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三百零一章 说开?(四千七百字)
许季平的墓地如同他的灵堂一般,很是简单。
一块汉白玉做的硕大墓碑,墓碑中间镶嵌着黑曜石。黑曜石上面用鎏金的字体写了“许季平之墓”,在这五个字之前,甚至没有加上“家父”两个字。“许季平之墓”五个字下面,是许季平的生卒年份,在生卒年份的右下角,雕刻着一行小字“俯首甘为孺子牛”。
许季平的墓地虽然简单,但位置却是很不错,几乎位于整个公墓的最高处。墓地的背后就是公墓边界处的铁栅栏,铁栅栏背后就是茂密的森林。墓地的四周种满了各种高大的松柏,更有一小丛竹林,单看这些绿植的年份,就知道这块墓地已经被保留了不短的时间。
秋风中夹杂着秋雨,轻轻的吹拂着这些苍翠的松柏,松柏摇曳的枝头,带着阵阵沙沙的风雨声,掩盖住了许敬和虞桑也轻声的哭泣。楚城幕举着大黑伞,站到了许仲平身旁,静静的看着这对年轻的男女为坟墓垒上了最后一捧黄土。
许季平的葬礼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没有鞭炮,没有唢呐,简单而又平淡,除了在场的五人,再没有别的送葬者。
首先离去的是许仲平,今天是周二,他还有不少工作要忙。紧接着离去的是苏清澜,她同样有不少事情要忙,这次过来送葬,既代表了她自己,也代表了远在渝州的盛翛然。
随着苏清澜顶着牛毛一般的小雨离去,墓地周围就留下了楚城幕和许敬以及虞桑也。其实楚城幕也忙,不过看着跪倒在泥泞里的两人,他实在是不忍心就这么直接离去。
“走吧!”不知过了多久,许敬才从墓碑前直起了身,一把扶起了把头埋在地面上哑哑哭泣的虞桑也,把她搂在自己怀里,冲站在墓碑旁已经发了好一会儿呆的楚城幕说道。
“嗯。”楚城幕闻言,应了一声,率先迈开脚步,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听我姐说你那边又出事儿了?”许敬到底是男孩子,虞桑也还在流泪,可他却已经恢复了过来。只见他一手揽住虞桑也的细腰,一手打着雨伞,冲楚城幕勉力笑了笑,问道。
“嗯,你姐的消息倒是灵通。”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站停了脚步,低头点了根烟,回头看了一眼许敬,见他双手都不得空,于是从烟盒里弹了根香烟出来放到他嘴里,用小方块帮他点上,回答道。
金发的小痞子嘴角含着香烟,吸了一口笑道:
“你那边怎么老出事儿?整个公司跟个筛子似的,动不动就被人修改了权限,这是第二次了吧?”
楚城幕闻言苦笑了下,叹了口气,道:
“树大招风,互联网行业不就这样么?相互渗透得跟筛子似的,只是我玩得没有别人那么脏,喜欢对人不对事儿罢了。昨天的事儿只是上一次事件的延续,预料之外,情理之中。似乎任何事情,只要沾染上了男女关系就会变得很复杂。”
许敬闻言,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楚城幕一眼,叼着烟,轻声说道:
“你崛起得太快了,就算加上你的安全卫士推出的时间,你的天网杀毒,打败国内这些杀毒大厂,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几个月罢了,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也是正常。”
楚城幕闻言,微微怔了怔,随即侧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许敬。金发小痞子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以前这种一本正经的话,可不像他嘴里能说出来的。
“也是我大意了,也太过疲懒了,清理了好几次都没把公司里的这些蛀虫给清理干净。”收回目光,楚城幕应道。
“清理么?”许敬闻言,轻声的嘀咕了一句。
风雨声遮挡住了他的这句小声嘀咕,似乎没能传进楚城幕耳朵里,却让紧紧挨着他的虞桑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一身黑色女士西服的小女生听见这声略带嘲讽的嘀咕,忙擦了擦红肿的眼睛,用略带惊骇的目光看了身旁的义兄一眼,随即轻轻的拍了拍他搂住自己身体的胳膊,示意他不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然而许敬却只是冲她轻笑了下,又把目光看向了身前不远处的楚城幕。
“楚城幕。”小痞子在楚城幕身后默默的行走了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叫住了对方。
“嗯?”楚城幕闻言,站停了脚步,目光淡淡的看向了金发小痞子。
“能给我一个理由么?为何你对我这么好,我不相信这世上有莫名其妙的友谊,也不相信你我之间的友谊值得你为我付出这么多,更别说我的父亲还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知道我现在每次看到你是什么感受么?愧疚中夹杂着自卑。楚城幕,给我一个理由!”
看到楚城幕站停了脚步,金发小痞子看了一眼他淡淡的眼神,心里微微有些发虚,可随即又咬了咬牙,不顾身侧虞桑也的拉扯,大声问道。
楚城幕闻言,长着浓密眼睫毛的上眼睑微微往下搭了搭,又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那属于许季平的墓碑,眼中划过几丝淡淡的失望。
现在的许敬,像极了失去了一切的小孩子,想拼命的把身边的一切事物都紧紧拽在手里。虽然这么做的理由楚城幕能够接受,却还是不经意间就被他的这种态度所刺伤。刚才许敬那句“清理”,楚城幕其实听见了。
就这么目光淡淡的看了许敬片刻,楚城幕冲一脸歉意看着自己的虞桑也微微一笑,这才开口说道:
“还记得当初你为了我在旧金山找寻扎克伯格的事儿么?”
许敬闻言,微微愣了一下,他想过楚城幕会有干百个理由,甚至都做好了实在不行就撕破脸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从对方嘴里问出了一个似乎和此刻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记得。”短暂的愣神后,许敬迟疑着点了点头。
楚城幕闻言笑了笑,侧耳听了听大黑伞上传来的小雨密集的击打声,又呼出一口气,神色有些复杂的说道:
“其实早在你表姐刚出来的时候,她就和我说过你似乎很缺乏安全感,我当时还在疑惑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还会缺乏安全感,后来经过你表姐的提醒,我才发现是我对你好的过头了。是啊,咱俩非亲非故,第一次见面甚至还是敌对的立场,可那时候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看你顺眼了,也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朋友。”
许敬听到楚城幕说起盛翛然,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又夹杂着几分尴尬。
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矗立在风雨中的崭新墓碑,许敬把雨伞塞到虞桑也手里,几步走到楚城幕面前,伸手把脸上覆盖着的小雨猛的一把抹去,带着几分脆弱而神经的笑容,说道:
“盛翛然把之前我想收购她手里拿百分之二十股份的事情告诉你了?”
楚城幕闻言,看了看身前转瞬间被密集的秋雨打湿了一身的金发男生,点了点头,道:
“没错,她确实有说过,不过我和她说了,这些股份在她离开你之前,才会在你那里选择变现,在那之前,没有人觊觎你的东西。”
许敬闻言,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
“她居然告诉你了?难道在她心目中,你楚城幕比我这个表弟更重要?难道我不要脸的么?她这么说了以后,我以后还怎么在你面前做人?楚城幕,一个公司,加上你,四个股东,其中两个都唯你是从,公司的人手,我大部分都叫不动,你说,你站在我的立场上,你会怎么想?”
楚城幕闻言,叹了口气,轻声解释道:
“有一点你想错了,盛翛然不是唯我是从,而是唯钱是从,谁能给她带去利益,谁能护她平安,她就听谁的。一开始在我的设想里,你,你爸,你姐,你们仨才是个公司的核心。至于苏清澜,我承认是我故意安插进去的,但不是为了和你对着干或是架空你,而是必要的时候能够帮你刹车。”
“可说实话,我没想到盛翛然对你父亲的恨会到了这种程度,以至于她全面倒向了我。不管你信不信,我到现在都对你许敬的远望地产没有任何想法。虽然现在明面上看起来,你在新公司里被架空了,然而实际上,只要你愿意,苏清澜也好,盛翛然也罢,她俩随时都可以把公司的所有权利还给你。”
许敬闻言,把嘴角叼着被雨水湿透了的香烟扯了下来,有些烦躁的抓了抓满头金发,说道:
“楚城幕,我很想相信你所说的一切。可现在的情况,就如你说的那般,我除了大股东这个身份,别的什么都没有。公司里有我没我,甚至有我爸没我爸,都没有任何区别。曾经这些丝毫不听我爸指挥的员工,在作为你代表的苏清澜到了以后,马上就变得无比配合。”
“我每天都看着公司的各种报表,却感觉像在看别人的事业一般,半点参与感和真实感都没有,你现在告诉我,我随时能拿回远望地产,那我现在就想拿回来,你答应么?”
楚城幕闻言,看了一眼神情激动的金发小痞子,好笑的摇了摇头,当着他的面,拿出了手机,翻找出了苏清澜的手机号码,按下了拨打。
“喂,苏清澜,走了没?没走的话在公墓门口等我,一会儿和我一起回……”
“渝州”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楚城幕的手机就被一只白嫩的小手给抢了过去。
“苏姐姐,没事儿,楚城幕和我哥起了点儿小争执,你继续回去工作吧!”抢过了楚城幕的手机,虞桑也先是冲手机里温声说道,随即不等苏清澜有所反应就挂断了电话,然后转身走到许敬身前,死死的咬住了下唇,紧接着猛的一个耳光就扇到了许敬脸上。
“哥,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有人对你好难道不好么?你难道非要像爸爸那样算计这个,猜疑那个,把自己弄成了孤家寡人你才高兴?爸爸还埋在那里,他的骨灰到现在还带着温度,你让他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就是这么让他安心上路的?”
“你想拿回公司,行啊,你去拿吧!拿回来了你会管理么?你看得懂那些条条款款么?你甚至连竞标书都不会写!你告诉我,你现在拿回来做什么?楚城幕已经帮你规划好了,他留在你身边的人,都是在帮你度过过渡期的啊,你怎么就看不明白?”
“你不就是心里不安么?你不是觉得自己被架空了么?你不就是觉得楚城幕对你的好太过分了么?那我想问你,如果楚城幕不对你好,他真的想谋夺你的家产,他需要这么大费周章么?我想以他的能力,随便给你找个项目,让你把钱投进去,然后告诉你亏了,你甚至都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亏的。”
“现在我们已经没了爸爸了,没人给我们遮风挡雨了,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个事情?你如果觉得不放心,你大可以什么都不做,把爸爸的遗产直接存银行里,那里最妥当,可你甘心么?哥,我和你,没有爸爸那两下子,我们做不到他那样孤家寡人还能攒下这份家产,我们只能靠朋友,你到底明不明白?”
言罢,虞桑也满脸委屈的扁了扁小嘴,直直的看着身前捂着脸,正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金发男生,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雨伞,蹲坐在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桑桑……”犹豫了片刻,许敬松开了捂住脸的手,蹲下身,轻轻的推了一下嚎啕大哭的小女生,小心翼翼的说道。
虞桑也感觉被许敬触碰了一下,小脸依旧埋在双膝之间,却伸出一条胳膊,把许敬触碰自己的手推到了一边。
许敬被虞桑也这么推搡了一下,却不敢再触碰自家这个情绪有些崩溃了的义妹,只是蹲在她身侧,抬起一条胳膊又放下,最终却没敢把胳膊放到她头上,反而把头埋在了自己的双膝之间,也跟着哑哑的哭泣了起来。
楚城幕有些无语的低头看了一眼两个并排蹲着,嚎啕大哭的年轻男女,自己不就打了个电话么?怎么才短短两三分钟,事情就发展成了这样?
纠结了片刻,楚城幕捡起了那把被山风吹远的雨伞,走到了两人身旁,把雨伞支到了两人头上。虽然他俩身上都已经被雨水打湿得差不多了,可自己总得找点事儿做不是?不然看起来多尴尬。
“许敬,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何对你这么好么?刚刚我只回答了一个开头,就被你把话题给带偏了。”犹豫了片刻,楚城幕冲依然蹲着的小痞子说道。
“明明是我说了一个‘记得’,然后你就说别的事情去了。”小痞子闻言,抬起了那张布满了五个指印的脸,有些不满的说道。
“咳,是吗?”楚城幕把雨伞递给了许敬,有些尴尬的抠了抠鼻子,低头看了一眼眼睛红红的小痞子,又继续说道:
“其实我真没想到你的心思这么重,挺简单的一件事情,你弄得太复杂了。我对你这么好,当然不仅仅只是因为我和你之间的友谊。我刚才提起扎克伯格,就是想告诉你,当初正是因为你几次横跨了整个美国,在背后帮我操劳,我才能做成那笔或许是我这辈子最成功的一次投资。”
“就因为这个?”小痞子满脸的不相信。
“就因为这个!”楚城幕满脸的诚恳。
“很成功?”小痞子继续问道。
“嗯。”楚城幕再次点了点头。
“有多成功。”小痞子还是带着淡淡的怀疑。
“可能会给我几万倍的回报。”楚城幕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小痞子闻言,在心里默默的算了算楚城幕当初投资的金额,简单的乘以一万后,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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