲分担忧愁,恨自己是个活死人,与其拖累家人,不如以死解脱,来减轻家里的负担。特别是看到老母亲日渐消瘦和老去,我心更疼,更加剧了我内心深处的愧疚感和负罪感。
这些情绪时时刻刻折磨着我,我觉得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好在有弟弟小伟和大黄陪着我,让我度过很多个难熬的日子。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大黄是一条狗,它一直是我养大的。其实他不大,我给它起这个名字就是为了它快快长大。写这封信的起因和寄给你就是它引起的,
事情是这样的,我坐在轮椅上,想着自己即将结束生命,不如找个人听听她的看法,倾听自己的故事,或许这就是自己留在这世上的唯一的东西吧!恰巧此时大黄不知道从那里用嘴叼来一本《知音》杂志,它跑过来卧在我的脚下。用嘴拱开了其中第25页,在最底部有你的交友信息:“女,25岁,山西人。一个在杭州打拼的流浪人,诚交全国各地的笔友,来信即回,来信地址是杭州………………。”我心里想,既然大黄如此优秀的做法,我不如一试如何。就当自己一吐为快吧!我不敢奢求你当我是朋友,就当是我是一个自说自话的病人吧!让我能在生命结束之时不留遗憾,好吗?
啰里啰嗦说了这么多,再次请求你的原谅!毕竟占用你宝贵的时间,谢谢你,远方的陌生人!
陌生的未亡人:田昱
22号
读完这封信,陈艳泪流满面了。她有一种感同身受的,这两年的生活让她感叹人间的不易。同时又让她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安徽老家的亲人,她的父母和幼时的玩伴。安徽老家的农村生活。是她一辈子不可抹灭的记忆,她生活在那里的20年。那是还没有认识何中华,那里有太多的欢声笑语和眼泪。自己也是自幼贫穷,也能体会穷人的日子是怎样的艰辛。好在自己父母双亲健在,而自己有一个健全的身体和坚强不懈的耐心,比起这个小伙子自己现在简直就是天大的幸运。自己虽然过得也很艰难,但是好在自己的物质方面还是比较富裕的,有小别墅,有家族生意和家庭,还有收租金。虽然艰辛在精神上无人支持,但是自己还是可以应付的。而这位叫田昱的少年郎是挣扎生死的边缘上徘徊着,抬脚是天堂退第一步就是地狱。我陈艳必须做点什么,哪怕给他回一封信写几个字,鼓励他一下。也算是进了我们绵薄之力了,做人都应该做到问心无愧,做到日行一善。所以她决定写一封信给田昱,那怕田昱收不到这封信,也要这么做。于是陈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书桌前,打开抽屉。取出信纸,打开钢笔,坐下来准备写回信。
当提笔写字的时候,她的笔久久落不下来。她心乱如麻,毫无头绪。这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情,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久的都不知道上一次提笔写信是什么时候,她提笔写字的时候通常都会果断,大笔一挥就好了。这种情况下通常都是签合同签货款,这是她这两年形成的习惯。因为她不想让她的合作伙伴或者是对手,看到她内心的犹豫不决。这样会给对手或者和合作伙伴造成不必要的心理活动,所以她常常训练自己果断签字绝不拖泥带水。但是现在她在犹豫,她不知道自己该去自己安慰这个陌生的未亡人。她怕了,她怕自己的话起不到作用。她怕自己不能拯救这个少年郎,她怕自己这封信不能送到他手里。
夜色越来越重了,雾气开始上升。时针指上了午夜12点,她还是没有写一个字。她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来了。这个少年人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陈艳算是什么人?他死就要他死去了吧,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何必让自己烦恼,你自己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此时此刻的河南周口鹿邑某农村,同样的夜晚漆黑如墨。如豆一样的煤油灯下,一位少年郎正在长吁短叹。如同灯的火苗跳跃着,忽明忽暗,忽长忽短。这少年的气息如同灯的气息一样,似乎随时都可以熄灭,又似乎随时可以跳跃变得明亮起来。这位少年郎在想什么呢?如此的长长吁短叹又是为何?在昏暗的灯光下,这少年郎脸色苍白。头发确实乌黑发亮,而且浓密。苍白的脸上有一对眼睛和眉毛显得格外的醒目,眼睛炯炯有神,眉毛粗黑有型,嘴唇有些微厚。看这面相让人觉得此人忠厚老实。但是为什么他的眼里含着热泪?他有什么困惑吗?原来他是在操心自己老母亲的身体,老母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现在是卧床不起了。他刚刚听到隔壁老母亲咳嗽声,一声比一声激烈。一声声敲打了他的心脏,让他觉得自己羞愧自如。隔壁的老母亲有自己的妹妹在照看,妹妹下个月的生活费还没有着落。所以此时此刻的他怎么睡得着。生活的艰辛和命运的捉弄,让他愁肠满结,眼眶里含满了热泪。
天上的星星,如果你真的有灵性。能否睁开眼睛?看看这布满艰辛的人间,看看被生活折磨的无望的人们吧!
【作者题外话】:常说人间不值得,只有经历过生活洗礼的人们,才会有资格对人间评价。有些人忙忙碌碌一辈子,只是为了吃饱穿暖而已。有些人是为了自己的尊严,为了自己的爱的人去孤身奋斗。即使人间不值得,也不枉此生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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