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他赠我心头骨(14)
冲下台阶时我脚下一软险些摔下地,身后的纪彦明及时扶住我,我攀着他的手臂站稳,听见身后的楚小莫不可思议的惊呼,“这是,怎么回事?”
我站稳脚,松开纪彦明冲下台阶,“陆孤城。”
从喃声到惊吼,“陆孤城!”
我泪如泉涌,“你在做什么?”
陆孤城身形微顿,他转过身来看着我。
那时我看见躺在地上的父亲,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陆孤城。那时,我并不懂得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眸底那极淡极淡的笑意。
程伯被陆七等人钳在一旁,我的喊声刚响,陆七松了程伯,程伯冲到父亲眼前将陆孤城推开,“大小姐,快过来!”
我越过陆孤城扑在父亲身旁,父亲浑身的血,嘴角微勾,“希儿啊。”
“爸,我在,我在,你撑住!”我想抱住他,可他浑身的血,我无处下手,不知碰着哪他才不疼。
我发疯嘶吼,“救护车呢!快叫救护车!”
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铃响由远而近,我拼命挥手,“这!过来这!”
救护车在我面前停下,下来三个人,两男抬着担架,我和程伯一起将父亲抬上担架,父亲抓着我的手,气若游丝,“希儿啊,听爸说几句……”
我打断他的话,“不,我不听,你要说等你醒来再说,我现在不听!”
护士给他戴上氧气瓶,他双眸微眯,气息越来越弱。
“和患者说话,别让他睡着!”
我紧攥着父亲的手,声音发抖,“爸,你看看我,我好不好看?”
父亲努力睁开眼看向我,他抬手拭掉我的泪,“好看,最好看……”
我泪如雨下,抵达医院,父亲被送进手术室,我被隔在手术室外。
一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从里打开,医生大步走出来,眉心紧拧,“谁是希儿?患者有话和你说。”
我抓着医生的手,浑身打颤,“我爸没事的对吧?”
医生默不作声,任由我抓着牵引我走进手术室。
看见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父亲,我的泪瞬间掉下来,父亲向我抬起手,声音小得我几乎听不见。
“希儿,过来……”
“爸。”我冲上前,凑到他唇边,听见他断断续续,“希儿啊……以前……是爸不对,你看啊……这么多年了,你能……不能……原谅爸爸了?”
我泣不成声,“我早就不怪你了,我那么爱你,求你,别离开我……”
他宽厚的掌心拍着我的肩,“爸啊,和妈妈一样……爱你……”
这世上,父亲同我讲的最后一句,不是恨我,不是骂我不懂事,不是叮嘱我要好好打理他看成命一样重要的公司,他同我讲的最后一句,是他和我妈一样爱着我。
心跳检测仪变成“嘀——”的长鸣时,我伏在已经没有了心跳的父亲身上哭成一条狗。
我还没正式和他和好,五年了,我一直没原谅他,甚至一直没给过他好脸色,然而在我们即将冰释前嫌重新做回一对父女时他永远的离开了我。
这一刻开始,我彻底,变成了个孤儿。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离开我?”我紧抓着父亲的袖子,忽然觉得,白思思说的何其正确。
我是克星,我克死了我的母亲,克死萧萧,差点克死思思,最后,克死了我自己的父亲。
父亲被送去太平间,我站在床前,久久没回过神。
纪彦明在我肩上披了件外套,掰过我的肩轻轻将我搂进怀里,我推开他退了一步,“彦明……”
他朝我伸出手,“我在这。”
我摇头,“以后,离我远点,我是个克星。”
他一下将我揽入怀里,“那我大概是最乐意被你克的人了。”
我靠在他肩头,浑身颤抖,“纪彦明,疼。”
他没有说话,更抱进我。
那一天,他陪我在太平间站了一夜。
翌日天露鱼肚白,我摸着父亲毫无血色的脸,“爸,天亮了,我很想你。”
追悼会上来了许多人,公司上的人都是程伯在应对,我在父亲灵位前跪了一整天。
我没有理会任何一个人,数不清多少个人和我说了“节哀顺变”四个字。
这一刻才明白,这世上最不费吹灰之力的事,就是说话。
同时最痛苦的事,也是说话。
身为被告人,法院是不放我出来的,上次跑出来是纪彦明担着,现在还是纪彦明担着,后来法院宽到我父亲葬礼结束。
父亲火化那天,裴清妍和詹焚佑一起来了。
裴清妍一身黑衣,“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节哀。”
她表情诚恳,我漠然看着她,看着她直起腰杆转身走到一旁。
詹焚佑小心翼翼扶着她。
楚小莫情绪激动,“假惺惺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滚!”
至于陆孤城,由始至终没有出现。
父亲火化时,我的思绪忽然飘远了,如果我没有出国,我们是不是能多做五年的父女?
可没有如果。
太多遗憾无法弥补,即便我悔不当初。
程伯告诉我,车祸是因为追尾,而追尾的人便是陆孤城。他现在正准备材料上告陆孤城,然而胜算的几率,我们都心知肚明。
我记得那天陆孤城抓着父亲的领子骂着‘你只能死在我的手里’,他看父亲的眼神亦是充满恨意,我沉声道,“陆孤城和父亲之间,是不是产生过过节?”
又或者,不止是过节这么简单。
程伯激动不已,“我跟了先生十年!先生为人和善众所周知,要说过节,不过就是三年前一场拍卖会上他看中的一块地皮被先生抢了,但这是他残害先生的理由?”
沉默片刻,我摇头道,“程伯,你查一查十年前,陆孤城和父亲之间发生过什么。”
若是这十年间发生的事情,程伯没理由不知情。
程伯红着眼眶瞪大了眼看我,“大小姐,先生不在了,你还要选择站在陆孤城那小子身边么?”
我微微有些失神,晃了一会,我只觉程伯的表情越来越失望。
我靠在墙上,神情缥缈,“程伯,您误会我了。”
“大小姐,先生是你亲生父亲,而他,什么都不是。”
这是我被押回拘留室时程伯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的答案是——我明白。
纪彦明来看我,面容憔悴,“我会救你出去的,不惜一切代价。”
楚小莫也哭得很惨,“希望,我一定会让哥哥救你出去的。”
可我知道,没有证据我很难出去。
詹焚佑和裴清妍就是瞅准了我在山上的这个机会才诬陷我的,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我不是在废弃工厂。
“爸……爸!”深夜,我从噩梦中惊醒,靠在墙上久久无法入眠,父亲去世至今三天,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我失神发呆之际,门忽然被打开,警员面无表情,“出来吧,有人要见你。”
我心下一个咯噔,“陆孤城?”
警员没回我,留了道门转身走了。
我颤巍走出去,见到的却是裴清妍。
她一袭黑衣,背对我坐在桌旁。
“有事吗?”
她站起身转过头来,面露担忧,“我就是来看看你,你还好吧?你脸色很差。”
说着大步向我走来,我大步后退,她大步逼近,最终握住我的手。
我冷眼道,“松手!”
她凑到我耳边,“很难受吧?这回死的,可是亲爹呢!”
我使劲想扇她嘴巴子,但我的手被手铐拷住,她一把摁住我,“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她阴阳怪气,“记得我上次说过的吧?他不过是跟你玩玩罢了!偏生你真当自己是回事了!你啊,不过是他复仇的一颗棋子罢了,你真以为他爱你?”
我瞪圆眼,声嘶力竭,“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复仇?”
她拍着我的脸,“回去查查你爸以前干过的好事吧!以后别再这么天真了,你啊,就是个牺牲品!他爱的,由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据,懂吗?”
我看向她高隆的小腹,从未有过的恨意以及那想要毁掉一切的欲望自我心底疯狂生长,我从不知道,我也会有这样扭曲的心理,更从未想过,我会为这样的心理付诸行动。
她见我不动,脸上一片得意明媚,“识趣的,就乖乖进去,没有人找得到证据的,知道为什么吗?”
“原本是有证据的,但全都被他销毁了。你们父女,注定都死在他手里,我真为你爸感到可悲,亲生女儿爱上一个害死自己的人,还爱得无法自拔,你说好笑不好笑?”
她嗤笑我一眼,转身便走。
我心口疼得一阵战栗,门被她打开,在门被重新关上的刹那,我红眼冲出去,瞬息揪住她后颈的衣服,“我告诉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深夜值班的人很少,只有俩守门的警卫围过来,“言希望,你放开她!”
我抓着裴清妍的衣服往旁退,“别过来!否则我可不能保证她肚子里孩子的安全!”
结果这一退退到了楼梯边,我心里瞬间产生念头,并且没有丝毫犹豫,我一把将她推下楼梯。
看着她滚下楼梯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我痛快大笑,眼泪都溢了出来。
一警员扣住我,一警员冲下楼查看裴清妍,我被押回拘留室,一路笑得花枝乱颤。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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