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集结
1254年2月8日傍晚维吉亚王国占领区‧库丹行省-夏普斯特
克雷斯回来两天后，也就是夏普斯特会战后第四天，要塞一样的村门开启了。城内一名胖大青年波耶举着白旗率队出城飞奔到佩汀哈洛的阵前。那是加斯提亚波耶，他的大秃头和大胡子本来都让这个人看起来十分宽厚开朗，但此刻他的双眼血红，显然内心有极大的仇恨与悲伤。
他说：“我是加斯提亚波耶，愿以待罪之身弃暗投明！报我父亲的血仇！”
佩汀哈洛努力忽视罪恶感，以一个明君的姿态接受了加斯提亚。尽管事实是如此晦暗残忍见不得人。她慢慢体悟到维兰波耶当时告诉过她的，越靠近政治核心，只会越快忘记自己的本性。
至于鲁迪波耶连夜逃离。一代神射手波耶落到这种困境，让这位高傲的贵银家人羞愤得想要自杀。
对于贵银维吉亚，加斯提亚波耶的倒戈无异是灾难性的。六百大军被切断补给成为一群乞丐般的武装力量。他们四处向大小村庄征粮，向过路商队征粮。前方有坚城库丹、后方有女王率领经过整补的四百新军。无可奈何之下，此战元帅哈维尔波耶下达了突围北归的指令。但这只让六百大军人心惶惶，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除了贵银家的骑士有机会逃出之外，其他人都得死在雪地中。
1254年2月8日傍晚红色日瓦丁‧库丹城郊
“把流焰箭准备好！”“弓箭手列阵！”库丹北面，贵银骑兵们的冲锋声维吉亚新军充耳不闻，只是加速地准备应战。
“放！”瓦洛亚下令
位于雪丘上的流焰箭再次对着突围中的贵银军撒出致命火雨，移动缓慢的维吉亚步兵与维吉亚卫士以及辎重队成为目标。在四起的爆裂和火花中溃逃。其实佩汀哈洛不禁觉得有些可惜，流焰箭如果使用在沙漠或者是荒野一定可以很有杀伤力，但一搬到维吉亚雪境之中，威力顿时打了大折扣。贵银骑兵虽然冲得快，却在雪地里中了加斯提亚波耶射下的绊马索，扑跌在地的骑士们无助地被四周的维吉亚弓箭手射杀。
哈瑞斯波耶数度想要冲上雪丘解决流焰箭，但是都被德米特里一轮强弓射退。最后只好放弃，改向北突围。法提斯、奈尔格两名波耶各率维吉亚骑兵队冲入战场中扫荡敌人。奈尔格身穿鳞甲背心，他的部队也是以轻装为主，由于他的封地德瑞马格堡地处斯瓦迪亚、维吉亚、库吉特边界，混出来的杂种猎马十分善于奔驰，奈尔格不愿意浪费这种马的天赋，所以并没有为他们披上战甲。他领内的骑士也就都善于奇袭追猎这类的轻骑战术。猎马的速度让轻型骑枪也一样有着可怕的力量。有不少贵银骑士都被奈尔格的维吉亚骑手刺落马下
佩汀哈洛有了战弓，成为更可怕的战士。她跨马拉弓，在雪丘上居高临下一箭又一箭将全副武装的维吉亚骑士射杀。弓技更是让人闻风丧胆，都是挑着没有覆甲的面门、颈部。二十支箭用尽，就有二十匹无主战马在乱军中惊慌乱窜。
佩汀哈洛将弓抛给凡娅，抽剑一马当先冲入战阵中。
“真是乱来！”瓦洛亚惊慌地道
柳德米拉和伊格尔连忙挺兵刃率队跟上。掩护着他们的女王冲杀。佩汀哈洛一股撞进混战中，一名维吉亚卫士被撞飞吐血。战马也高高扬起前提，将佩汀哈洛甩了下来。
佩汀哈洛反射般闪过了对准她刺落的短枪，挥剑斩下来人小腿。
她有时真搞不懂自己，明明想要一死了之，却天生有着强运和快速的反应。总在她阵亡之前让她平安脱身。
“聚拢聚拢！不要落单！”哈瑞斯波耶手持月刃斧呼喊着。此时连库丹的贝尔加鲁波耶都亲率部队出城夹击，哈瑞斯的贵银骑兵虽然已成败象但还是高呼酣战。瓦里西恩连忙率队赶到父亲身边，他的部队接连遭遇两场硬仗，几乎已经全军覆没，但还是尽责地参与战斗。相较之下，穆列扎波耶就显得敷衍许多，他指率领五十人左右的部队，其中还有超过半数是雇佣军一类的部队。
法提斯挥着重剑砍倒两人，后方的维吉亚骑士跟着围上。哈瑞斯上次被法提斯一剑砍落马，此刻更是想报复。他策马冲前，月刃斧砍上。法提斯见血痛吼，想回剑却挥了空。
哈瑞斯不愧是贵银第一勇士，他的骑兵队率先突出重围，并将加斯提亚的部队击溃，抛下父亲逃离。
而哈维尔波耶此刻正被佩汀哈洛盯上，他艰难地以一敌三，随时都会败下阵来。佩汀哈洛十分难缠，哈维尔弯刀摆脱不了她的手半剑。他一砍，佩汀哈洛用双手剑的架式抵抗男女先天臂力的不平等；他如果退却，佩汀哈洛又改成单手剑，绵密进攻。时而上段当头凶砍、有时又刁钻地削往腰、腿。
哈维尔除了要担心佩汀哈洛，还要应付军刀高手库妮丝卡以及阿列克谢的月刃斧。更不用说的是，还得亲眼看着自己培养数年的部队正被女王的新军给屠杀殆尽。
阿列克谢月刃斧突然使了个假身，攻势一转砍往腰间。哈维尔早就料到，弯刀下防挡下这斧。默契般的，库妮丝卡军刀从另一方砍他后颈。哈维尔心中叹息，却不肯就范。举臂用血肉挡了这刀，刀锋深深地砍进他小臂。
其实哈维尔波耶的技击技巧可说是维吉亚数一数二，哈瑞斯波耶之所以成为贵银第一勇士有很大的关系是来自于他的传授。他总是能看清来人技巧，看出弱点。只是这次他真的已经穷途末路。
他可以看出佩汀哈洛左手腕有些颤抖脱力，右手腕却无法单独控稳双手剑。右腿可能有伤，所以突刺的动作可能会刺偏。这时如果反击剑身，可以让佩汀哈洛失去平衡，趁机斩她漂亮的脸蛋…哈维尔想着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此时左右受制，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佩汀哈洛奋力举剑突刺，让手半剑刺穿他的胸口。
果然佩汀哈洛刺歪了，长剑一偏刺穿了他的肋间。哈维尔痛得倒在战场中，昏死过去。维吉亚士兵一拥而上，不论死活都将他捆绑押回
库丹城下，贵银维吉亚遭遇了决定性的惨败。
＊
1254年2月18日傍晚红色日瓦丁‧日瓦丁王城
十天后，佩汀哈洛再次回到了日瓦丁。维吉亚境内佩汀哈洛的声望越来越高，瓦洛亚建议她直接主张宣称自己的绝对王权，将亚罗格尔克指为叛乱团体。佩汀哈洛却暂时不想管这件事情。
佩汀哈洛只想好好洗个澡，睡她个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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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薇亚躺在浴池中，让热水将她包覆住。不知怎么搞的，她突然想起了里克。那个来到卡拉迪亚就消失无踪的男人。照理说，自己以一介女流称王应该也算是名动天下了。可是为什么没听过有人来求见她呢。
她想起自己以前最喜欢被他这样拦腰抱起，那种感觉好温暖…
席薇亚想着想着，罪恶感便冒了出来。她是格拉斯克的妻子，本来就不该想念别的男人。过去的事情，也不该在挂记心上了
“反正我是一个随时可以死的女人”席薇亚将脸浸到水中，让温暖的水流带走了她的疲惫、多愁善感，还有不该出显的软弱。
佩汀哈洛起身，替自己围上浴后用的长袍，走出浴池。
“夫人，库穆巴波耶求见”库妮丝卡低声报告
“很晚了”佩汀哈洛，看着依然全副武装的库妮丝卡，忙道：“你想洗个澡吗？你可以用我的浴室”
库妮丝卡显然有些心动，不知如何应答
“你也可以睡皇宫陪我没关系。我有什么，你就一起用”佩汀哈洛感性地说
库妮丝卡有些感动，点了点头。两女差点就忘记了还在皇宫大厅的库穆巴波耶。
“对了，你說库穆巴波耶找我？”佩汀哈洛刚换上睡袍，正要和衣躺下时忽然惊觉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对！他说有事情想和你私下讨论。天啊，我真是的”库妮丝卡惊道，正要入浴的她经过提醒这才惊觉。佩汀哈洛笑着摇摇手，连忙重新换上短袍下楼。
“陛下，您睡了。我真…”库穆巴波耶连忙起身道歉
“不碍事，你说吧”
“我们能到花园里谈吗？”
佩汀哈洛从善如流，加了件棉衣背心便和库穆巴相偕走出庭院
“陛下，也许我有些荒唐逾矩。但我想让您知道，如果您觉得寂寞…我愿意陪伴您…呃..该死我在说什么”
佩汀哈洛心中一柔，库穆巴紧张的样子还真少见
“我该怎么说才好…呃，正式一些就是…我该如何能与您的家族有姻亲关系？呃，这好像又太官方了…”库穆巴波耶苦恼道
“别说了”佩汀哈洛温柔地制止库穆巴：“对不起，我不愿意再有任何婚约”
“是…这样阿”库穆巴松了一口气，又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最后，佩汀哈洛目送着库穆巴的背影离去。她也这时才发现自己其实很怕再听到有人对她献殷勤，那实在牵动太多痛苦的回忆了。
＊
1254年4月1日上午红色日瓦丁‧日瓦丁王城
维吉亚的四月春天不知不觉已经降临，但是好消息却没有随着春天来到。
“我在诺德的线人告诉我，亚罗格尔克国王已经和拉格纳国王达成密约，要一起进攻库劳。亚罗格尔克打算御驾亲征，已经完成集结”维兰波耶沉重地说道。此言一出在场的波耶将领们都痛苦不耐的沉吟着，将近半年的战事让所有人都感到十分疲惫。佩汀哈洛看在眼里，但也忍不住叹了一口烦闷的气
库穆巴没有出席波耶会议，因为他已经先赶往库劳坐镇。
“亚罗格尔克与贵银拿什么和拉格纳国王谈？他们之前不是主张西扩吗？”瓦洛亚问道
“据信是割地，波拉克河以北、日瓦车则以西划入诺德王国”维兰波耶道
“这帮让维吉亚王国蒙羞的混帐、懦夫！”马穆恩波耶愤怒地道
“现在该怎么办呢？”穆列扎波耶问道
“我们得防守库劳”瓦里西恩说道：“这应该是亚罗格尔克与贵银的最后一步棋了，如果我们得胜。一定可以换回维吉亚的和平！”
说是这么说，但波耶们都对战事意兴阑珊。除了领地被威胁的维兰波耶。
“如果打不赢呢？”佩汀哈洛扶着额头说道
“陛下，我认为现在就说这种话似乎不太恰当”瓦里西恩波耶说道
“瓦里西恩阁下，陛下说的话不无道理。维吉亚现在的部队数已经用到了预备军的六成，坦白说，我们无力再发动另外一场战争。”瓦洛亚说道
“我不同意，贵银的状况难道会比我们好吗？”瓦里西恩反驳
“瓦里西恩说得有道理”多鲁瓦波耶说道，他是拉多吉尔堡的领主，前些日子的战斗并未参与道，所以此刻相较于众波耶反而跃跃欲试：“贵银的哈维尔重伤被俘、马利加死了、加斯提尔倒戈投诚。其实亚罗格尔克现在身边只剩下罗德拉、鲁迪、哈瑞斯跟拉尔恰四支部队，我们打起来应不会输”
“可是诺德人参战后呢？”佩汀哈洛说问道
“这…”多鲁瓦波耶有些迟疑。确实，没人知道诺德人会派出多少部队，但既然是要接管波拉克河以北、日瓦车则以西的广大疆域，部队一定少不了
“陛下，您是否不愿意与诺德人交战？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从外交…”多鲁瓦波耶之子，泰沙波耶提议道
泰沙波耶有张俊俏的脸，眼神柔和、下巴线条刚硬俐落，配上得体的八字须和唇下短须让他更显风采迷人。他及肩的深褐色长直发让他除了武人的气魄之外更添了一点俊逸气质。他温柔地对佩汀哈洛提出建议，早些日子他都在拉多吉尔堡驻守，这还是第一次亲自与女王面对面。他不得不承认，女王比他以为的美丽太多了！
“泰沙波耶，你弄错了。我巴不得跟诺德人决一死战。”佩汀哈洛冷然道
泰沙波耶不明就里，但看见女王的绝世姿容突然聚满仇恨和杀意还是让他吓了一跳，不敢多言。
“那么陛下觉得…？”多鲁瓦波耶问道
“这样吧，我来说说我心里的想法”佩汀哈洛起身，走到大挂图前。她伸出纤指，轻柔、充满爱怜地抚摸着地图上那已经被诺德人夺去的依斯摩罗拉。但这样的柔情一闪而逝，冷峻和坚定的神情再次回到她的脸庞
“我即日起，会带领我仅存的子弟兵以及禁卫营前往库劳镇守。要不是让我踏着诺德人和贵银的鲜血回来，就让我倒卧在维吉亚弟兄姐妹的血泊中死去”
众人都是一凛，这实在不像统治者该说出来的话
“这是我和诺德人的血仇，我不会勉强任何一个波耶淌这趟混水。因为我知道，整个维吉亚王国中，除了我死去的丈夫格拉斯克波耶之外，没有人敢和诺德人作战”佩汀哈洛扫视着在场的每个波耶，每个波耶都低下了头
“当然我不会怪你们软弱，因为连当时的统治者都没有胆量保护他的封臣。只是我要向你们承诺：我，一个维吉亚人的妻子，将在库劳把维吉亚历代的懦弱政策给踩碎。让全卡拉迪亚都知道，维吉亚人无论男女都惹不起。诺德人如果要用战斧砍杀维吉亚人的父母、妻儿、手足，我们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维兰波耶起身，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到这个雪境白衣的实际领袖上
“陛下，我真的很遗憾没能在依斯摩罗拉与您并肩作战。如今，雪境白衣面临生死存亡，您却依然愿意以王者之姿捍卫封臣们。让我们当时的见死不救更显可恨”
“雪境白衣若有幸从灭顶大敌中存活，世代将为佩汀哈洛家族尽忠，直至家族无后为止”贝尔加鲁、瓦里西恩、马穆恩三位雪境白衣波耶也同时起身。四人同时单膝跪地。
“请恕我无法苟同”穆列扎波耶反对：“对于格拉斯克夫人之前的遭遇我深感同情，她对于诺德人的仇恨我也能理解。但这等于是把所有维吉亚人拖下水阿”
“对于一个只愿意用雇佣军响应元帅征召的波耶来说，当然无法认同守护维吉亚王国的牺牲”瓦里西恩波耶冷冷说道。当日在库丹城郊的会战中，瓦里西恩一直对穆列扎波耶只派出少数雇佣军敷衍很不谅解，现在又听他主张反对抵抗更是忍无可忍出言嘲讽
“瓦里西恩，冷静一点。穆列扎波耶说得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贝尔加鲁波耶缓颊：“女王陛下此刻确实是有点忘记身分，变回了格拉斯克夫人”
佩汀哈洛心下一震，雪境白衣长者说的话确实直接指出了她的盲点。自己刚刚可是大大失态，从女王又变回了寡妻。
“维兰叔叔的家园即将被掠夺，我们同一家族难道不同声同气吗？”瓦里西恩不解的看着父亲
“雪境白衣当然同声同气，我不会让我的兄弟单独面对侵略。但是否要让这场冲突提升为全面战役，最后还是要先得到所有波耶们的同意才行。这是女王当时起义的理想、以所有波耶权益为优先”贝尔加鲁波耶说道
“雪境白衣是为维吉亚奋斗的伟大家族，如果不是女王和雪境白衣，我们到今天都还得活在贵银家族的阴影底下”多鲁瓦波耶缓缓说道：“我们父子俩在前些日子都未能为国家贡献，如今终于有机会，当然义不容辞与女王和雪境白衣同进退”
泰沙波耶更认同地点着头，他早已经下定决心为这美丽的女王尽忠。
“女王亲自替色雷兹克领内平匪，了却我和父亲的大患。这点我与父亲始终感念在心。我们过去很荣幸地和女王并肩作战、打退企图卷土重来的贵银家族，现在当然也愿意追随维吉亚的真正王者”德鲁波耶说道
“有鉴于国库战支过多，我父子将奉献色雷兹克领地内一年税收，为战争尽点心力”伏尔德拉德跟着加码
“不是我扫兴，但我也想问。如果不愿意参加的呢？”奈尔格波耶问道
“不追究，就如同过往。领主亦有权利不响应元帅的号召”维兰波耶道
“那请原谅，我拉多吉尔堡在上一役折损过半，元气大失”奈尔格第一个宣布不参与库劳防卫战。穆列扎大喜过望，总算不是落单一人。瓦里西恩看见他沾沾自喜的模样更加不屑
“陛下，我也可以参加…”博拉查波耶说道
“不，博拉查。你留在萨吉辙堡，你负责东方的和平会让我放心许多”佩汀哈洛温言劝退了博拉查的踊跃
“我愿意响应征召”加斯提亚波耶说道，佩汀哈洛至今仍然不敢正眼和这个投诚将领交谈，他的忠诚是因为女王的刺杀令换来的，至今仍蒙在鼓里。
“如果我们坐视诺德人打下库劳，就意谓着坐视诺德人继续挥军东进，我可不想看到日瓦丁被换上蓝底黑鸦旗”加斯提亚波耶续道
“法提斯波耶，你呢？伤势要不要紧？”佩汀哈洛转向坐在末位的法提斯问
“尊敬的女士，您是知道我的。我当然谨守誓言，不会缺席”
“那么，这次就各自集结。我们不宣战，但是打到至死方休”佩汀哈洛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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