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2 人与畜生的区别
沈桂莲的案子因为还没定性，所以还暂时羁押在看守所。
在会见室，沈桂莲被狱警带过来，解除手铐，让她坐在英子对面。
英子开门见山地说：
“我叫姜颖如，全权代理梁振溪被敲诈勒索被逼自杀一案。
对于案件经过我们已经基本调查清楚。
今天过来就是要跟你确定一下你参与此案的作案动机，以及你在案件当中所发挥的作用。
这对于给你的量刑非常重要，希望你能毫无保留地把事实真相告诉我。”
“……”沈桂莲很懵。
英子只好再用咱们家乡的土话给她翻译一遍：
“我意思就是说，你跟崔光孝等人合伙欺骗梁振溪，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噢！
沈桂莲这回听明白意思了。
明白过来的沈桂莲瞬间掉下泪来：
“我听公安告诉我说振溪上吊了。
好在老天保佑，阎王爷不收他，又抢救过来了。
既然你是给他办事的，你肯定认识他吧？
他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说到这里，沈桂莲满心的酸楚，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
直接泣不成声了：
“他那人那么老实，怎么能经得起这样的事情啊？
这些日子我别的没想，翻过来翻过去的，我只是在琢磨他。
我就是担心他呀。
他那么老实一个人，被逼的活不下去了，上吊了，就是救过来，他一个老光棍以后他可怎么活啊？
他现在出院了是吧？
回家了吗？”
英子点点头：“是的，他已经出院，现在已经回家。”
沈桂莲的脖子立刻伸的像长颈鹿：“那他怎么样？他在家里还能过得去吗？他怎么吃？他能睡得着着觉吗？”
这连珠炮一样的灵魂追问，让英子心里暗叹，看来，这位沈桂莲对大骡子还是真有感情！
英子说道：“你说的没错，他的状态很不好。
我们都怕他出了院再出什么事，这些日子就是俺叔在他家。
白天陪着他说话，晚上也在他家睡。
就是怕他再出点什么事。”
沈桂莲一叠声说道：
“对呀，对呀，我就是这么想的呀。
要是换了别人可能还好点，他那人性子软，胆小怕事，经不起事啊！
他这么老实的人，怎么能让他碰上这样的事啊？
我就是觉着他回去以后，还是没法活，要是再——”
说到这里，沈桂莲再也忍不住，扑在桌子上放声大哭起来。
英子也不说话，等她哭了一会儿，稍微冷静一点了，也抬起头来了。
英子才说道：
“看得出你的心地还是很善良的。
你放心，有我们照顾他，我们不会让他有事的。
我想他也会慢慢的调整，就看他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那就好那就好，”沈桂莲连声说着，看样子对英子感激涕零得恨不能下跪了：
“只要他能好好的，我就是死了，我也能放心了。
你们可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呀，他那个人可怜啊！
打了一辈子光棍，到老到老，又碰上这样的事。
要是让他没个好下场，老天爷也不公啊！”
说到这里，她突然又伸着脖子：“你们家的人对他这么好，你的叔叔还过去白天黑夜的陪着她。
他跟你们家是亲戚吧？
然后突然又做回忆沉思的模样：“我记得他没说过，他有像你们家这么好的亲戚啊？”
“我们不是亲戚，”英子说道：
“我们是一个村儿的。
振溪大爷跟俺叔是最好的朋友。
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三个人吃过晚饭以后一直都是在一块，喝茶抽烟聊天。
可以说这是过命的交情。
什么样的亲戚关系也比不了他们的朋友关系。”
噢！
沈桂莲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
似乎她的脑子也明亮了，心窍也通了的样子。
她开始像一个正常的妇女那样，用一个长辈的眼光去打量着英子。
越看，她的眼睛越是明亮。
而且还不住的点头：
“怪不得，怪不得呢！
我猜出你是谁来了，你是不是英子？
真的是好人才呀!
我听振溪一直都跟我说，他说启新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好！
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一个比一个对他好！
尤其是他们家的闺女英子!
人好，长得也好，脾气也好，又聪明又有出息，说的就是你吧？
我听他说，启新不是你们的亲爹。
可是你们家所有的孩子对他，比对亲爹还要好——”
说到这里，沈桂莲的鼻子突然又是一酸，眼泪又下来了：
“你说你的叔这是几辈子的积德行善，才能修来这辈子的福分？
不是亲生的孩子，对他比亲生的都要亲！
不像有些人家，就是自己亲生亲养的儿子都不养他的父母，把他们的亲娘都给赶出来。
那就是些畜生啊……”
沈桂莲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了，两只苍老龟裂的手捂住了脸，又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等沈桂莲哭了一会儿，情绪稍微稳定了些，英子不动声色的说：
“看你说起我振溪大爷很动感情的样子。
而且你刚才说，振溪大爷对你什么话都说。
好像你们俩还很有感情啊？”
沈桂莲连连点头说道：
“对呀对呀，俺俩都是苦命人，一见面什么话都能说到一块儿。
我有什么话都对他说，他有什么也都跟我说。
我们两个苦命人感觉在这个世上，终于有个亲人了。
我就想把这辈子剩下的这几年给他吧，能跟他在一块儿。
我对他好，他也对我好，我们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身边有个亲人。
只要到老了还能有这样的日子，过上三年两年就死了，也就心满意足，觉得这一辈子值了。”
“那很好啊，”英子说道，“真要那样的话，你们两个苦命人也能过几年舒服日子。
可是你为什么又要骗他？
又要跟崔光孝他们演戏，让他冒充是你的丈夫，去骗振溪大爷？”
“我没打算骗他！”沈桂莲当即叫了起来：
“我打心眼儿里就没打算骗他。
别说他跟我一样都是苦命人，是老实人，一开始我不认识他，没见他的时候，我也没打算去骗谁，去害谁。
就是崔光忠和崔光孝，还有刘梅婆他们几个跟我说，大骡子手里有金条。
反正不去敲诈他，也会到晚上的时候到他家去把他杀了，把他的金条抢来。
反正他有金条，不吐出来就不行。
但是他们又说，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不愿意杀人。
要是我跟他们配合，把大骡子手里的金条给骗出来的话。
不但能够保住大骡子一条命，只要我愿意跟他过日子，他们也可以成全我。
我觉得这是为了去救他，我没想到他们会那么狠，他们把他往死里打啊！
没想到他们把他往死里逼啊！
到最后真的把他逼的没有活路了，就上吊了。
他这是救过来了，要是救不过来，那不就冤死了！”
“是啊，幸亏是救过来了，要不然他死的就太冤了。”英子说道：
“刚才咱们已经说了，即使把他给救过来了，可他一个老光棍儿，又老实，受了这样的打击，以后让他怎么活？
我们村的人都在议论，把他救活了，还不如不救。
就让他一根绳子挂着那样走了，其实是享福去了。
现在把他救过来，让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又活不下去，再死一遍还得再受一次死的折磨。
现在我们这不是都在劝他，都在安慰他，希望他能够恢复过来嘛。
但是真正难办的是他的精神垮了。
他一开始的时候觉得你也是苦命人，就跟你说的一样，而且你们什么话都能说到一块儿去。
他觉得遇到了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以为你也找到了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你是在骗他。
可能崔光孝他们打他逼他，那只是皮肉之伤。
真正让他伤心，让他过不去的那个坎儿，就是觉得被他最相信的人骗了这件事。
他对你真心真意，活了大半辈子，终于碰上一个知冷知热的真心人了，没想到还是骗他的。
我觉得就是心里这道坎儿，他可能再也跨不过来了！”
沈桂莲大张着嘴巴，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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