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8 好大的口气
关系人一开始还是一头雾水。
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位梁总为何许人,又什么时候收过他的好处费呢?
可是当他知道这位梁总跟田立喜同村,而且是他经办的合同工梁惠燕的哥哥,孙树茂的表哥。
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可他仓促之间被局长叫过来,身上哪有那么多钱啊。
局长知道他不可能身上随时随地带着一笔巨款。
但是梁总亲自来了,那笔钱必须要立即归还的。
他指示关系人去找蔡解放,让厂里先给他垫上。
然后等他回去取到钱,再把厂里的账还上。
一会儿蔡解放和关系人拿着钱进来了。
梁惠燕的保证金、培训费和三个月的工资,装在一个信封里。
孙丽红的保证金和培训费,装在另一个信封里。
走过来毕恭毕敬递给梁总,让梁总点一点。
梁进仓接过来,随意丢在茶几上。
万儿八千的,对他来说连九百牛一毛都算不上。
说实话,像他这样的大老板,花上这么长时间来要这万儿八千的,比他耽误的时间的价值差多了。
就像后世有个比方,如果地上有1000块美元,比尔盖茨是不会弯腰去捡的。
因为在他弯腰的这一秒,他创造的价值已经超过1000块了。
捡地上的钱,对普通人来说是赚了,对首富来说却是个亏本生意。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梁进仓不这么认为。
在他心目中,给自己的亲人做事永远比赚钱重要。
为了亲人的幸福付出时间、劳动和金钱,远比自己在单位时间内赚取更多的金钱要重要得多。
然后关系也捧着一万五千块钱,同样毕恭毕敬递给梁总。
梁总看一眼茶几上这两个人递过来的钱,想到这些钱的来龙去脉。
突然之间感慨良多。
买一个合同工就一万多块钱啊!
对于蔡解放之流来说,一万块钱也许让他们随随便便就挥霍掉了。
可是对于拿出这一万多块钱的人来说,这些钱来得就不那么容易了。
而且很明显,但凡受骗上当花钱买这个合同工的,绝大多数都是农村人。
农村人啊,即使像二叔这样的进城农民,暴发户,要想挣到这一万块钱,那得需要他们爷几个补多少轮胎,抡多少下大锤!
至于那些一直在家种地的农民,要想拿出给子女买合同工的钱,可能是他们攒了半辈子的钱。
这得干多少年,打下来多少麻袋粮食,才能换到一万块钱啊!
那句话说的一点没错: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里的百姓特指农民。
老农民收入少,过得苦累,反而又是最容易被套路的人群。
按照梁进仓此时此刻的愤怒,他真想一怒之下跟蔡解放一流教教真。
举报他们一个违规操作。
也许蔡解放之流做这样的事情还有恃无恐。
以为即使有人举报他们,也没有相关的法律法规能办得了他们。
因为他们买卖合同工的这个操作,其实就是打着公家的旗号进行“明骗”。
所谓的诈骗,基本上就是虚构事实、隐瞒真相,让受害人上当。
虚构事实这一点,是认定诈骗罪的最重要的构成要件。
其次还有两个要件:
那就是受害人因行为人虚构事实、隐瞒真相而陷入错误认知。
其次是受害人基于错误认知自愿处分财产,行为人因此获得其财产。
其实蔡解放的操作,已经具备了后边两个要件。
但是让他们有恃无恐的“明骗”,恰恰在最重要的第一个要件上,比较难以认定。
因为他们没有虚构事实,隐瞒真相。
也就是说,他们招工时所谓的“劳动局备案合同工”一类的描述,是真实存在的。
但是,老农民的可爱之处就在于,他们不但相信了厂里天花乱坠,夸大其词的描述。
还会自动脑补上许多当了合同工的好处。
然后想当然地以为自己的孩子只要成了合同工,那就是拿到了吃一辈子的铁饭碗。
毕竟以前的时候,企业里的合同工确实是很吃香的。
也有合同工干的年岁长了,转成正式工先例。
可是老农民没弄明白的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以前的时候,我国的工业还不发达,工业领域的职工,尤其是有一技之长的技术人员,都相当缺乏。
即使某些工人一开始的时候在企业里没有编制,但是因为工龄长,对企业贡献大,是可以获得一个转正名额的。
可是现在呢?
今非昔比了啊。
自从放开之后我国的工业水平大幅度提高,尤其是制造业等领域,已经出现产能过剩的现象。
企业出现产能过剩,产品就会积压滞销,产品价格就会下降,利润率也会相应地下降。
同时产量下降,工人也就会出现供大于求的现象。
尤其是这几年,我国劳动力增长很快,远远超过社会生产的需求,就业岗位相对不足。
别说是新增企业职工,就是原有的企业富余人员也会面临分流或者下岗。
梁进仓比任何人都清楚,再过几年,别说你买合同工,就是国企的正式职工,都会面临大规模的下岗潮。
到那时候你再回头看看所谓的“劳动局备案合同工”,简直就是个最荒诞的笑话。
就是因为现在的老农民还是抱着原有的思想观念,原有的价值观,原有的对于企业职工的仰望之心。
这才给了蔡解放之流“明骗”的可乘之机。
其实这是计划经济条件下就业制度在经济转轨过程中的必然反应。
老农民只会用老黄历套用当前的事情,上当受骗那是必然的。
蔡解放肯定还没有那么长远的眼光,会预见到经济转轨过程中会出现的现象。
但是,他肯定很清楚自己炮制的这个合同工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很清楚这个合同工跟临时工没什么区别,毫无价值。
但他依然认为这是他的一个圈钱的好机会,昧着良心骗取老农民的血汗钱。
梁进仓比蔡解放更清楚,以自己的实力和能量,掀翻几个蔡解放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可是又转念想到,像蔡解放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多了去了。
比方说二叔不惜血本把全家买成了“非农业户口”,这其实也是个大坑。
难道自己还要把城关这些村委全都掀翻吗?
而且,这类事情,甚至比这类事情更恶劣的事,以后会越来越多。
自己管得过来吗?
就像某个人说的那样,不是某个人变了,而是社会大环境变了。
你自己就是再有钱,再有能力,毕竟是一个人。
举世皆浊我独清,你不可能以自己区区一股清流,就妄图荡涤社会转型过程中的所有污浊。
自己把二叔和树茂花的冤枉钱要出来了也就算了。
想到这里,反正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梁进仓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他抓起茶几上的钱,跟局长和蔡解放他们告辞:“那就不多麻烦你们了,我去看看妹妹收拾好了没有。”
局长和蔡解放等人点头哈腰地跟在后面送他,被梁进仓给赶回去了。
一群苍蝇似的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很烦啊!
赶走苍蝇,他到了自己的车旁,刚刚拉开车门,还没上车,就听到一个愤怒的声音传来:
“姓梁的你站住!”
梁进仓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子怒气冲冲走了过来,嘴里还骂咧咧的。
上来以后劈头盖脸冲着梁进仓叫道:“你算个老几啊,凭什么把我的保证金要了去?
那钱是你的吗?
你有什么资格要我的保证金?
把我的钱还给我!
要不然我让你好看,你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厂!”
哦,梁进仓知道对方是谁了,这应该就是把树茂好坑的那位孙丽红吧!
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如雷贯耳”的所谓的孙丽红。
这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个女子还真是个人物啊。
什么,不把你的保证金还给你,我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厂?
小姑娘还真是自信啊。
或者说,蚊子打哈欠——玩意儿不大,口气不小!
不过梁进仓下一秒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他看到绣品厂的司机带着好几个青年,手持棍棒赶了过来。
一看他们气势汹汹,目标准确地冲着自己跑过来。
梁进仓就知道这小姑娘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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