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5 琥珀
尤其让母亲喜欢的,是三仓送她的一个漆盒。
其实,三仓给家人的所有礼物当中,最普遍的就是漆盒。
人手一个。
当然,漆盒跟漆盒可不一样,每个人的漆盒风格不同,里面的内容物也不同。
比方说,给爷爷的漆盒,里面装的是一把马卡洛夫手枪。
只不过老英雄得到望远镜就兴奋得屋里盛不下他,跑村前高坡上运筹帷幄去了。
搞得三仓那重头戏漆盒都没来得及拿出来。
马卡洛夫手枪因为体积小,重量轻,携带方便,刚刚量产的时候,一般装备中级以上军官佩带,所以又叫做“校官手枪”。
不过后来也装备给了特种部队甚至特工警察等部门,甚至后来的宇航员都装备了马卡洛夫手枪。
三仓相信,爷爷要是打开漆盒看到这样精致一把小手枪,还不得兴奋得撸起袖子想上战场啊!
可惜那个最让他陶醉的时刻因为望远镜的威力,把爷爷给拐带跑了,满心遗憾的三仓只能稍后再去陶醉了。
给奶奶的礼物当中肯定也有漆盒。
惜乎奶奶只顾着抚摸着那身裘皮臭美了,沉浸在她梦圆地主婆的惊喜当中不能自拔。
哪有闲空去打开漆盒。
这让三仓也是相当焦急啊!
至于老歪同志,收到平生最多、最贵重的一大笔礼物,那可是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捧着礼物头脑都晕乎了。
他也看到自己的礼物当中有一个精美无比的盒子了。
真的极想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是众目昭彰的,他怎么好意思打开看啊!
那样显得多么急不可耐似的!
这同样让三仓焦急。
只不过他正在忙着财大气粗地在助手的帮助下打开更多的大提包,往外掏礼物。
顾不得给每个家人“导开”漆盒,更遑论对每一件礼物进行详细地解说和评点了。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家人打开接受的漆盒,让掏礼物忙得满脸潮红,一边掏一边嘟囔弄得两嘴丫子冒沫儿的三仓也只能干着急。
幸好还是母亲爽性,毫不掩饰自己收到贵重礼物的狂喜。
她放下那些充满异域风味的炊具等物,先把手里的那个水壶跟老歪的酒壶作了比较,很满意。
因为自己收到的这个俄国水壶比老歪的酒壶个儿大!
母亲和老歪只看到水壶和酒壶做得精美,其实不懂的这两件东西的珍贵。
这属于俄罗斯锡器工艺品,锡富有光泽、无毒、不易氧化变色等特性,具有很好的杀菌、净化、保温、保鲜效用。
锡器素有“盛水水清甜,盛酒酒香醇,储茶味不变,插花花长久”的美称!
而且老歪的酒壶搭配了桦树皮,这样便于携带,烫酒的时候防止烫手。
母亲的水壶搭配了纯牛皮的配件,也是起便携和防烫作用。
不过这些整体造型具有强烈的俄罗斯艺术气息的东西,送给下了大半辈子庄户的二老属实有点牛嚼牡丹之嫌。
估计到明年春秋夏麦母亲下地的时候,她会用这个锡器水壶带水,“咕咚咕咚”灌两口扔地头上。
跟老歪比较锡器获胜以后,得意洋洋的母亲开始打开那个漆盒——她可不像老歪那样拿捏着矫情。
肯定要急不可耐地打开看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啦!
打开一看,母亲有些小小的失望。
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就是给自己带了个针线盒啊!
盒子里放着几个鲜艳的线球,还有精致的顶针之类,另外,还有几块玻璃或者塑料模样的东西,有红色的,也有橙色的。
唉,千山万水带回来的,居然就是个针线盒,里面放几块塑料而已。
母亲的兴奋劲儿一下子给降了温,刚刚斗锡器获胜的喜悦也消减了,闷闷地准备把盒子合上。
老大却是按住了母亲的手,从里面拿出一块颜色最淡的黄黄的“塑料”,用力地摩擦了几下,然后放到母亲鼻子上让她嗅闻。
母亲眼睛明亮了许多,欣喜地说道:“嗯,有一股松油子味儿,真好闻!”
老大微微叹息一声,举着那块“塑料”问母亲:“你猜这个能值多少钱?”
母亲茫然摇头,然后举起一个巴掌:“五块钱?”
老大“噗”地笑了,把“塑料”又送到身边的英子鼻子下让她闻,感慨地说:
“极品的香珀,我国习惯叫这东西白蜜蜡,这一种应该叫象牙白。
这可是质地上乘的宝石,就这么一块,怎么也得上万吧!”
母亲的眼睛和嘴巴立马成了正圆形!
一块——塑料,就值一万?
三儿哪来的这么多钱?
看着母亲那吓呆了的模样,英子赶紧给母亲揉脸,笑道:“娘,你成地主婆了,高兴吗?”
如梦方醒的母亲赶紧拿起里面那块红色玻璃,玻璃中心还有一只蜘蛛正捕住一只苍蝇,母亲拿着玻璃用力摩擦起来。
还没等她放到鼻子底下嗅闻,就被老大阻止了:“娘,这个没香味儿,这叫血珀,比那个有香味儿的还贵!”
母亲快要晕倒了。
自己一个针线盒就这么值钱了吗?
针线盒里面装的可全是宝物啊!
她有些愣头愣脑地问大仓:“老大,我这一盒子一共能值多少钱?”
老大伸出一个手指。
母亲不耐烦了:“你直接说,多少钱?”
“至少十万!”
哎呦嗷嚎——母亲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自己居然手里捧着一个装有十万块钱宝贝的盒子!
她活这么大年纪,也没见过这么值钱的东西啊!
要知道,虽然这年头几乎不再提什么“万元户”的话题了。
但是给有的人家介绍对象的时候,还有人会说,“人家可是出了名的万元户!”
这年头,庄庄户户的,家里能有一万块钱的存款,确实是富户了。
想到这里母亲赶紧把几块塑料和玻璃拣出来在手里攥着,眼珠子滴流骨碌在屋里胡乱踅摸,她已经开始琢磨应该藏在哪里了。
老大指着那个针线盒,笑道:“其实这个盒子也很值钱,一看就是大艺术家的作品,卖一万块钱不成问题。”
母亲又一把搂紧了那个漆盒。
英子笑着帮母亲把几块琥珀又装到盒子里,笑道:“娘,你放心装里边就行,只要咱们家里人别出去乱说,没人偷你的宝贝!”
嗯嗯嗯,母亲连连点头,把针线盒抱得更紧了。
连针线盒都是无价之宝,让大仓娘第一次感觉自己也是出身豪门的地主婆了。
这时候再看在女助手的协助下热火朝天往外掏礼物的三仓,母亲已经立马懊悔,去年不应该那么薄待三儿。
当时应该把他和那姓高的闺女安排到他爷爷那院里,他三叔不是还闲着两盘炕嘛,给他烧得热乎乎的,让他俩睡到那里多好哇!
过个年的,你看看把三儿给憋屈的,明明放着个大闺女让他捞不着,白白便宜那闺女了。
有便宜不赚,王八蛋!
唔!
母亲突然瞥向老歪,刚刚斗锡器她胜了,不知道这三儿给这老东西的盒子里装的什么?
“把你的盒子打开,我看看。”母亲指着老歪的盒子,大声命令。
好吧——老歪正好顺水推舟!
男人至死是少年,再老实的人,也有好奇心啊,其实他早就百爪挠心了。
打开老歪的盒子,大仓娘的眼睛瞬间明亮,并且有些红亮红亮的。
因为她看到老歪的盒子里也装着好几块塑料和玻璃,跟自己盒子里的应该差不多。
意思是说,老歪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加上盒子,也值十多万!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盒子里还有针头线脑,而老歪盒子里还有一块手表。
大仓拿起来看了一下,点点头:“叔,这表不便宜。
这是俄罗斯军表,宇航员,空军,海军,火箭部队都能用。
你看看外表清秀,工艺相当不错。
你戴上这表,只要不出咱们县,基本上没人能比得过你。”
“哦不不不……”老歪一听老大这话,吓得摆着手连连后退,“我怎么能戴得起这么好的表!”
“你这不就戴得起了嘛!”英子笑着从大哥手里接过军表,硬拉着继父的手,细心地给他戴在腕子上。
“哎呀不行不行,我不习惯——”老歪嘴里说着,却是再也舍不得摘下来了。
男人不但至死是少年,再穷苦的人,心里也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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