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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寻物证正阳探豪宅 窖中窖…


  在城隍庙东的宽巷子里,一个朝西的门,像是后改的,围墙很高很长,外面看里面应是几户人家,但这边只有一个门。

  赵俭上前叩门,一个戴网巾的老头儿开了门缝儿问:“二位找谁?”

  赵俭作了个揖,“大伯,我们是杨爷刑捕司的弟兄,找杨爷有公事相商。”

  老头:“二位爷稍候。”说着把门关上拴了。

  赵俭与郝云相视一笑,总算找到了。

  过了一会儿,听见女子的声音过来,老头儿又开了门,赵俭让到一边。

  郝云一看,愣住了,老头儿身后的三个女子,正是那天在喜来客店遇到的。

  为首女子桃花一样的容貌在郝云心里住了很久,直到现在偶尔还会闪现一下。

  三个女子也是一愣,这个天王一般的黑大个儿,不就是那天在喜来客店里遇到的差爷么。

  那天回城路上,奚桃花掀开轿帘,正好看见郝云远眺大笑的英武模样。

  她是深读过诗书的人,郝云那样子也令她动容,不过只在心里停留片刻罢了。

  三个女子齐齐万福,奚桃花脸一红,“爷来宅上有何事?”

  郝云抱拳作揖,“在下刑捕司副指挥郝云,眼前可是杨指挥家嫂嫂?”

  没等奚桃花回答,又道:“只因多日不见杨指挥到衙办公,我等有些案子需与他相商才能决断。”

  赵俭这时也躬身作揖,“在下刑捕司捕头赵俭,拜见嫂嫂。”

  奚桃花推不掉了,只得将二人请进去。

  赵俭进了院子赞叹不已,一会儿问几进院子,一会儿问多少间房,一会儿又问花多少银子买的。

  想去后面看,“嫂嫂,兄弟第一次见如此宏大的宅院,能否到后面一观。”

  奚桃花婉拒道:“后面几进都是你们杨指挥锁起来的,奴家只住前面这两进。”

  赵俭不停地问东问西,奚桃花心说,此人怎的对我家宅院这样好奇。

  “二位官爷,请到堂屋喝杯茶。”

  郝云也在四下打量,揣度着什么地方能藏银子。

  听了奚桃花请让,也没客气,燕儿和小翠上了茶。

  赵俭心里安定了一下,三个娇美女人和三个下人,这才是杨伯雄的金银窝,接下来就是探金银的藏处了。

  “光听杨爷讲却是没来过,杨爷何时置办的此处大宅?”

  奚桃花淡淡一笑,“奴来时已有,也没问。”

  赵俭又问:“嫂嫂何时入住此宅?”

  奚桃花:“有些年月了。”

  郝云见明显不待见,“嫂嫂可知杨爷何时回来?”

  奚桃花:“奴确是不知。他有公事便不回,无公事便回来住几日,没有准日子。”她这倒说的是实话。

  郝云客气了几句,带赵俭出来。

  “再强问下去,怕是她要起疑心。先派人盯住这里,再定下一步。”

  二人墙外转了一圈,这个宅院的南、北、东都是邻家,只有西面临街。

  郝云嘀咕着,他信得过的两个手下,爬这样的高墙就是用飞索也翻不利索,在街面上还易被人看见。

  “我让弟兄夜间来探探。”

  赵俭道:“会不会藏在住人的屋里?”

  郝云:“那两个小些的是丫鬟,必是这娘子一人掌管,当在无人住的第三进往后。”

  夜半时分,郝云带着两个弟兄,趁夜深街面无人之时,两个手下抛上了飞爪,借着绳索噌噌翻过了墙。

  过了少半个时辰,两人翻墙出来,边往回走边报郝云。

  原来,后面三进院儿的正房、厢房门都锁着,门窗用了机关,外面卸不掉,又不敢撬锁。夜色里,其它迹象看不清,只好先出来。

  郝云:“白日当能看清楚些,只是白日如何进得去?”

  赵俭晚间有事没跟着来。

  第二日,早早到衙门点完卯,进了郝云的办公房。

  郝云正发着愁,把昨晚的经过一讲,“眼下如何是好,大约只能硬闯强搜了。”

  赵俭道:“若强搜,万一搜不到,反而打草惊蛇。”

  郝云:“你看,我这身坯铁锭一般,哪上得了墙?咱们刑捕司大概就杨伯雄能进出无碍了,江湖中人也不能用。”

  赵俭想到了王正阳,但他与官府心里有疙瘩,这让赵俭有些犹豫。

  转念又想,若王正阳此事上出了力,求邓知府免了大哥的以役代罪也是值得。

  便道:“我倒有一人,能否来还不好说,后半晌回郝爷话。”

  赵俭骑了马,到了高府大门口,让人唤王正阳出来。

  “阳儿,我有一要紧事,公事也是私事。”

  正如赵俭所料,王正阳一听,哼了一声,爹娘的遭遇,让他对官府衙门心里冷冷的。

  “阳儿,邓知府虽没与你爹平冤,但在我陈情后,亲自放话免了死罪,这也算一个好吧。还有你叔算不上好人,但杨伯雄是十足的坏人,邓知府现要惩办坏人……。”

  王正阳眼圈一红,“叔,我不想为官家做事。”

  赵俭:“邓知府前日还嘱咐郝指挥,若你家窘困,就从刑捕司找个差事给你做。还说,若你爹冤枉了,官家便欠了你家一条命。你看,这算是讲是非、有情义的官老爷吧。”

  见王正阳不作声,赵俭又道:“我被派了这个差,查了杨伯雄的家,若杨伯雄下不了狱,反过手来,最惨的怕是你赵叔。你帮了邓知府,也是帮我。还有你爹当下没了以役代罪之实,头上的罪名还有,咱借机让邓知府免了这个罪。”

  王正阳长吐一口气,“叔,我何时随你去。”

  赵俭道;“事不宜迟,这便走。”

  王正阳返回,站在正房门外高声道:“老爷,我有事请告。”

  高老爷在东屋应道:“进来。”

  在堂屋站了片刻,西屋的门帘一动,大小姐从帘子缝儿,向王正阳莞尔一笑,便放下了。

  高老爷出来,王正阳道:“老爷,方才我叔来告,家有急事要我回去,大约明日回来。”

  高老爷嗯了一声,“眼下你是不是我的伙计都行,你来了,我也不轰你走,依旧管吃管住,碰上活就让你干;你要不来,提前知会我一声。至于例银,年底给你三两、五两别嫌少,三、五十两别嫌多,全看你给我出了多少力。”

  这正是王正阳想要的,道了谢,扭头要走。高老爷喊住,“等等,我若有要紧事喊你,若不是家中长辈殁了,天上下刀子也得给我回来。”

  王正阳答应了一声,随赵俭走了。

  路过衙门口,赵俭一想,弄清楚了,再报郝云也不迟。

  边走边给王正阳交待。

  走到杨伯雄家宅墙外,路上行人不多。赵俭前后瞅了瞅,突然望着西面城隍庙屋顶诈唬起来,“你干什么?立马给爷下来……”,他边叫喊边向路人招手。

  两、三个好奇的路人围到他身边,伸长脖子寻找着,那边王正阳已悄然跃上墙头,跳了下去。

  赵俭头偏了一下,眼睛余光不见了王正阳,向着城隍庙高高的屋脊骂了句,“他娘的,跑了。”

  王正阳依赵俭的嘱咐,从最后一进院查起。门窗确是都装了机关,外面卸不掉,且只第三进有人常出入的痕迹。

  王正阳跃上墙,左右看了看,街上无人的刹那跳了下来。

  “叔,只第三进常有人出入,却是进不去屋。”

  赵俭沉吟道:“只能是这里了,可进不去便坐不实,我们先告知郝爷去。”

  赵俭引见罢,王正阳作揖,“郝爷。”

  郝云打量着这个年轻人,高个儿,不是很粗壮,但身骨异常结实,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仅能轻松出入杨伯雄家,刑捕司无人能比,心下已是喜欢。

  赵俭:“晚间燃火烛不便,还得白日。明日如法炮制,悄悄破门进去,找到藏匿处。”

  郝云道:“正阳破门去寻,一旦发现赃银,即刻将宅院秘密封了。我日夜有人盯着,跟我讲了你们的把戏”。郝云突然笑了。

  赵俭以为与王正阳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注意路人中就有一个是郝云的人,不觉脸一红,“郝爷见笑了。”

  郝云道:“他是我从县里要过来的,你自不认识。”

  赵俭连称惭愧,“多亏是折在自己人手上,若在江湖要丢老脸了。”

  商量完,郝云看着王正阳,“我与你爹相熟。当初引荐你爹去城南卫,是想顺便帮他一下,谁知竟成了祸端,当时那种势态都由不得我们。眼下你又来帮官家办案,家中有何事体需我操办,便当我是你赵叔一般。若愿来刑捕司做事,当下便可给你入册。”

  王正阳看郝云,和父亲描述过的一样,身如黑铁塔,一身正气,更兼方才一番话,来之前的怨气已消了大半。

  “郝爷,晚辈尚在高府担着活计,日后再定。”

  郝云:“看你本领要胜过我们,师从何门?”

  王正阳答道:“师父没讲。我还未出师,师傅便有事情离开平阳了。”

  晚间,王正阳随赵俭回家睡。路上,赵俭后悔连连,“哪如让你进去直接找到,先拿它几百两金元宝,再报郝爷知晓。这下好,明日一封,都成官家的了。”

  王正阳笑道:“叔,银子够花便好。”

  赵俭道:“不能如你所想,我要趁着还能赚些,让你们过上大户人家般的日子。”

  第二日,王正阳又跃墙进了第三进院,将铜锁蒙了布,一把扭开。

  各屋转了一圈,郝云和赵俭告诉他,必是某件东西后面或下面的暗门。

  最后,翻起东屋立柜的被褥,下面是一块能活动的木板,将木板掀起,露出黑黑的方形洞口。

  引燃火折顺台阶下去,点亮里面的灯台,地窖四四方方,有两间屋大,四周摆着一层层的架子,却是空的,只在一处零散放着几锭金银。

  王正阳借着昏暗的烛光数了数,一共五百多两银子,三十多两金子。

  莫非不是这里?又到第四进、第五进仔细寻了一回,都找到了地窖,却都是空的。

  王正阳不敢耽搁,出来说与赵俭。

  赵俭在外面正等得心焦,“阳儿,咋样?”

  王正阳一说,赵俭也没了主意,只得去与郝云商量。

  “阳儿,如何不将那三十两金就手带出来?”赵俭有些不甘。

  王正阳没出声,娘若活着,也不会同意他干这种事。

  郝云一听,也没办法了,只能报与邓知府定夺。

  邓知府听三人说完。门锁都扭断了,屋里都翻了,却是没寻到,查到这地步已无它途。

  手一挥,“封宅,把赃银审出来。”

  因为对外、包括魏程远都守口,郝云执邓知府的手笺和腰牌到守备府秘密调兵。

  郝云对伯父当然实话实说,郝万里嘱咐,“贤侄,邓知府这是要清理平阳。杨伯雄虽无根基,却是有手段,注意别被他伤了。”

  郝云带二十名精干军士,绕开街市,专走僻静街巷,往杨伯雄住宅赶。

  赵俭与王正阳已守在门外,见郝云带人到了城隍庙后的街角。

  赵俭上去敲门,门吱呀一声,刚开了条缝儿,王正阳已欺身而进,推开满脸惊恐的老苗,郝云带跨刀、持矛的军士一拥而进,喝道:“把门关了,许进不许出。”

  赵俭进门前,左右瞅了瞅,有几个远近的行人瞧见了方才一幕,惊讶地瞅了会儿走了。

  门从里面关了,外面一切如常。

  老苗儿子已长成了小伙子,妄图挣扎,喊道:“光天化日,强入民宅,这是刑捕司杨爷的家,你们好大胆。我要到衙门告你们。”

  郝云一把拎过他来,亮出腰牌,低喝道:“闭嘴。”

  正房那边,三个女人已吓得面如土色。

  奚桃花其实想过这种结局,传奇里有很多荣华富贵一朝成空的事。

  杨伯雄如何得来的金银,她既不问,也不愿深想,但却明白其中的大势。说不定某一天,这个院里所有人的前面就是深渊,可她只能让杨伯雄带着往前走。

  几日前,郝云和赵俭来了又走,她便觉得此二人并非嘴里说的那么简单,心里弥漫着不祥。有些后悔地对小翠说:“有燕儿和我做伴儿了,姐应该早些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那个黑天王带军士一闯进来,她自言自语:“终于来了,认命吧。”

  一共就奚桃花三个和老苗三口儿,郝云:“杨伯雄之罪已明,你等不得擅自走动、喧哗,听候审问,若有违者先缚臂缄口。”

  奚桃花几人跪倒,依问话报了姓名。

  奚桃花:“既然官家派兵来,定是夫犯了法。爷能否告知,所犯何罪?”

  郝云冷笑道:“你家的金银你难道不知?带我们去看。”

  赵俭嘿嘿了两声,“嫂嫂,地窖里的金银也飞不走,你说个数目,待会儿核对一下,或许能算你个自首轻罚。”

  奚桃花已是心如死灰,看起来一手遮天的丈夫倒了,当下官爷让做什么便做什么,让说什么便说什么。

  “银三万余两,金两千余两。”

  赵俭小眼儿笑着看郝云,“郝爷,当下清点还是稍后再说?”

  “当下便点”,郝云心里石头落地,没想到这么轻松便起到了赃。

  奚桃花叹了口气,起身带几人往后院走。

  郝云命两个军士把住门,只赵俭、王正阳三人跟着,进了第三进院落。

  奚桃花这两日未到过这里,一见门锁俱坏,惊了一下,又明白了。

  “官爷,门锁是新近坏的,妾之前并未察觉。”

  郝云看看王正阳,王正阳点点头。

  奚桃花领的正是王正阳探过的那个地窖。

  掀开洞口,“官爷,都在下面了。”

  王正阳懵了,郝云、赵俭也困惑了一下,让奚桃花领着下去。

  奚桃花一见,大惊失色。

  “官爷,都在这里,为何没了?”

  郝云看看赵俭,赵俭看看王正阳。

  “前晌来探就是如此”,王正阳道。

  郝云扫视着三人,奚桃花说了假话?还是赵俭、王正阳前晌转走了金银?

  “奚桃花,你讲。”郝云本想发脾气,后半句却软了下来,他没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什么错。

  “奴也刚察觉”,奚桃花跪地哭道。

  赵俭借着烛光,将地窖犄角旮旯看了一回,确如王正阳所讲,五百两银、三十两金,除此无它。

  郝云四下瞅瞅,“我们上去讲。”

  在立柜边,郝云、赵俭审起了奚桃花。

  郝云:“三万两银、两千两金,在哪里?”

  奚桃花:“就这地窖里。”

  郝云:“为何不见了?”

  奚桃花:“奴也不知。”

  郝云:“你最后一回来地窑是何时?”

  奚桃花:“大约二十几日前,丈夫回来时一起看过。前日进这院,门锁还都完好,今日来却都已断了。”

  郝云看看赵俭,王正阳倒没什么,但赵俭觉得有点儿说不清了。

  奚桃花说地窖里有,结果没了,而这之前自己带王正阳先来探过地窖,换自己也会生疑。

  “嫂嫂,你看这锁是否被人换过?”

  奚桃花瞅过道:“这锁奴守了这些年,没错。”

  赵俭对郝云道:“如此说正阳昨日来探之前,没人进过地窖。”

  郝云:“最后锁这门之人是谁?”

  奚桃花:“是奴丈夫。”

  郝云:“他带走多少金银?”

  奚桃花:“六百两金,五百两银,奴和他一起取出的,故知地窖所余数目。”

  郝云:“而后家里来过何人”

  奚桃花:“除了二位官爷几日前来过,再无他人。”

  赵俭心道,若奚桃花说的是真,那金银在地窖里凭空没了?奚桃花先说数目、又带着自己几人去核对,不像说谎。

  “嫂嫂,杨伯雄在家之时,可单独在这后院呆过?”

  奚桃花似乎明白过一些,“他走之前,确是独自在后院呆过两个大半日。”

  赵俭嘿嘿乐道:“郝爷,杨伯雄把金银挪窝了,却是还在这后院。”

  郝云看定奚桃花,“杨伯雄将金银转到何处,你与我们一起寻。若寻到,我会报你自首乃至以功抵过。”

  奚桃花此时惊吓、疲惫交加,只想快点儿把金银找到,“奴认定就在这后院,只是不知被移到何处。”

  太阳已快落下,借着尚亮的天色,打开后面两进院,进屋看了一回,除了王正阳来过的痕迹,也无人来过。

  赵俭有些急,“就是这第三进了,寻不出来咱不睡觉。”

  寻来寻去无果,前面老苗三口儿为众军士烧好了饭,头领过来请。

  郝云和赵俭哪有心思吃,最后又回到了地窖,多点了几盏灯。

  这地窖墙壁、地面全是青砖,白土填缝儿,看不出异常。

  赵俭道:“莫非是穴中穴?家中可有锤斧可用?”他在刑捕司听说过在地窖里再挖地窖的事。

  王正阳从老苗处寻来了斧头。郝云拿着斧一阵乱敲,终于在墙角地面处听起来有些空。

  王正阳将地面的砖撬起来,一个新的洞口露了出来。几人长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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