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茫茫大雾

　　根据杨研提供的信息，程知勿对比地图后发现那两只妖怪目前正在从彭山前往眉州市的路上，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能抵达眉州，让人有些疑惑的是，这两个家伙竟然是开着面包车来的，虽然说面包车在速度上和小车分不出优劣来，但怎么看也应该选择更加便捷灵活的小车赶路才对。

　　高铁倒是完全不用考虑，高铁的车厢是人群密集的密闭空间，要是在那种地方被猎妖人追上的话就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他们向妖理会申请援助后，没多久便得到了最近的一名妖理会成员的坐标，也就是“入洞房”店铺的位置，不过为了保障成员的安全，妖理会在回应申请的时候不会给出具体位置，而是在附近指定一处会面的地点。

　　程知勿此时正是在向那里赶去，不远，就在两公里之外的一个广场上。

　　他牵上小多，朝着那个位置走着，半个小时走两公里路程刚刚好，太着急的话还容易出乱子。

　　可是，程知勿刚走出古塘路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在那里。

　　“郁画青。”程知勿看着那个人影，那正是他认识的第一个猎妖人，也是他现在的同门师姐，郁画青。这位来自江南水乡的女子不管站在哪里都有一抹别样的温柔，可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在这温柔的幕布之后，藏着雪白的刀光。郁画青的出现让程知勿感到事情有了那么一丝不对劲，这个女人来找他不能是叙旧来的，两人唯一可聊的交集只有姜诚知，显然这不是一个好话题。

　　郁画青缓缓转过头来，柔顺的长发滑过肩头，她的眉毛又细又长，像极了一柄出鞘的长刀，斜斜插入鬓中。

　　“这事儿你不要掺和，趁其他猎妖人赶到之前赶紧回去吧。”郁画青看着程知勿，认真地说道。

　　“怎么回事？”

　　其中果然有隐情，程知勿没有因为郁画青的劝说而直接离去，他更想知道那两只妖怪到底干了什么，竟然引来了猎妖人如此程度的重视。

　　郁画青沉默了半晌，说：“没什么，一次简单的反包围而已……妖理会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种亏，果然没有反应过来。”

　　猎妖人打的主意并不仅仅在那两只妖怪上，他们更想要借此引出更多的妖怪，甚至将之当做鱼饵，试图钓到妖理会这条大鱼，如果能够拔掉妖理会在某片区域的常驻节点的话，妖理会的势力辐射必然大大受创，猎妖人也能在此间隙中重新筛查审核该地区，彻底将妖理会的力量驱逐出去。

　　虽然郁画青这么说，但程知勿仍然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问题依旧出在那辆面包车上，程知勿的直觉告诉他那辆车必然有古怪，而这古怪也就是猎妖人真正要派出这么多人手去堵截他们的原因。

　　当然了，郁画青的警告程知勿也听在耳朵里了，他如果以妖理会接头成员的身份露面的话，那必然会被一网打尽。

　　比起自己的生命安全来，任务根本不算什么。

　　“带我去。”程知勿坚定地说。

　　郁画青压了压眼皮，盯着他，“你去干什么，呆在店里不要乱跑，尤其看好你那几个小家伙，今天的阵仗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他们一旦被注意到，那就得师父出面才能保得下来了。”

　　显然，郁画青还在试图恐吓或者说劝告程知勿不要掺和进来，但是程知勿是什么性格，她再一次预估错了，越是不让程知勿去，程知勿反而越想要去一探究竟。况且，妖理会的任务不完成也就罢了，起码得搞清楚任务为什么失败吧，总不能杨研问起来的时候告诉他“被猎妖人劝回去了”？

　　程知勿要去的态度异常坚定，郁画青在跟他对峙了接近五分钟后终于是拗不过他，同意看在师门的份儿上带他去长长见识，不过郁画青严肃强调了很多次，程知勿千万不能暴露妖理会成员的身份。

　　在前往广场的路上，程知勿忽然问起另一件事：“师姐，你在猎妖人中大概是什么水平？”

　　这是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以至于程知勿不得不腆着脸叫声师姐才好意思问出口。

　　“中等偏下吧，很难说，衡量实力的方式没有统一的标准。”郁画青想了想，如是说道，她看着程知勿略有惊讶的表情，又解释说：“你以为我很厉害？错了，虽然我自幼修行，八岁时拜入师父门下，到今天我已在这条路上走了二十五年光阴，但这只是一个开头而已，真正的风景还在后头。”

　　程知勿恍惚间觉得这段话很耳熟，小沙弥提起渡一切苦厄娘娘是也是这样的口吻……死亡对于娘娘来说只是另一个起点而已。

　　“没有什么筑基啊，金丹、元婴期之类的境界吗？”虽然郁画青已经说了没有统一标准，但程知勿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郁画青摇摇头，“真没有，那种东西都是小说家想象出来的，真实的修行之路宛如在迷雾中摸索，即便是在雾中行走了数十年的人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走到了哪里，四周都是一个模样，没有来处，也没有尽头，唯一的标尺就是在雾中碰上的同样行走之人。”

　　郁画青向程知勿描述的修行境界的模型让他分外吃惊，这听上去就和一个混沌荒凉的世界没什么两样。

　　“怎么会这样，难道无数前人没有任何一位在雾中留下过痕迹以作标准的吗？”

　　“没有。”郁画青摇头的态度比之前程知勿还要坚定，不过她在摇头过后又顿了两秒，还是放弃了一口咬死的态度，“或许有吧，但我们从来没见到过……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师父吧，不过，我猜他老人家也不知道。”

　　以烟鬼那成天沉浸在机关术之中的模样，确实不像是了解这些的。

　　怎么会……

　　程知勿依然觉得这个答案难以理解，他曾经问过杨研关于妖怪的实力划分，杨研告诉他，从前妖怪世界以拳头为标准，谁打得过谁就是强者，以此也定下了一些简单又模糊的实力划分标准，诸如以力气来分，一拳破一石和一拳破两石当然是能明显分出胜负的。到了现代，妖怪们迫于猎妖人的追杀不得不变文明了许多，衡量实力的方式也渐渐简易了起来，在妖理会中就有专门评测实力的机构，名为测衡司。

　　妖怪尚且如此，猎妖人又怎么会无法划分实力呢？

　　程知勿将这个疑惑埋在了心里，他决定接下来一段时间好好修习火灵诀，争取摸到修行的门槛，去郁画青口中的那雾中世界一探究竟。

　　他现在的实力勉强够看不假，但是全然倚仗了外力——凤凰之火，程知勿在其中仅仅起着引导和操控的作用而已，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丝力量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在从舍利子中吸收了一部分精华后，程知勿倒是感觉体内多了一些东西，虽然不多，但那就是真正属于他的力量。

　　程知勿突然觉得不可一世的猎妖人也挺可怜的，他们虽然将妖怪压迫至了世界的阴影缝隙中去苟且偷生，但他们又何尝不是在茫茫大雾中前行，如同不知来路与归途的虫子，可悲又渺小的虫子只能不断地往前爬行，直到耗尽最后的一丝体力，届时，它的尸体或许能为后来者作出一些微不足道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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