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九 禁咒
翌日巳时，董家营地，董彦舟帐中。
“爹啊，为了夺那禁咒，五弟已经连性命都搭进去了，咱董家已经够对的起全天下，对得起威远王了，难道您现在还不肯放弃吗？”董仁昭声泪俱下，满面悲愤的向自家老父质问道。
董彦舟就好像一夜老了几十岁一般，本来只是花白的须发仅仅一夜间就彻底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加重了很多，炯炯有神的双眼也变得浑浊了，晚年丧子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但是听完长子这番杜鹃泣血一般的质问之后，他还是不为所动的摇了摇头。
“如果现在放弃，你五弟不就白死了么？”
“可是继续下去，咱董家还要搭多少条性命进去？！”董仁昭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老子，如果不是自家老子的神情举止还算正常的话，他都要以为自家老子已经得失心疯了。
“我意已决，你不用多说了!”没想到的是，董彦舟仍然冥顽不灵。
“你如果不想留下，现在就可以回去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闻听此言，董仁昭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身为人子，他怎么可能将老父扔在死地，然后自己一人逃命呢？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全乌山四镇的人都会戳他的脊梁骨的，他别说是继承家主之位，继续执掌义云会了，连后半辈子也可以不用过了。
可是看着自家老子那不成功，便成仁的做派，他又无计可施，只得狠狠跺了下脚，怒气冲冲的转身出了帐篷。
见他出来，董家老四董智昭急忙迎了上去。
“大哥，爹说了么？啥时候带我们去给五弟报仇？”他红着眼睛问道，“董家五虎”里他就跟老五董信昭年岁相仿，两个人是一起长大的，关系最是亲厚。昨日董信昭被不臣所杀，他虽然因为一时震骇跟着大哥董仁昭跑了，但恐惧褪去之后，心中就只剩下仇恨了。
董仁昭此时正在气头上，听他哪股不开提哪壶，登时就爆发了：“报仇？！老四，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个有多大能耐，那血魔爹都抵敌不过，更何况是你了？老老实实呆着吧，别没事净寻思着怎么找死！”
说罢，他不等董智昭做出反应就直直将对方撞到了一边，扬长而去，只留下董智昭在原地气的浑身发抖。
不过就在董仁昭出了营地，刚想去打点野物消消火时，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却突然疾驱着战马，满头大汗的赶到了营地门口。
“唏律律！”
那汉子到得营门前立刻用力一扯缰绳，胯下战马登时嘶鸣一声，人立而起。
“赵达，啥事这么重要，还要你自己回来说？”
见到带队在外围警戒的小头目赵达竟亲身赶回，董仁昭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大爷，圣殿骑士又回来了！”见到董仁昭动问，赵达不敢怠慢，急忙开口回答。
“那帮残兵败将又回来了？”董仁昭闻言轻蔑一笑，“真是帮不知死活的疯子！不过这样也好，等他们被那血魔杀光了，爹也应该清醒过来了。”
“不是，大爷，事情没这么简单！”
董仁昭挑了挑眉毛，“那又是怎么个复杂法？”
“他们有一个叫塞德里克的小队长想求见老舵主，还说想和咱们结盟！”
“啥？！”闻听此言，董仁昭登时惊得差点跳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他想见我爹？还想和咱们结盟？”为了确认不是自己的耳朵出毛了，董仁昭又问了一遍。
“千真万确！”赵达一脸郑重的说道。
“那个叫塞德里克的人呢？”
“就在前面！”
“带他来！”董仁昭发号施令道。
赵达应了一声，拨转马头又再次向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和我们这些‘无信者’结盟？”看着绝尘而去的赵达的背影，董仁昭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冷笑。
“别说，这帮疯子还真是想得出来，看来为了那对城禁咒，他们也已经不顾一切了啊！”
半个时辰后，董彦舟帐中。
“很高兴见到您，董舵主，我是创世神教教廷的圣殿骑士队长塞德里克·休伯特。”塞德里克以手抚胸，向高坐主位的董彦舟躬身施礼道。
他是今天早上和董家的斥候遭遇的，双方在发现了对方之后二话不说就打了一场。不过在这场斥候战中塞德里克却发现这些赛里斯绿林盗的士气普遍都不高，看起来都垂头丧气的。
对于刚刚遭受过一场惨败的塞德里克来说，这幅德行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很显然，这些赛里斯绿林盗也失败了。不过双方都遭受了惨败，元气大伤这一事实却让他发现了一个机会——一个联手的机会。
于是顺理成章的，复仇心切的他没有向达格拉斯请示就自作主张的与董家斥候头目陈达接上了线。
至于道格拉斯会不会答应？深知自己的长官为人的塞德里克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卡尔·道格拉斯是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和无信者暂时结盟什么的，如果有必要的话，不用他塞德里克出手，他自己也会做的。
不过这并非是道格拉斯对女神不够虔诚，而是在这关乎国运的争夺中，一丝一毫意气用事都是要不得的！
“你们想结盟？”董彦舟面沉似水的看着眼前这个缺了一只手的圣殿骑士，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的。经过昨日的战斗，董舵主应该也意识到了吧？仅凭我们中任何一方的实力都不足以战胜精灵。”
董彦舟没有搭茬，只是动了动手指示意塞德里克继续说下去。
在塞德里克来之前他已经下了缄口令，不允许任何人将己方败北的缘由说出去，因此此时塞德里克仍然以为他们是被精灵击败了的。
事实上，从昨日败退至今，他还没把儿子和手下们赶到之前发生的事情跟他们说过呢，所以此时他们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只稀里糊涂的大概知道自家是被一个血魔打败的。
当然啦，这并不是董彦舟有意隐瞒他们什么，实在是昨日的丧子之痛对他打击太大了……
塞德里克见状继续说道：“我们西陆有一句古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我们双方都无法以一己之力击败精灵的情况下，我想我们是很有必要联合在一起的。”
“嗯。”董彦舟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董彦舟并不知道不臣是如何施展出血焰杀气的，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施展出来，所以，在他看来己方的实力确实是不足以单独夺取禁咒的。
当然啦，如果董老舵主知道不臣只是通过乱嗑药才激发了血焰杀气，而且他也没有第二瓶药的话，他八成会郁闷的再次口吐鲜血背过气去的。
“这算是攻守同盟么？”
“是的。”塞德里克确认道，“如果褐衣人从海路来争夺禁咒，我们也会跟您站在一起，并肩战斗的！”
董彦舟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笑，确实，在他们双方都已经元气大伤的情况下，不仅精灵对他们来说是威胁，连尚未露面的褐衣人也是威胁，既然如此，他们还不如勾结的更紧密一些呢。
“很好。”董彦舟再次点头。
“这么说您同意了？”塞德里克惊喜的问道。
“不不不！”董彦舟连忙摇头，“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您请说。”塞德里克礼貌的说道。
“打开那坟墓之后，对城禁咒归谁？”董彦舟双目灼灼的盯着塞德里克，道出了对他们这个联盟来说最至关重要的问题。
要知道他们之间是根本就牵扯不到分赃的，那禁咒只能归一家所有，这一点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
因为他们赛里斯帝国和西陆双雄不同，境内是不产魔法师的。仅有的两支魔法力量还都是灭亡乌山帝国时收纳的降军。其中一支被调回帝都，编入了云皇帝的禁军之中，不过在帝都过了百年纸醉金迷的富贵日子之后，这支原本战力强大的战争法师军团已经退化成了马戏团，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一展“才艺”，在皇帝和百官面前表演一下“戏法”什么的。至于战斗力什么的，早就还给祖宗了。
而另一支被渠家收编的魔法师团体则由于人数过少的缘故，连威力大一点的对军禁咒都吟唱不出来，更遑论对城禁咒了。也就是朝中那些除了道德文章与官场心术外啥都不懂的文官大头巾，才会将渠家争夺禁咒的行为视作图谋不轨，拿去做削藩的理由了。
不过事实上，董老舵主很怀疑，就算此辈明白了那禁咒是怎么一回事，也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对渠家下手的。
因为渠家毕竟是武臣，是和他们这些文官分庭抗礼了数千年的武臣，是他们文官集团一朝大权在手就恨不得永远踩在脚下的武臣啊……
因此对这些人是不能抱有任何幻想的！
至于帝国境内那些道行深厚，法术精强的阴阳教天师？他们才懒得管世俗之事呢！对这帮人来说修仙得道才是头等大事，什么国家兴亡，生民性命都是浮云，是冥冥中自有的天意，与其去逆天而行，还不如顺应自然呢！
因此，就算他们赛里斯帝国和创世神教联盟同时得到了对城禁咒，也只有被对方威胁的份，是无法像不臣前世的联合国五大流氓那样互相建立战略核威慑的。对他们赛里斯人来说，要么把那对城禁咒封印起来，要么就干脆毁掉才是最安全稳妥的办法。
塞德里克闻言一笑，他就知道董彦舟要问这个。
“到时候大家各凭手段吧！”他笑着回答道。
“狗贼尔敢？！”
“这厮好生狂妄，老舵主，让我一刀剁了他！”
“这些疯子狼子野心，不可信任！”
“看爷爷砍下你的首级给你家疯子头送去！”
闻听此言，帐内旁听的董家头目们立刻鼓噪了起来。
“都给我住了！”董彦舟须发皆张的大喝道。
“可是……”董智昭还想说些什么。
“住嘴！”董彦舟不容置疑的瞪着自己的四儿子。
看到自家老子那副像是要吃人的模样，董智昭立刻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下来。
其他人见四公子怂了，也急忙老实了下来。
在压服众人后，董彦舟转过头来看着高昂着脑袋，面对自己一众手下的鼓噪仍然面无惧色的塞德里克，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欣赏之色。
“塞德里克·休伯特是吧？老夫记住你了，回去告诉你们骑士长吧，老夫同意联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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