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费周折蒲州征马车 忙连夜辛劳…
进了县衙客厅,主簿与县丞闻讯也过来拜见。
许知县看着郑天野他们来,大眼转了几转,心里已猜透了几分,只是不知这回要什么,是征用还是雇佣。
蒲州这些年被征得有些难以支撑了。
心想,若征用就拖一拖,若雇佣便麻利些,好歹也是本县百姓的一个衣食手段。
果然郑天野开口道:“许父母,我与钟副主事向你求助来了。”
许知县脸上堆出笑容,拱了拱手,“只要下官能做得到,无不尽力,二位大人请讲。”
钟鸣岐:“许知县,在下奉知府大人之命,往河南、陕西经理铁务。数十万斤铁积压在冶铁所,唯尽快运过黄河,别无它法。故来求助许知县调集马车,将铁运至风陵渡口,此事不容舒缓,盼几位同僚出手相助。”说着,拱手作揖。
许知县和主簿、县丞眼角相互扫了一下,“下官自当遵命。只是已近稻黄秋收节气,平场院、修田间路正是用人、用车之时,征用如此多的马车,怕一时半会儿凑不齐啊。”
郑天野:“许父母,我们并非征用,出两天三斗米酬劳,每日每人一斗,牲口半斗。”
主簿也是个中年人,县库里赢余少,他这个主簿自然手头儿也紧。
在一边心想:终归也是我们蒲州库里出么,你们只是动动嘴皮而已。
便拱手道:“各位大人,属下有一拙见。方才郑大人所言以酬劳相待是个好办法,只是秋粮即将入库,县库已腾空,眼下库内既无米粮,帐面亦无赢余,若折成银两给那车夫,或许会响应者众。”
郑田野道:“一辆车一天九分银,若非大套马车,这个酬劳已经不低了。”
钟鸣岐一听道:“可矣,一日一付或运完铁再付银随你们定,只要快些。”
许知县一听,心里对主簿大加赞许,道:“我等即刻派衙役去办。”
郑天野:“许父母在此操办,我们回去准备装车事宜。”
许知县:“二位大人风尘仆仆,连杯茶都喝不踏实便走,如此操办公事令下官敬佩,下官必竭力而为。”
郑天野哈哈一笑,“你看我这模样,哪里能逍遥片刻。待铁运出去,银子收回来,我必来叨扰你。”
许知县:“到时下官与大人同喜。”
钟副主事让张德柱在此等候,待三十辆车聚齐,带往冶铁所。
许知县招集起来十来个衙役,去将城里车行的车招来,一面派人往乡里收罗,张德柱在县衙等候。
谁知很快衙役回来报说:“车行的几辆车都已有主顾,无法前来。”
县丞对张德柱道:“自冶铁所驻此之后,本县百姓年年或征或雇,有时给些酬劳;有时欠着,慢慢就拖没了,也都疲了。每遇冶铁所来要,便都借故躲着不出力。”
张德柱一听有些急,车带不回去,一切都无从谈起。
这次出来,钟副主事让莫耀祖与张德柱各背一百两白银,做日常用度。
便对衙役说:“你们从我这里拿现银去。每日人车九分,先给五天的四钱五分,五天后再另算。”
衙役道:“如此便好办,一天九分现银是好差事。”
十几两银子撒出去,不到两个时辰,三十多辆车聚齐了。
张德柱辞了县老爷,前头骑马,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回冶铁所,把经过讲与二位大人。
钟鸣岐赞道:“你这个主做得对,知轻重。若瞻前顾后,会误了事。”
莫耀祖私下提醒道:“德柱兄,为官家所花银两要记个数,免得以后说不清。我们一行五人,每日所有花费,当晚皆应归纳,我来记帐。”
当晚,几人又商议至深夜。
钟鸣岐对着几人,掐着手指算道:“五十辆车,每车四百斤……若出铁一百万斤,需三、四个月。”
郑天野:“五十辆车,分成一去一回两边对走,这样装卸人力便好布排。否则一下堆在风陵渡北岸,与人争渡,过河都要费周折。”
莫耀祖:“属下觉得,明日得先有人去备好货场,否则,这么多人、车、货,怕到时忙乱。若卸错了地方,再倒场会很麻烦。”
钟鸣岐道:“你说的对。到风陵渡后,我们一路留在原地,一路向西。还得请付大人多派些得力役夫和军夫,跟我们一起过河。”
付监史道:“眼下冶铁所人手还足,调与你们一、二十个也无大碍。”
钟鸣岐若有所思道:“经理铁务远非我之前所虑。幸亏与诸位一起操办,否则岂不误了事。”
郑天野道:“随带着筐、扁担之类。”
第二日,钟鸣岐与莫耀祖先行,留张德住和两名差役带运铁车队。
二人行出十来里,只见后面三匹马赶来,原来是郑天野带着两名随从。
郑天野虽然脸上、手上沾着洗不掉的黑,粉底靴早已是泥土色,还是从箱子里取出了干净的官袍、官帽换上。
赶到了近前,“钟老兄,车队到时怕已天黑,或许并不容易找到货场。我对风陵渡熟一些,我们一起操办,将铁运过河,还得在南岸寻货场。”
午时,在一个叫首阳的地方吃了些干粮,申时到达风陵渡。
几人立马南望,只见日头西照,黄河汤汤,到此拐头东流。
南岸是连绵的土塬,塬的远处是巍峨苍茫的秦岭。
北岸则背靠中条山尽头,地势低而平坦。只是河岸处突然崖石陡峭,看不见渡口与船。
行至岸边,居高临下才望见,河上十几条船往来穿梭,渡口处人货聚集,一派繁忙景象。
郑天野道:“黄河自壶口而下水流湍急,至秦岭处与渭水交汇,徘徊不前,泥沙广淤。唯向东一拐,地势忽平,河道变窄,水急而平,却少淤泥,故而历代以此为渡口,人货往来甚巨。”
钟鸣岐:“郑大人,铁卸于何处为妥?”
郑天野:“好码头都已占尽,你们看那些船,各有停靠处,人货往来井然。我们若挤进去,必与他们相争。”
钟鸣岐:“原来户房在此设课税巡检司,自风陵渡进平阳货物一律课三十税一。邓大人到任后,与河南、华州二府商议,把渡口课银取了,只留几个刑捕在巡检司,处理争渡纠纷之事。”
郑天野:“我们在此新辟码头,应知会巡检司相助;对岸是潼关地界,也要尽快过去通融。”
几人定睛观望,果然看见码头上有一、两个着公差服、挎刀的人遛达。
钟鸣岐:“那便先去巡检司。”
北面高丘之上,有所砖土混杂的院落,边上插着一杆牙旗,上绣“平阳府巡检司”几个字。
几人调转马头过去。戴皀帽、穿比甲、挂佩刀的巡检小吏正在瞭望,老远见下面来了大人,忙下来磕头迎接。
钟鸣岐道:“你等常年驻守渡口,辛苦了。蒲州所冶数十万斤铁要运过对岸,不欲和往来商客争渡,谋划在北岸另辟装船码头,你看设在何处?”
小吏在渡口有些年了,见过不少官老爷。见说话的官爷身材挺拔,浓眉朗目,很有些气派。
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小的这就带老爷去看。”
返回岸边,小吏指着眼前的渡口,“各位大人且看。好地势俱已占尽;这些船东已在此经营多年,与官家、大户合伙一起,小人动不得他们,而另辟码头则岸边泥泞,实是不便啊。”
郑天野指道:“我们卸到他们货场后面,借他们码头的坚实道路,将铁运至紧贴他们的上游处装船。”
小吏:“如此,那些船东当无话可说,小的去知会他们。对岸是陕西潼关的巡检司,大人也要及早知会他们。”
郑天野道:“我们的人这便过对岸去。你让就近的店家准备一百个大馒头,运铁车队夜里到。”
郑天野让一个随从与小吏去操办,几人把马留在巡检司,往码头走去。
走到河边才察觉到水深且急。
河边用木桩、厚木板支起的码头,拎包裹的行客、装卸船的脚夫来来往往。
一分银子坐船过河,南岸塬上,不远处可见雄伟的潼关,近处一片灰瓦房屋,其中一个院子边上竖着一杆旗,上面是“潼关巡检司”几个字。
里面几个军士见来了官员忙行礼。
听了来意,其中一个道:“大人,若停得一两日,卑职便可做主。若长期使用,则要向城内百户长乃至千户大人报请。”
郑天野对钟鸣岐道:“此处守关乃姓储名汉召将军。”
莫耀祖此时道:“烦军爷辛苦,今日先为我们寻一临时停货之地;待明日,我们从容去拜将军大人。”
南岸码头西侧,察看了一片空地,虽较潮湿,但紧挨着往塬上走的道路,可临时存放。
一行人又重回北岸。
张德柱带着二十五车铁赶到时,风陵渡口已经在夜色中安静下来。
除一两只船挑着火把,慢悠悠地往返,十几只船都停在南北两边的码头,船夫也都上岸去了。
随车队一同而来的有役夫二十人。
几人几乎同时想到:“此时不运过去,更待何时。”
郑天野道;“钟老兄、莫经略,你二人去联络船家,我安顿役夫们先吃饭。”
莫耀祖跟着钟鸣岐到码头边打问。
自岸不远处屋里,就着灯光出来一个脚穿蒲鞋、挽着裤腿儿的中年人,“夜间渡船价高啊。”
钟鸣岐道:“船家,这船也是闲着,难道官家还用不动了?”
这人黑暗里定睛看是官府大人,忙跪倒磕了头,“小人不知是官家大人到了,恕罪。风陵渡夜渡不同白日,每年都出人命。故而东家立规,若非万不得已,不得夜渡。”
莫耀祖白日坐船时已打问过船价,“船家,我每日万斤铁过河,两个时辰便顶你一天的辛劳,明日此时这一笔银子还是你的。”
船家却道:“官爷,你道一两银子是个数,在我们这里摆渡一天,不得一两银连饭都吃不上哩。”
见钟鸣岐等人不解,船夫手往两岸星星点点的灯光一比划,官爷们看这风陵渡,除了往来的客,无论官民都从这几十支篙上吃饭哩。”
莫耀祖恍然大悟,不再与船家计较。
郑天野、张德柱带车夫在北岸装船,钟鸣岐、莫耀祖带着役夫在南岸卸船。
全部运至南岸已是子时,役夫们疲惫不堪。
郑天野在北岸对车夫们道:“招诸位来每日九分银,大家装船辛苦半夜,加一分凑个整儿,往后每日装船,每日一钱银子。车马歇一宿,第二日空车返回,躺车上一路睡回冶铁所。”
车夫们听了自是满意。
南岸,莫耀祖寻了处客店安顿了一行人,另派人守着岸边的货物。
钟鸣岐吩咐军士为他铺纸研墨,在空白公笺上给潼关守备储将军写信。
模仿邓大人的语气,请储将军在渡口南岸划一块货场。
一切停当,东方已是微明。
第二日,郑天野过河来。
钟鸣岐:“多亏郑大人追来相助,铁还没运出一斤,已是千头万绪,万望在此多停留几日。”
郑天野:“我们去拜见储将军,把岸边的铁搬到货场。渡口潮气大,加上雨淋,不久便成锈疙瘩了,也得想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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