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有姓无实
“维克多来了。”维克多走到营帐边时，正好听到两名军官正在窃窃私语，而谈论的对象，正是他本人……
瞧见维克多走近了，那两个头戴板冠的大夫爵百将立刻停下了嘴边的话，但二人的眼神却依旧在交流，瞥向维克多时满是戏谑。
维克多没有搭理二人，盘腿坐到了他们的侧面。几天前，靠着一手整整齐齐的好内务，以及训练演习时出色的表现，维克多成功吸引了米哈伊的注意，事后下令将他调入了直属的“警卫旗队”中。
所谓警卫旗队，可不是冲锋陷阵的前锋，而是军官直属的亲卫。毕竟高级军官总不可能站在前排亲冒矢石了，更多的是在后指挥手下的官兵们冲锋陷阵，这时候军官身边也得留人保护，于是便有了警卫旗队。
警卫旗队一般是军官统辖士兵总数的十分之一。职位越高，身边的警卫员更多。而维克多作为一介上校，现在的职位，相当于后世的警卫连连长，他的职责已经不再是训练军队，而是要保护米哈伊这个“王侯”的安全。
得到这职务，维克多心里当然是乐开了花，警卫旗队虽然斩首杀敌立功的机会变少了，可也避免了惨重的伤亡。
而且试问军队里哪里最安全？毫无疑问，当然是将军兼贵族身边了。除非是维克多是触犯了原则性的问题，才会被米哈伊赶出警卫旗队。
得到这职务，维克多心里当然是乐开了花，警卫旗队虽然杀敌立功的机会变少，可也避免了惨重的伤亡。
试问开战后，战场上哪里最安全？毫无疑问，当然是将军贵族的身边了。除非是战斗到了极度焦灼的程度，才会被派出去做主力军，否则很少有直接接战的机会。
但也有例外，那就是米哈伊不幸战死。军法规定，如果将官战死，他们这些警卫旗队统统都流放、处死。此时此刻，维克多的命运与前途，也已然和米哈伊绑在了一起。
“好歹是国王的侄孙，军队的高级将领，没那么难出意外的。”维克多心里一颗石头落地，如此一来，距离他在世界大战战争中“免死”的最低要求，又近了一步。但米哈伊调维克多来自己的警卫旗队，却也有自己的打算。
维克多报到的第二天，米哈伊便当着众人的面，对他练兵“内务整理”的事迹表扬了一番，然后让手下的军官们要按照维克多的经验，将此法在整支第三军团中推广……
米哈伊是个喜欢整齐划一的人，认为细节足以决定成败，但他也知道，将叠被衾在全军推行不太现实，便先从那些来自首都的警卫队尝试。
谁料，这却让维克多得了不少抱怨，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早晨起来为何要多此一举，甚至连几个队长也因此对维克多略有微词。
他们用关中话小声念叨，这几名百队长，无一例外都来自首都。或是世代有爵位的贵族子弟，或是历史源流绵长，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的贵族后代，其中还有两人曾在王宫内轮值，做过皇家卫队。
这些人的交通工具，均是骏马、汽车。比维克多曾经指挥的银轮部队不知道高贵了不少，几人的衣装，也是成色极佳的布料；同为达契亚人，可他们甚至连肤色也比维克多这个从小在地里干活暴晒的平民白上不少。
当维克多这个来自北方县城，没有任何家庭背景和贵族身份的人挤入这个圈子里，立刻就遭到了孤立和排斥。他们看上去彬彬有礼，嘴角带着轻浅的笑意，但看向维克多的眼神，却是鄙夷和轻蔑的。
维克多没有因此而勃然大怒，他只是坐到了不与众人合群的侧面，作为初来乍到的新人，且先谨言慎行。
这时候，营地外再度响起了匆忙的脚步，一个满头大汗的青年钻了进来，也不加入旁边四人的闲谈，而是一屁股坐到了维克多的边上。
“又差点来晚了。”
警卫旗队的几名队长里，并不是每个人都排斥维克多，还有一人例外，那便是旁边的尤加。尤加年纪也不大，才二十多岁，但络腮胡已经爬上了他的脸颊，和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一比，巨大的反差成了他的标识。
他坐下后还在打理自己的衣襟，抱怨道：“起来了不仅要洗漱、保持形象，还要叠好被子，维克多啊，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这是不含恶意的打趣，维克多一笑，还想说两句，这时候，统辖他们的长官也进来了。众人立刻起身。
“今日米哈伊将军帐前轮值……就由尤加和新来的扬-安东内斯库来做吧。”
当他念到“新来的”几个字时，侧面那四人又相互看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维克多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笑他是“有姓无实之辈。”
“扬（lon）”就如同德国的“冯（von）”，表示“来自……某地”，也相当于英语中的“of”或者“from”。这样的介词，最早只在特权阶层中使用，他们用姓来表示其显赫的家族，而下层百姓只有名而没有姓，当然不被人看得起。
维克多的家族，没有历史悠久的传承，只能算地方地主，也算是“有姓无实”。
……
“尤加，你整日与我混在一起，就不怕也遭其他几位队长孤立？”维克多和尤加领命出去后，维克多若无其事地说道。
“孤立？”尤加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笑道：“维克多，那你就是有所不知了，我虽然来自首都，与那些显贵家族不同，也是个穷乡僻壤出来的。而且祖上还是支系，平日里可没少受那几人排挤，维克多你被米哈伊长官选入警卫旗队，我好歹有个伴。”
说完，他豪迈地对维克多安慰道：“军队是靠各自本事说话的地方，那些纨绔子弟仗着自己的出身，看不上平民的维克多和旁系子弟的我。
可在我看来，维克多你出身普通，却凭着自己的能耐，立功升职，一直打拼到校官，最有资格看不起那些靠着父辈功勋才有一两官职的人，反倒是你！”
“多谢夸赞。”不过尤加欲言又止，维克多看出来了，停下了脚步，对他笑道。“尤加不必顾虑，有话便讲。”
“现如今你也是和我们都是警卫旗队，虽然贵族的身份难以改变，但实际上只要和一行人打好关系，未来就都是直呼其名，不会被嘲笑了。
从底层向上攀爬并不容易，或许在那几个人看来，维克多你过去这二十多年的拼搏来的成果，还不够触碰到他们的起点。”
维克多暗叹了一声后，道：“我明白了，今日的肺腑之言我一定谨记，容我回去想想。”
……
维克多回头就忘了这件事，根本没有抽出半分钟时间去苦思冥想，为了让自己不遭人窃笑。就强行融入圈子，难道这样做，就能被人看得起了？就能真正地混入小圈子了？笑话！
比起为虚名浪费时间，还不如想想，如何让米哈伊更加信重自己，怎么继续顺杆爬，当上更大的官职，这些才是实实在在的。
安排众人在军营布防后，维克多站在帐外，听着里面传来米哈伊和军官们议论军情的声音，若有所思。
比起普通军官，警卫旗队的优势是巨大的，不仅在战场上更安全，还容易接触到一些军情，比如里面米哈伊和众军官讨论的，恰恰是困扰第三军团数月的问题：士气。
第三军团士气依然不振，虽然在军法惩戒的威吓下，没有人糊涂到做逃兵。但大多数人都没有士气，在外面卖命奔波作战了三个多月，第三军团的士兵们心里只剩下了回家，所以一个个都显得有气无力，军营里充斥着消极的气氛。
里面一番各抒己见的讨论后，依然无果，军官们虽然都提出了解决办法，但都是老生常谈的一手大棒、一手萝卜。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奖惩能解决的问题了。维克多在帐门外站得笔直，等到所有与会的军官离去后，才进入室内，走上前来。
“长官辛苦，今天多有劳累。”
“是维克多啊，今日就轮到你轮值啊……”米哈伊似乎有些烦恼，左手捏着双眉之间，见是维克多，便让他起身离开。
维克多却不离开，他坚定地说道：“将军刚才和一众军官议论如何振奋士气，所有人议论纷纷，声音很大，但还是没有一个定论。我正巧在外，不慎听到军事机密了。”
“这也不是什么机密。”
米哈伊冷笑道：“第三军团几乎都想着回乡，军中早已人人皆知，恐怕连国王都已知晓，就盯着我，看我如何处理呢。”
面对这个状态的军团，只经历过顺风战的米哈伊难免有些忐忑。这时候他灵机一动，指着维克多道：“你也是不小一个军官了，还是从基层一路升上来的，颇知士兵疾苦冷暖，你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作为空降的将领，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米哈伊可愁坏了。他将维克多调到身边做警卫旗，除了欣赏维克多那天展现出来的过人治军能力外，又何尝不是想要一个了解军心的基层军吏，来为自己提供咨询呢？
维克多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道：
“属下倒是有一个法子，不敢说能重振士气，但至少能使官兵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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