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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消暑药


止阳宫从不焚香。

    没有别的香气遮掩,赵政踏入寝殿时,还能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墨香。

    或许姜禾也从不想遮掩什么。

    她正坐在冰鼎旁,倚靠着冰丝面软枕翻阅竹简,神情认真。

    室内温度适宜,她的动作悠闲自在。

    听到赵政的脚步声,姜禾抬头微笑。待赵政沐浴后回来,她仍然坐在那里,只不过换了一卷竹简。

    赵政俯身,把她手中的竹简抽走,丢在一边。

    “啪”地一声响,竹简远远落下砸在地上,声音锐利。

    姜禾抬头看着赵政,神情疑惑。

    “孤要睡了。”他开口道。

    算是解释自己的粗鲁。

    “陛下要睡,”姜禾轻抿唇角道,“意思是……要臣妾把你抱床上吗?”

    殿门口侍立的宫婢听到此处,立刻紧闭殿门,向外退去。

    赵政看着姜禾,目色冷峻。

    他才不要听她的花言巧语。

    赵政的身体压下来,一只手锁住她的两只手,一只手去扯她的衣带。

    “孤要你侍寝。”他的声音低沉又炙热,似乎要把她融化。

    姜禾静静看着他,没有动。

    这突如其来的蛮横和火气,是跟大臣吵架了吗?

    姜禾仔细打量他的神情和身体。

    她能感觉到他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怎么了啊?

    虽然身体被控制,姜禾还是借着托起的力量,抬头亲吻赵政的额头。

    “赵政,”她轻声呢喃道,“我也要你。”

    我也要你。

    这句话像是解开某种心结的钥匙,赵政的手松开姜禾的手,转而托起她的头。

    “赵政,”姜禾闷哼道,“我的书还没有看完。”

    “不准看。”他把她搂在怀里,“睡。”

    倦意袭来,她比往常乖巧些,沉沉睡去。

    第二日果然浑身疼痛。

    地毯毕竟不如龙床软,姜禾坐起身子时觉得尾骨疼,端汤时觉得胳膊疼,要抱阿谦时,觉得脖子也跟着疼起来。

    她在心里骂了一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到底谁惹他生气,他又把怒火撒自己身上了。

    “昨日夜里,哪位大人跟陛下议事呢?”

    早膳后的闲暇时间,姜禾加了一只枕头靠在腰窝,问道。

    内侍答:“御史大夫冯大人,还有廷尉李大人,以及博士张大人。”

    “好,”姜禾点头,“这几位大人辛苦,本宫有赏。”

    内侍的身子弯得更低。

    王后还没有赏过大人们呢,却不知赏什么。

    内侍一路小跑跑到谏议殿时,赵政还在听大臣禀告今年的旱情。

    见服侍在姜禾身边的内侍过来,他还以为是找自己。

    “跟王后说,孤一刻后就回。”

    内侍的脸顿时通红一片。

    “诺。不过……”内侍垂头禀报道,“王后要赏御史大夫、廷尉、博士几位大人。”

    赵政有些意外地抬头。

    姜禾向来不干涉朝事,为免被疑结党营私,她也从不亲自恩赏朝臣。

    一切都是经赵政的手来办,敞亮干净。

    “赏什么?”赵政抬眼道。

    “消暑祛火的汤药。”内侍说着摆手,身后立刻跟过来三位宫婢。每人手里都端着一碗药。

    御史大夫冯劫为人死板,闻言立刻问道:“为何要赏?”

    “王后听说几位大人昨夜与陛下商谈朝事,漏夜方回,心中感动。”

    这倒的确是一个理由,而且一碗消暑药,又是当着陛下的面,喝了也没什么。

    几位大人连忙跪地谢恩。

    只是这药的滋味……

    冯劫为人老实,先喝了一大口,眉头立刻拧在一起。

    这也太苦了。

    苦到心里,像是挨了一顿打。

    其余两位大人虽然喝得慢,那表情也不太好。

    赵政看着他们,忽然明白过来。

    他的脸上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颔首道:“王后有心了。”

    “在不会引起腹泻的前提下,加了最多的黄连。”采菱眯眼笑着,一面给阿谦打扇,一面对姜禾道。

    “就是要这么办。”姜禾点头。

    这就叫做冤有头债有主。

    你们也泻泻火。往后有什么烦心事,不要在就寝前说给陛下。

    小内侍这时回来复命,姜禾抬头往殿门口看看道:“今日不见阿翁,做什么去了?”

    宫里人都知道,王后平日里唤李温舟“阿翁”,完全不把他当作下人。

    因为李温舟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太好,姜禾提议让他的徒弟们出来做事。所以平日李温舟不需要在议论政事的大殿伺候,便会来止阳宫跟小阿谦玩。

    内侍听到姜禾问,神情有些躲闪。

    “怎么了?”

    这内侍也是李温舟的徒弟之一,清楚师父的事。

    被姜禾追问,内侍干脆跪了下来。

    “王后殿下,奴婢的师父去谏议殿伺候了。”

    “不是有他那个姓赵的徒弟跟着陛下吗?”姜禾蹙眉道,“暑热正盛,热坏了怎么办?”

    “赵师兄做错了事,师父觉得惶恐难安,今日一早就去值守了。”小内侍红着脸回禀。

    一早就去了,也就是在寅时的早朝。

    那可太辛苦了。

    “做错了什么事?”姜禾问。

    内侍的头垂得更低,竟然不敢说了。

    “你不说,本宫亲自去问陛下。”

    “嗵”地一声,内侍叩头道:“昨晚上,赵师兄知道王后殿下往魏国送信,告诉了陛下,想要拦截。师父知道了这件事,气得不行,打了赵师兄三十皮鞭,几乎打死过去。师父说,若不是顾及这么多年的情谊,要把他活埋进乱葬岗。”

    原来是出了这档子事。

    那昨夜……

    昨夜赵政的举动,竟然是生自己的气吗?

    生气,又不肯问,于是要睡觉。

    他的那些试探和隐忍,都是因为这个吗?

    得睡一觉,确定自己没有变心?

    真的……好傻。

    不过那个姓赵的内侍也太可怜了。

    等等,似乎还有谁也很可怜。

    除了自己……

    姜禾口中含着水,咽下去时有些慌,咳嗽了几声。

    “殿下息怒,”内侍道,“赵师兄已经认错了。”

    “不是这个,”姜禾的手往谏议殿的方向指了指,“那几位大臣,喝药了吗?”

    内侍神情微顿,点头道:“喝了,陛下看着他们,说王后盛情,不许剩。”

    王后盛情,不许剩?

    他倒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从雍国国都送往魏国的信,不足两日,便到了。

    魏忌接过玄青色的信袋,有些意外,还有些心软。

    那种,原本蓄积着难过和恨意,逐渐坚硬,却又缓缓淡去的心软。

    “你们退下吧。”他声音平静道。

    送信来的人却没有走。

    “王后殿下的意思是,让卑职在这里等着回信。”

    等着回信,说明这信多半不是讲私事。

    是说公事,说战事吗?

    魏忌抬手,立刻有下人引着那名卫尉军去偏殿歇息。

    他先去洗干净手,再把蜡烛拨亮些,最后才端坐几案前,挪走茶盏和水壶,打开信袋。

    她的信写在白色的丝帛上,丝帛的左上角绣着玄鸟青鹞。

    青鹞是雍国的保护神,它栖息在权杖“戈”上面,身边还有象征禾苗的稻穗。

    这是雍国的徽记,只有王族之人才有资格使用。

    小禾她如今,是雍国的王族了。

    魏忌向下看去。

    看她端端正正的字迹,看她字里行间的情谊,然后他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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