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临阵换将
“姓名？”
“潘越。”
“工作单位。”
“华日新闻秘书参事。”
“因为什么去东亚大饭店？”
“参加佐佐木先生的晚宴。”
潘先生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南造云子，“佐佐木先生在东亚大饭店宴请新闻界的全体同仁，我想特高课一定比我更清楚。”
南造云子冷笑一声。
她当然知道，佐佐木是日本在上海新闻机构的总负责人，这次宴请，其实是为了对在沪新闻机构进行怀柔，避免他们煽动反日情绪。
“那么潘先生，劫持您的人长相看清楚了吗？”南造云子问道。
“没有，天太黑，我又有点害怕。”潘越摇头，接着优雅的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南造云子细长的眉毛微微皱起，目光紧紧的盯着面前的这个自称潘越的家伙——她总觉得，这个潘越的表现实在是过于平静了，平静到不像是一个刚刚受到劫持的人。
“给华日新闻打电话。”南造云子吩咐手下。
“您不会认为我是绑匪的同伙吧？”潘越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声音中也开始有了怒气，“您必须搞清楚，我是受害者！”
“潘先生请不要动怒，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南造云子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但是事情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我还需要知道潘先生仔细回忆一下绑匪的细节，说不定会给我们提供帮助，比如说，罪犯带您路过哪些地方，罪犯的口音像不像上海本地人。”
“我都已经说了，天太黑，我根本没有看清楚！”潘越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还有，我只记得那人说的是国语，至于是哪里人，恕我听不出来！”
这时，刚刚出去的手下走进来，低声在南造云子旁边说了几句话，南造云子点点头。
“电话打完了，我可以走了吧？”潘先生不耐烦的说道。
从一切迹象表明，潘越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但南造云子就是有一种感觉，觉得此人很不对劲——说是职业敏感性也罢，或者是女人的直觉也罢，她总觉得这个潘先生没有那么简单。
“潘先生，请稍安勿躁，您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否则淋了这么大的雨，很容易感染风寒的。”南造云子客气的微微欠身。
潘越冷哼了一声，对面前的茶碗看都不看一眼，显然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南造云子却不以为意，微微致意后走出了房间。
藤田大尉站在门外。
不过，出乎南造云子意料之外的是，藤田大尉的身后还有两名男子，一名身穿宪兵队军装，一名则身穿西装，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藤田，这是？”南造云子感觉到来者不善的气息。
藤田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躬身，让开了位置，身后的西装男子向前迈了一步，对南造云子伸出手，肃容自我介绍道：“陆军参谋本部参赞，高桥洋介，”简单握手后，高桥洋介继续说道：“根据形势发展，上级决定，由藤田大尉协助特高课驻沪一课远藤直男处理浅田君被害一事。”
另一名身着军装，竖着板寸的古铜脸庞男子迈步上前，对南造云子一鞠躬，“请多多指教！”
南造云子白皙的脸上一片铁青，在曾彻被人救走后，她就已经感觉到了周边同僚不信任的气氛，现在的通知，应该是迟早的事情吧！
“这是土肥原机关长的意见。”高桥洋介在一旁强调。
南造云子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她明白，自己被夺权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顿了一下，南造云子径直向外走去，她从三人中间穿过，仿佛面前的三个人都是空气一般，走廊里只留下皮靴砸在地板上的塔塔声。
“没有礼貌的家伙！”藤田大尉气恼的看着南造云子的背影。
古铜脸平头男子远藤直男却并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道：“南造少佐和浅田少佐听说是兄妹关系，她想抓到凶手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
“土肥原机关长不想让她的情绪影响到她的判断，所以建议本部做了这样的决定，但本部对南造少佐自开战以来立下的功劳仍然是十分认可的，”本部的高桥洋介眼睛里闪烁着不明意味的光芒，他注视着南造云子的背影，直到她从拐角离开后，才转身对远藤直男微微欠身道：“那么，一切就都拜托远藤君了！”
“嗨依！”
远藤躬身，他知道，本部对这个案件异常重视，一则，浅田余敏是特高课进驻上海以来被刺杀的最高级别的情报头目；另外，浅田余敏是土肥原机关长的学生，关系非比寻常；还有就是，中国情报机构在上海已经进行了多起刺杀活动，如果不迅速打击中方特务机构的嚣张气焰，那么对上海的稳定将会造成巨大的不良影响。
但现在，放跑了凶手，再找到恐怕没那么容易。
高桥离开后，远藤朝藤田大尉点点头，两人一起向潘越所在的房间走去。
“这个人，没有问题吧？”藤田透过窗户，看着里面靠在椅背上，一脸焦躁的潘先生。
“查过了，没有问题，他的司机也在第一时间报了案，应该只是被牵扯进去的。”藤田大尉回答。
两人刚才在走廊外已经交谈许久，远藤已经基本了解了情况。
“南造少佐如果不是过于贪功，应该可以很轻易的拿下那个刺杀浅田少佐的凶手，但她想的太多了.......”远藤叹息道。
.......
南造云子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在接到本部对她的调令后，并没有作过多的解释，特高课是一个只看重结果的机构，无论之前做了什么，做了多少，如果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那就是零。
但，南造云子仍然认为，她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情报机构不是为了血仇的黑帮组织，只抓住或者杀掉一个凶手，对破获南京的谍报组织没有任何可持续的贡献，她自认为，自己把感情和任务分得很开——如果感情还存在的话。
也许是存在的。
因为，当南造云子在雨歇后的马路上停下脚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那家名叫三渡居酒屋的小酒馆门前，这也是她和浅田余敏生前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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