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1:莉莉安小姐的诅咒
梦里不得清净,幕幕画面从眼前掠过。
每幅画面又都模糊不清,她只能依稀感觉到从画面里递来的各种情绪——快乐的、温暖的、幸福的,也有更多悲伤的、痛苦的、绝望的,眼花缭乱。
她渐渐感到麻木。
终于,一切消散。
卡蕾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头拉上了厚重的窗帘,整个漆黑一片,她仍有些头晕,只是坐起来,一言不发。
空气有些闷重,渐渐有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着。
她皱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凡事是得自己等意识到了,那样东西出现的频率才会增加,进一步变得你不得不重视。
没多久,那本来还细碎细微的声音放大,充斥了听觉。
好像是喊叫声,还有一点什么别的……
卡蕾掀开被子下床,不知怎么的,床的高度和平常不太一样,她没踩准地面,险些往旁边摔。
扶了扶墙面,她却顾不得那么多,大步向门走去,猛地拉开门。
门外……却不是大厅。
是一条宽阔的走道。
浓烟在走道那边冒出个头,仆人争先恐后地捧着盛满水的水盆,随着动作向两边泼洒。
“在前厅……花园里也有!”
“水呢!”
好像是……失火了?
建筑也有些熟悉。
这是现实,还是梦?
卡蕾恍惚,渐渐发现自己不对劲。
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双软白的手看上去小了许多。她还想看清自己的脸,却听到一阵声音,由远及近:“小姐——”
卡蕾愣住,抬起头。
明明能看清与那人距离相等的建筑,但她却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她看着人扑来,不过眨眼,又看着人从眼前倒下。
人影在眼前放大,向旁边歪倒,于是被这人遮住的画面也露了出来——走道尽头里突然冲出了一队人,他们不管眼前的人是仆人,还是贵族,皆是手起刀落。
没一会儿,他们来到了她面前。
火焰,哭号,绝望。
……
……
卡蕾猛地在床上坐起。
脑海里还残留着刀锋刺入身体的,她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身体一阵一阵发冷。
那到底是……什么。
是梦,却如此清晰,清晰得像自己亲身经历。
甚至……那个地方也不陌生,可她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她揉着眉心,深呼吸。心情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平复,仅剩心有余悸。
等她重新抬起头,看清昏暗房间里的一尊雕像时,已面色如常。
那座雕像是莉莉安捏的,是一个赤脚长袍的男人。
装束奇怪,名字也奇怪。
莉莉安略略提过,说是叫耶稣……
……怎么这东西还在这。
卡蕾叹了口气,翻身下床。
推开门,迎面看到的是熟悉的大厅,被窗户切割成方块的阳光将盆栽的一角照得发光。
所幸,这一次不再是梦。
她松了口气。正是这时,女仆从房间外进来,如往日一般服侍她换了衣服。
再简单吃了点东西,梦境带来的恐慌又消散了一层。
卡蕾准备抽一本书看,打发今天时间。
这是不知道是被禁足的第几天。
距离阿诺德来的那天也过了一段时间,那天他落荒而逃,之后没再靠近过这里。
手里的黑雾再没出现过,她想问,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没有准确的描述,提出的额外要求都会被当作是想逃离这里的借口。
她一时间有点烦躁。
“小姐。”就在这时,仆人走进房间,在她身后轻声开口。
卡蕾眉心一拢,强压着心底的情绪:“……什么事。”
“特洛奥殿下过来了一趟……想见见您。”
卡蕾一怔。
……
进入会客厅前,她还有些恍惚。
按理说,家里的人是不会让她见特洛奥的。
可既然有这个机会,她不会放弃。
卡蕾吸了口气,默默在心底组织语言。
本以为一切就绪,可就在她踏进房间前的一刻,有一个笑声在耳边响起。
有一瞬,卡蕾觉得自己的血都被冻结了。
她下意识回头,然而只有几个面无表情的仆人。
……错觉吗。
愣怔间,会客厅的门被打开,她后知后觉地回过头,表情又是一顿。
“科特伯爵?”
会客厅里,只有一个拉文·科特。
青年坐在沙发里,面前摆着一盘棋,没有对手,一个人下两边,自娱自乐……还挺专注。
这是艾伦蒂亚棋,分黑白两种棋子对战,规则复杂而繁琐,虽说玩法很多,却是个烧脑不休闲的游戏。
按平时,只有一些上了年纪,没什么事儿干在家养老的贵族才喜欢玩。
拉文这会儿却玩得心无旁骛,许久才反应到卡蕾和他说了句话。
“哎呀呀。”他叫了声,说着,一枚白棋就往敌方进了一步。
“你想让那边赢吗。”卡蕾走近棋盘,表情平淡地说了一句。
这一步棋走得离奇的烂,这枚白棋太小,就要走到对面的王附近,随时会被吃掉。
“卡蕾小姐还会艾伦蒂亚棋。”拉文目露惊叹,鼓了鼓掌,“太厉害了。”
“业余而已。”卡蕾对这种言行有些浮夸的人向来没什么感觉,视线往旁边一扫,“殿下呢。”
“哦,那很遗憾……其实是我想见见卡蕾小姐,但不用殿下做借口,不太容易来这边。”拉文有些歉意地道,“我听说,雷特家的仆人私底下都在传,只要在宅邸门口看到拉文·科特,就放狗。”
卡蕾:“……”
虽然雷特家不欢迎拉文,可也不至于没品。
她更不至于辩论到底会不会放狗这回事。
压下心底的失望,她在位置上坐下,轻描淡写:“你有什么事情。”
“我得到了一个消息,雷特伯爵大人联合赛提人,进攻牛头海湾。”拉文开门见山。
卡蕾伸手去拿茶杯的手一颤,茶水洒在了手背上。
拉文往后靠了靠,淡色的眼眸内光影闪烁,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能不能打败凯特人是一回事……我不知道,雷特家族能不能承担这个……勾结赛提人的罪名呢?”
卡蕾猛地抬头,有一瞬的茫然。
她还在猜测阿诺德说过的话,琢磨爷爷到底去了哪。
却没想到……居然是联合了赛提人。
索特人和赛提人之间的仇恨已经到了没法解开的地步,从任何人嘴里都得不到一个所谓公正的说法。
也不是一人之力可以扭转的。
“还真像是,费伦西阴谋的重演呢。”拉文轻轻感慨了一声。
卡蕾张了张嘴:“他……他为什么……”
理论上,哪怕这一切是真的,她都应该为家族申辩。
可她却没有这个力气。
从蒙特利尔开始,这一切就已经超出了自己能够接受的范畴。
从出生以来,她就被灌输了一个观念,自己的家族是尊贵的苍狼之雷特,她做的一切都要对得起这个家族。
可这个家族……真的对得起这一切吗?
她不知道海德家事件的真相,可陷害海德家的后辈,从国王被黑法术袭击开始,到赛提人入侵、亚尔林的死……
如今甚至到了要对索特人的传统不管不顾,也要达成目的的程度。
他到底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此……
“看来我让您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拉文看她面色发白,笑了笑,“是挺难接受的。”
“我……”卡蕾觉得被喉咙被一块东西扼住,发不出声音,“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也许……是有什么原因。”说着这些,卡蕾一度感觉到了言语的苍白。
她一点自信也没有。
拉文看着她的表情,一时有些啧啧称奇:“真是没想到……查亚斯精明至此,连自己的孙女也不相信。”
卡蕾表情苦涩,手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他说过……”
雷特家族通过牺牲自己,牺牲他人,走到了如今。
——毫无意义的同情和坚持只会让自我灭亡。
“雷特家族为了今天的地位,确实付出了不少。”拉文捏着一枚棋子,悬在棋盘上方,轻晃了晃,“不管是以一己之力排除万难,支持谢罗姆·汀恩,还是在控制诅咒这一事实上。“
卡蕾为一个从未听说过的词语一怔:“诅咒?”
“啊,你不知道……那是留给背叛者的诅咒。”拉文仍是微笑。
拉文坐在背光的位置上,镜片下一只眸子含着笑意,可深处却有丝丝缕缕不清晰的情绪……
顿时多了一种怪异的分裂感。
“雷特家族一心一意想在乱世中获利,事实上也的确做到了,并成为了这个王国最尊贵的家族,与魔剑法师关系密切,并得到了魔剑法师的传承……可惜,有人临死前不顾一切地下了一个剧烈的诅咒。”他慢悠悠的,“魔剑法师的传承,与其说是力量的载体,不如说是诅咒的载体,谢罗姆·汀恩已经死去,但雷特家族还在……依旧要忍受这个诅咒。”
“你在说什么?”卡蕾猛地站起来,下意识想打断这一切。
她心底有一阵一阵涌上的不安和警惕……或者说,担忧。
总觉得,他在说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一旦出口,事情就再也刹不住车。
“卡蕾小姐不是很好奇么,为什么查亚斯要咬着你那位朋友不放——”拉文仍是笑,“雷特家族每一代人都在寻找替他们……或者你们承受诅咒的替罪羊。而这个替罪羊,在这一代……就是海德家和威尔森家。”
“承受诅咒的人,得是威尔森家这种容易控制的小卒子才合适啊……他本想控制海德家,却没想到,那个家族很惊人,连我都为之惊讶——”
卡蕾浑身发软。
脑海里有滚烫的东西在一丝丝蔓延,烧得她没法思考。
海德家和威尔森家,只是替代他们家族承担诅咒的人选。
原来……莉莉安会被如此针对,是因为,雷特伯爵没想过她会出生,继承了力量和诅咒,并且变得不受控制。
莉莉安……一定还知道什么,到了雷特伯爵必须杀了她的地步。
可为什么……这个诅咒背后到底还有什么?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她有些茫然。
却没想到拉文先前那句话没说完,不紧不慢地接着道:“毕竟,差点就……”
差点什么?
卡蕾注意到了这半句话,却问不出口。
因为声音被卡在了喉咙里。
渐渐的,她还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身体,只能任由着视线一点点变黑,消散——
一声轻响。
拉文落下了棋子,那枚深入敌军的小棋子,在王棋面前被吃掉了。
……
“你还真是……恶趣味啊。”一旁,昏迷跌倒的少女重新站起来,可她的神情已经完全不同,充满冷淡,“拉文·科特。”
“好久不见,罗克珊小姐。”拉文微微一笑,“这个小姑娘很可怜不是么,像你一样,本就一无所知,可却被卷入其中。”
卡蕾……或者说罗克珊扶了扶额角,啧了声:“雷特家族的人……都该死。”
将她的家族当成替罪羊,摧毁了她的一切。
吸了口气,罗克珊揉了揉脖子:“侵蚀她花了不少时间……但也不用你插手了……我必然让查亚斯·雷特万劫不复。”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从房间走出来,只能默默看着大火和敌人毁灭一切的小女孩了
……她要复仇。
拉文没说话,只听着那一阵脚步声远去,跟着是门合上的声响。
进来的是一位少女,出去的,是一名恶鬼。
男人脚踩暗蓝色的地板,背后的油画里的人像藏在阴影里,昏暗无光。
这片寂静里,他轻声感慨:“真有趣啊。”
身侧忽的亮起一团光,光里,少年的身影渐渐清晰。
“结束了么,那边。”他没看那位少年,手里捏着角落的一枚棋子。
“恩。”亚修应了声,没再多说。
“你觉得……这盘棋还能怎么下。”拉文往后仰了仰,指的,是他的白棋的那边——
艾伦蒂亚棋里,黑白两方棋子,哪一边被“吃完”,就算最简单的胜负。
而今,白棋所剩无几。
少年沉默了半晌:“死局。”
“……说不定有奇迹呢?”拉文缓缓道,“毕竟,将你从北方带回来后,你总是能创造不少奇迹。”
无人应答。
“将她带回来……是你最后的任务。”
“是……”少年微顿,回答的声音轻而虚晃,“父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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