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花与根

　　告别了许雪绘，两人继续往长夜村的方向进发，他们把车停在了山边的那座小镇上，为了节省时间，直接找了一个宽敞的农家小院，塞给屋主十块钱便可随便停多少天。屋主在收钱的时候随口跟两人聊了起来，在得知他们是要进山去找那神秘的长夜村后，脸色顿时一变，但不管程知勿和郝昭怎么问，他都什么也不肯说。如果不是已经收了钱的话，看他那反应极有可能把两人的车都赶出去。

　　长夜村发生什么变故了吗？竟然连山外的居民都知道了。

　　他们又问了好几个人，本来看见外来游客挺热情的居民在听说他们打听的是关于长夜村的事情后顿时和那农家小院的屋主做出了一样的反应：那是一种恨不得从来没跟两人说过话的表情，不是嫌弃，更多的是畏惧。

　　两人很是苦恼，他们不信镇上这么多人会一个都不愿意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往前走了一会儿，前方的小道上突然游荡过来了一个身影，那人走在路上却时常左顾右盼，这里看一看，那里瞧一瞧，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程知勿看到他的时候面上一喜，这不是那个一直在找儿子的家伙吗，没搞错的话他脑子有些问题，说不定他能告诉自己长夜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程知勿几步走上前去把对方拦了下来，拿手一指自己：“你还记得我么？”

　　他那语气就好像是云游的算命神棍拉着某个无辜的路人硬说对方印堂发黑，要多神叨有多神叨，但恰巧，这个被他拽住的路人也是个神神叨叨的家伙。

　　男人仔细一看，哎呀了一声，神情喜悦：“是你啊，可多谢你上次帮我找到我儿子了。”

　　“不必客气，能帮助一家人团聚也是一种造化。”

　　“可是，他又走丢了，大师，能麻烦您再帮我找一找他吗？”

　　程知勿嘴角一抽，“可以，我也有一些事情想问问你，就作为交换好了。”

　　这一次他根本没有上心，只是装出了使用特殊能力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冥想”了片刻后，目光炯炯地对男人说：“往东走，莫回头。”

　　他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反正东边是镇上的方向，男人也走不丢到哪里去。

　　男人听完连连感谢程知勿，就好像他真的能找到儿子一样。

　　一旁的郝昭表情古怪地看着两人全程的对话，他可没想到程知勿还有这本事。

　　“好了，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嗯，长夜村那边最近是出什么变故了吗？我们问了好些人都一脸难色不愿意告诉我们。”

　　“那边啊，那边最近在闹鬼，有不干净的东西伏在整个村子的上空，有人说那是地煞，也有人说那是怨魂什么的。”男人摆摆手，他也不是很清楚这种事情，都是传闻罢了。

　　有东西？程知勿朝着记忆中长夜村的方向望了过去，但在那片天空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山间澄澈的天空和洁白的云层，山间偶尔响起一两声清脆的鸟鸣，那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像是大自然的轻声细语。哪里有什么伏在上面的东西？

　　男人见程知面露疑惑，解释道：“只有晚上才能看见，而且不是什么地方都看得到的，只有站在长夜村的南边才行。”

　　南边？为什么？

　　程知勿不知道，他和郝昭告别了那个找儿子的男人后，绕了一圈，去到了对方所说的位于长夜村南边的一个小山包上，朝着那边看了看，依然什么都没有。

　　“走吧，我们去长夜村。”程知勿摇摇头，对郝昭说。

　　郝昭嗯了一声，一路上他有太多的疑惑，但随着两人越来越接近长夜村，他心里却越发平和了下来，似乎前面就有那注定的答案在等待着他。

　　山路很难走，上次是郝昭带的路，可这次郝昭失忆了。但好在程知勿只要走过一次就能记住所有的路线，所以这一次带路的人变成了他。

　　走了快两个小时的时间，长夜村的界碑隐隐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青绿色的湿润苔藓包裹着碑面，时间在这里飞逝又凝固，那一方小小的界碑看上去充满了生命力。

　　“很难想象在这样静谧又温和的地方竟然藏着那样可怕的事物。”程知勿喃喃道，他又转向郝昭，问：“想起什么来了吗？”

　　郝昭摇头。

　　“你要是进了长夜村还想不起来，那这一程我们恐怕凶多吉少了。”

　　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但程知勿仍然毫不犹豫地迈入了那条无形的分界线，在他走入长夜村范围的那一瞬间，两人都没有发现，被程知勿掩在衣服下的铜镜上闪过了一道微弱的光。

　　走这一步的时候程知勿虽然看上去很鲁莽，但他却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变化，玄先生和许雪绘的警告不是胡编乱造的，第二次进入长夜村的人一定会遭遇长夜村的猛烈反扑。

　　除了郝昭，谁也不知道郝昭到底是怎么回事。程知勿猜测要么跟观察者的特质有关，要么就是因为郝昭留在长夜村的那部分记忆碎片。

　　可是程知勿竟然发现自己也没事。

　　这就太奇怪了，那警告总不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吧？

　　在原地警戒了一会儿后，两人继续往里走去，长夜村已近在眼前。从视野良好的坡面上往前望去的话很容易便能看见一些零星散落在山坳中的屋顶，它们看上去就像是开在那片盆地中的小花，娇小但点缀了单调的山林。

　　如果那是花的话，那它们的根在哪里呢？

　　程知勿突然想到了曾经在电视上听到过的一种植物，也是这样爬在地面上的一种小花，开得漫山遍野、郁郁葱葱，由于其极强的生存能力和极快的生长速度，它们成为了许多地区的入侵物种。人们想了很多办法去扼制它们的生长，喷农药、用火烧、割草机，但都收效甚微，只要几天不管，它们便能长回原先那茂盛的水平。

　　后来，人们通过研究发现，这种花有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它不管长得有多么茂盛，覆盖范围有多大，它也只是一株植物，所有的茎叶都连系在最初始的那段根上。

　　这是它在自然界中竞争的最大优势，但也是它最致命的弱点。后来，人们根据这一点成功解决了它们造成的物种入侵。

　　程知勿再看向长夜村所处的那个山坳时，顿时觉得他们就像那种花，呈圆环形零星铺展开的房屋和村民是一朵朵盛开的花，而他们有唯一一个共同的根……程知勿的目光移动到了山坳最深处的祠堂上。

　　如果说长夜村真有着这样的本质，那这个村子会比想象中还要棘手得多。但就和治理那种花一样，只需要把根拔掉，所有的花就都会逐一死去。

　　好在程知勿和郝昭这次造访长夜村的目的并不是拔掉他们的根，而是顺着那些深埋地下的根须走到更深处去，去发掘这个地方最根本的秘密。

　　程知勿在此处驻足了接近十分钟的时间，才终于收回目光，继续朝长夜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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