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梦碎

　　1252年7月22日傍晚维吉亚王国�6�4库劳市镇

　　如果说第一天的宴会是充满欢笑的话，第二天的宴会就显得沉重许多。没有乐音也没有美酒佳肴，只有严肃的政治与谋划。

　　“也许这么说有点扫兴，格拉斯克波耶与佩汀哈洛女士。”维兰波耶严肃地说道：“但我不觉得现在的时机适合举办两位的婚礼”

　　“是的，这个我自然明了。席薇亚也会理解的”格拉斯克虽然人逢喜事，却没让爱情冲昏了头。一旁的席薇亚懂事地点头，她可不希望自己害格拉斯克波耶在同伴间得到不好的名声

　　“现在日瓦丁方面西扩派的声音远远压过了我们，这是很令人担忧的”罗德拉波耶说道，他是个秃发波耶，但是后方的头发却俐落的经过修剪，显然十分重视细节。

　　“西扩派？是贵银家族吗？”席薇亚低声发问，想起了在雪境野地遇上的骄傲波耶，拉尔恰。便顺口问起。

　　“贵银家族的确都是西扩派的一份子，但不是全部”罗德拉波耶解释：“简单来说，我们维吉亚王国现在分裂成两党人，一派认为要往东征伐屡犯边境的库吉特人，另一派则认为要拿诺德人开刀。我们，认为诺德人比起库吉特人强悍许多，征伐库吉特比较容易，而且也不会让我们的领地变为前线”

　　“那么为什么西扩派的声音会压过东扩派呢？”席薇亚问道：“呃…我这样会太失礼吗？”

　　“当然不会，请尽管发问”贝尔加鲁波耶友善地鼓励席薇亚

　　“呃…我想应该是，大家觉得库吉特擅长游击，无法有效地驱赶。所以非要在两派选的话，大多数人都挑选轻松的西扩派。才导致我们在宫廷完全无法有效地说服波耶们”维兰波耶叹气道。

　　“那有没有办法，让大家有除了决定要打哪边之外的选择呢？”席薇亚问道

　　“愿闻其详”奈尔格波耶问道

　　“比方说，让大家知道我们东扩派不旨在兴战，而在止战。我们驱逐进入进内的库吉特人，另一方则与诺德人和谈，好比说商业上的协定？如此一来，我相信大多数的城镇居民和庄户人一定都会支持我们。而渴望和平的波耶也会选择站在我们这方”席薇亚试探地举例

　　“好啊！这样有说服力多了！”罗德拉波耶显然很高兴终于有与东扩派争论的论点了：“明天我立刻派遣快马，到日瓦丁请国王再次召开波耶会议”

　　“这是一定要的，格拉斯克，我得说你找到一位很棒的伴侣，同时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呢。”贝尔加鲁波耶赞许地道

　　“请国王召开波耶会议讨论东扩主张是必要的，但有另外一样更重要。”维兰波耶说道：“这位佩汀哈洛女士，我们应该说服国王让她成为封臣之一。然后让她在议会中发言”

　　“为什么？”说话的是马穆恩波耶，罗德拉波耶的儿子。光头让他显得十足的硬汉风格。他打从一开始就觉得席薇亚不应与他们同列，更遑论是在议事桌上高谈阔论，现在竟然还想得到封臣之位。

　　“她可说是在场中最聪明的，而且有着演说家的能耐与特质。很少人同时具备这两个要素”维兰波耶说道

　　“维兰叔叔…”“马穆恩”贝尔加鲁和蔼，但是严肃地打断了马穆恩

　　“是的，伯父。”马穆恩波耶恭敬地点头道，停止了发言。席薇亚暗暗称奇，显然雪境白衣家族内的约束力十分强大，似乎只有长辈说的话才是真理。

　　“恭喜你了，佩汀哈洛波耶娅”格拉斯克亲昵地拍了拍席薇亚

　　席薇亚微笑以对，如果可以，她愿意尽一切所能帮助她未来的丈夫。

　　1253年1月1日上午维吉亚王国�6�4日瓦丁王城

　　于是，随着新年到来。席薇亚得到了册封，并在波耶会议上发表了一系列的国策建议。不意外的，凭借着她出众的外貌和口才，很快地就让东扩派的主张重新得到了检视与认同。商业协定的相关事宜已经开始讨论。

　　1253年1月20日上午维吉亚王国�6�4依斯摩罗拉堡

　　目前还没有领地的她与格拉斯克波耶共同生活着，她被接到国境西塞，格拉斯克波耶的封地依斯摩罗拉堡。一个月以来，她享受着平静的生活。偶尔听听小姑塔玛对她诉说她的情史、大多数时间则领着仆役们打理家务。格拉斯克波耶闲暇时会与她并骑在城外闲晃，两人偶尔也会连袂前往库劳与维兰波耶等雪境白衣成员拜访。

　　格拉斯克波耶是个好丈夫，尽管国事和公务缠身。他总是尽量抽出时间回家，和席薇亚共享两人世界。虽然双方一直没有空举行婚礼，但实际上已经像是夫妻般一同生活。席薇亚总是希望能为格拉斯克再分担多一点点

　　“恩…”格拉斯克在火炉边沉吟着，桌前堆着大叠羊皮纸。

　　席薇亚走到椅后温婉地按摩着丈夫肩头，同时亲密的吻了吻格拉斯克耳后。

　　“忙什么呢？”

　　“各种琐碎的杂事唷。塔玛要结婚了、贵银家族又嚷着要我们东扩派付出责任。要加重对于东方的巡逻…唉，这些贵银的家伙根本就养尊处优，明明他们领土近得多，却硬要我们组织人马去那里巡逻”

　　“他们觉得防御库吉特人是东扩派的责任”席薇亚哼了一口气

　　“抵御入侵者应该是每个维吉亚人的责任才对”格拉斯克叹气：“而且，上周的战报显示，哨所被那颜喀剌般的部队摧毁了，六十多人死伤。这六十九人全是我的弟兄”

　　“那颜喀剌般似乎很会用兵？”席薇亚问道

　　“他是游击战高手，很会打带跑。又聪明得很，不会受骗中埋伏。我已经有一百多个弟兄都是被他的部队杀掉”格拉斯克显然很头痛，眉头都皱了起来：“他们都还只是经验不足的孩子…看来我总有天得亲自让他下地狱”

　　“是部队不够精良吗？”

　　“我新招募的人马在老练之前就被他杀得一干二净，现在部队严重出现能力的落差。这让我很困扰…”格拉斯克叹气

　　“法提斯很会训练部队”席薇亚忽然说道

　　“法提斯？你說你的那个骑士护卫？”格拉斯克闭上眼轻哼，席薇亚按在他肩头的力道刚好。

　　“恩哼，我能帮你训练人马”席薇亚

　　“你确定？我可不是要民兵喔”格拉斯克故作严肃地道

　　“这样吧，你明天将你的新兵交给我。我一个月后帮你练出三十个维吉亚卫士？”席薇亚说道

　　“如果这样那就太好了”格拉斯克微笑道，持续地享受着席薇亚的按摩。

　　“对了，席薇亚”格拉斯克像是想起什么，坐起身

　　“嗯？”

　　“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同房呢？”格拉斯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席薇亚双颊霎时绯红，两人虽然已经同住，但是守礼的格拉斯克波耶却始终不敢有逾矩行为。所以虽然共享屋檐，未有夫妻之名以前席薇亚总是睡在偏房。

　　“怎么？君子格拉斯克忍不住啦？”席薇亚红着脸取笑丈夫

　　“唉…这个…呃…”格拉斯克窘迫的摇头晃脑

　　“别问人家这种问题，我还不懂”虽说不懂，但席薇亚却俯身给了格拉斯克一个热情的湿吻。本来就全身散发魅力的她忽然来上这么一下，哪有男人还把持得住。

　　两人初尝禁果，其乐自然不可为外人道。

　　＊

　　1253年5月15日上午维吉亚王国�6�4依斯摩罗拉堡

　　接下来半年，这对夫妻在维吉亚西境一边享受爱情，一边充实武力。格拉斯克波耶的部队都在法提斯的指导下成为精锐。到了夏季结束，格拉斯克波耶的部队已经扩张到将近两百人，而其中属于精锐者便超过半数。

　　随着春季开始的还有与诺德王国的商业协定，格拉斯克的妹夫在诺德境内发挥了影响力。双方商队开始来往，打破了过去一百年维吉亚西境的兵祸困境。然而总是有盗匪依然不死心，像狼群一样狩猎商队。于是席薇亚曾亲自和部队前往接防，保护商道的安全。诺德方也为此派出了一支部队，表示诚意。

　　“格拉斯克夫人，日安”诺德资深弓箭手上前致意，席薇亚惊讶地发现这支部队的首领竟然是个俏丽的少女。

　　“你也日安”席薇亚回礼：“在这片土地上追猎匪徒，辛苦了。我谨代表维吉亚王国向你致意”

　　“尽己所能而已。夫人，我们已经锁定了一股悍匪，近日我会不时假扮成商队来吸引他们”少女弓箭手说道。

　　“是海寇吗？”席薇亚问

　　“我想是贵国境内的强盗，他们都穿着维吉亚装束。”少女弓箭手解释

　　“恩，我会和丈夫严加巡逻”席薇亚点头

　　此时不远处忽然扬起烟尘，显然有数十名贼寇正往商队扑来。完全无视于维吉亚与诺德两支部队在场。十足地猖狂与肆无忌惮。席薇亚与少女弓箭手对望一眼，同时领着部队上前。

　　“夫人，也许您该后退一点。您身上的装备并不能提供太好的防护”少女弓箭手提点着席薇亚，因为席薇亚此刻只披了一件皮甲外套。

　　“谢谢你提醒，我不会靠太近的”席薇亚谢过少女的叮咛，同时问到：“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尤里雅”少女弓箭手指挥着部队摆开阵势，诺德勇士举盾上前迎敌，其他的诺德弓箭手则解下长弓。而少女自己也是，她持弓沉稳显然也是高手。

　　席薇亚吹起唿哨，阿列克谢和鲍罗汀两人立刻领着十多名维吉亚轻步兵防御诺德弓箭手的侧翼，瓦丁米尔与法提斯两人则率着维吉亚骑手冲前试探。柳德米拉等人将维吉亚弓箭手拉往高处，随时准备援护射击。

　　席薇亚自己则轻催马缰，稍微跟在维吉亚骑手后方。然后勒马停定，拉满手上角弓，看准了当先冲来的贼寇。正要放箭时，那贼寇肩头已经先中了一箭。席薇亚侧头一看，尤里雅正持弓冲上，只见她纤手连发，贼寇胸前已经在一瞬间中了五箭之多。

　　好厉害的连珠箭…

　　席薇亚暗自心惊，她深呼吸，让胸口的气缓缓舒展，然后将手中长箭射出。精准而且无可挑剔的将另一名贼寇当场击毙。尤里雅显然也被席薇亚这一手震慑住了，因为席薇亚的射程根本就已经逼近一个老练的维吉亚神弓手，射程和精准更比尤里雅多出了一倍。

　　法提斯吹起唿哨，部队顿时改变了战法。维吉亚骑手们已经成功的抄到盗匪的后路。这些骑手们用手中的骑枪逼迫着盗匪挤往战场中央。而在他们前方的是由诺德勇士组织起来的可怕斧阵。而维吉亚轻步兵则一致换上了远程兵器，或掷矛或射箭。维吉亚军缓缓进逼，盗匪一点机会都没有。而维吉亚弓箭手这时也聚往席薇亚身边保护主人，他们引弓待射，等着盗匪被瓦丁米尔等骑手逼入射程。

　　席薇亚在马上，优雅地一箭一箭狙杀任何被盯上的盗匪。精于弓术的柳德米拉、德米特里、姬斯卡、凡娅也跟着开始放箭。这可完全让尤里雅开了眼界，她从未想过这个绝美贵妇竟然有如此神箭造诣，更难得的是身边扈从全是跟她一样的神箭手。

　　“呜啦！”伊格尔举起战斗斧高呼，库妮丝卡与双胞胎跟着发出战吼。维吉亚轻步兵们士气大振，喊着维吉亚人特有的战呼。盗匪本来就因为战斗失利而受挫的士气更是被震慑得荡然无存。诺德人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也跟着吼叫了起来。盗匪一声发喊，开始四散逃走。瓦洛亚与瓦丁米尔两骑飞快领着轻骑追上，没过多久就押送着十多名强盗俘虏回来。这是一场漂亮的大获全胜

　　“他们是你在找的悍匪吗”席薇亚问道。

　　“不是”满身是血的尤里雅从战场走回阵地，她刚刚特地巡视战场，想要确认来者身分。席薇亚不忍看战场的惨况，所以并未上前。

　　“那我们下次会再更严密地巡逻”席薇亚承诺

　　“有你们协助，战斗一定轻松多了。感谢您，格拉斯克夫人”尤里雅微笑

　　“愿维吉亚与诺德友谊长存”席薇亚微笑致意

　　双方各自带部队离开，接下来的路程，护送商队的任务改为由维吉亚方进行。而此刻远处山头，五名维吉亚装束的骑士正远远望着这一切。当先那人是独眼，褐色短发的壮汉。

　　“迪里刚雅尔，这情况看起来不妙阿。你的四千第纳尔换来这种不堪一击的家伙”身边一人说道，维吉亚装束下竟然说着诺德人的方言。而且当先那人就正是诺德王国贵族，迪里刚。

　　“你懂什么，这四千第纳尔可值了”迪里刚雅尔蛮不在乎的道：“他们这些狗奴才不死，我怎会知道格拉斯克家的能耐？改变计画，我们专门针对诺德商队下手。我要让那该死铁匠养的栽个大筋斗”

　　“迪里刚雅尔，抢诺德商队…王上会不高兴吧？”

　　“拉格纳是个唯利是图的笨蛋，只要我能带来够多第纳尔他就满足了。”迪里刚不屑地说道：“再说，这小姑娘跟班欠我一只眼睛，我总得想办法让她好好偿还一下”

　　恶毒的计策在初夏的晨风中低语着，悄悄地编织着悲剧。主角在舞台上，浑然不觉。

　　＊

　　秋天，寒冬并没有如预期般早来。但无论天气冷不冷，对于库劳修道院前成婚的这对新人而言并不那么重要。他们手挽着彼此，共同在圣父像前许下对于彼此的誓言。

　　席薇亚与丈夫前往温暖的日瓦丁度蜜月，暂时忘记冰天雪地与政治算计，那是席薇亚生命中最被呵护、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但却何其短暂，因为仅仅一周，一切就变了调。

　　1253年9月17日上午维吉亚王国�6�4库劳城内

　　席薇亚在边境曾有一面之缘的少女弓箭手尤里雅被人残酷地奸杀，而她暴露野外的赤裸身躯上唯一的蔽体物竟然是格拉斯克家的锦旗，摆明是对于整个诺德王国的示威。商业协定一夜停摆，诺德举国哗然。

　　“你不必去”席薇亚说道：“全维吉亚人都知道不是你干的”

　　“但我还是得找出凶徒，不然妹夫在诺德一定饱受压力”格拉斯克正收拾着行装。他打算立刻前往萨哥斯，对所有诺德雅尔进行说明，并协助缉凶。

　　“他们听得进去吗？诺德人此时群情激愤…”

　　“席薇亚，吾爱。不用担心”格拉斯克温言安慰：“任何人都看得出，这是一种幼稚至极的嫁祸手段。试问，怎么可能有贵族会做出那种可怕的事情，而且还唯恐天下不知呢？”

　　“就是这样才让我担心”席薇亚忧虑的道：“越多人这样想，就越多人觉得你算计很深。他们可能会觉得跟商业协定有关，因为在协定开始之前，依斯摩罗拉掌握了诺德商队的第一道关税…”

　　“嘿，我的睿智老婆”格拉斯克轻轻将手指放在席薇亚唇上，安抚道：“别想这么多，一切都会没事的。没有人会想特别算计我，或替我打那种算盘”

　　“可是…”席薇亚急得眼泪都落下来了

　　“先让法提斯带你回家，我们春天时再补过这蜜月。好吗？”

　　“你先答应我一切都会没事”

　　“我答应”格拉斯克吻着席薇亚的手承诺道

　　席薇亚当晚就在部队的护送下赶往依斯摩罗拉堡。而格拉斯克随即启程，和几名精锐连夜直奔萨哥斯。在席薇亚坚持下，还带了武艺最强的阿列克谢与瓦丁米尔随行。

　　然而，当格拉斯克波耶数天后返家却没有“一切都没事”

　　1253年9月20日傍晚维吉亚王国�6�4依斯摩罗拉堡

　　“贝尔洛许那个蠢货！打铁的脑袋！他真该用自己的铁钳狠狠敲自己一顿！”格拉斯克在房中怒斥，席薇亚从未看过丈夫如此愤怒的样子。只得上前安抚着。原来，格拉斯克的妹夫，也就是诺德方推动商业协定的领袖也一口咬定那场惨剧是格拉斯克所为。

　　“也许我们可以请婚宴宾客作证？或是维吉亚任何波耶作证？”席薇亚试着想办法

　　“也只能试试看吧”格拉斯克波耶颓然坐进椅中

　　讽刺的是，接下来数天。所有波耶宛如人间蒸发一样，完全联络不上。席薇亚与丈夫四处拜访，却从来没有波耶在自己领地内。即使一向关系良好的雪境白衣家族也避而不见。这种情况，就算没有席薇亚出众的才智也可以看出他们已经被遗弃了，没人愿意和惹上一身腥的格拉斯克家有任何关连。

　　更糟的情况却在此时发生，两千余诺德大军越过边界进入雪境，直奔依斯摩罗拉。领军的是格拉斯克的亲妹夫，也就是诺德王国的新科元帅。只用了五天，依斯摩罗拉就陷入包围。而格拉斯克这边只有三百多人的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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