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王正阳执掌守备府 公务忙…
王正阳早起先到知府衙门,候了同知和吏房主事,一同前往守备府衙门。
大堂之上,吏房主事向分列两旁的十几个把总和巡检宣读了官告;同知大人训示一番,二人上轿返回。
王正阳坐案后,点了手下把总和粮草、城防、军械、民兵等各位巡检的名册。
见当初在茅津渡一起击杀宫善业的百户和小旗还在,心下大喜,姓蒋的百户使枪,姓史的小旗使大刀,也已升了百户。
又选了日常随从,营房各处转转,让城防巡检带着登上各处城门去巡视,当守备比他想象的要简单得多。
立于西城门楼上西望,看不见汾河,却看得到汾河西岸,黄的原野上铺着大片白雪,荷儿就在那边的山脚下,得尽快把她接回来。如何向耀祖姑父说这件事,王正阳还在犯愁。
与荷儿姑既已成夫妻,自是要当大,春花便成了小,如何与春花一家讲,他还没想好。
这九个多月来,他对荷儿姑、春花一样地想念。对春花,是心尖上的那种爱怜,他欠春花的太多,从今后不再让她受煎熬;而对荷儿则是深深的感激与渴望,就像自己胸膛上的一块肉。
追查宫善业,是邓大人以兵部、刑部名义交办下来的事,但最着急的还是自己,必得亲自布排。
荷儿姑,再容我些时日吧,他心里默默道。
眼下,他得先听从知府大人的布排。
后晌,车知府招集议事,将王正阳引见给众官员,相互作礼客套一番后,车知府清了清嗓子,道:
“我等到此为官都是朝廷各部慎重权衡、内阁乃至圣上过目。边关安危亦是我平阳府之责,兵部侍郎邓大人在任之时,全力支应边关,居功至伟,深得朝廷嘉许。
本府原本计划除城防、安民、押运贡赋、粮草事项外,加征民兵五百于城南卫操练。然如此三年可用之兵才一干五,而三年后我与诸位是否还在平阳为官?故我等断不能苟且度日。
本府欲将每年民兵役夫之数升至三干。三年后,加上常备军兵,一旦边关需要,我平阳便能发兵上万。”
王正阳听得一愣一愣的,下面坐着的同知、各房主事、通判都沉默着。
车知府接着道:“民兵扩充至三干,操练时日可缩减至半年;另半年则回家种田。大部学会使用刀枪,小部操练骑马弓箭,上阵一样能杀敌。
各房全力协作,各司其职。兵房主操练,户房主征夫,工房主兵械,刑房主惩办逃夫役之徒,礼房主各州县宣告,吏房主相关吏员考核。”
车知府对王正阳道:“王主事,今后数月你的头等事,便是操练民兵。”
议事散了,王正阳回到守备府,将手下招集起来。
三干人若百人为队操练,需三十个把总统领,守备府哪里有这么多可用之人,最后连小旗也算上,凑齐了数,造好册。
自守备府出来,回高老爷家路上已是满天星星,王正阳身后跟了两个骑马的随从。
当初,跟着赵俭、郝云去闯杨伯雄宅院,他还是懵懵懂懂,只道是帮赵叔个忙。
再往后,听命于邓知府,他认为凡是邓知府让他做的事都是对的。
再后来,居然不敢在平阳府街上坦然地行走了。
眼下,王正阳是少有的放松。
回到家,高老爷、大太太已吃过饭,春花一众还在等他。春花暗地对王正阳讲,别总大小姐挂在嘴上,显得生分。你是我夫,要么雅一些喊夫人,要么亲一些喊春花。
王正阳笑道:“当着人面叫惯了,不好改。”
又接着道:“我每日早晚不定,以后不必等我,留着饭便可。”
春花早就在东院为王正阳备好铺盖,张奶娘去问大太太,姑爷的被褥该不该搬到大小姐屋里去。
高老爷气哼哼没出声。大太太道:
“虽说娃都这么大了,却有些不明不白。老爷尽早给他俩看个日子,怎么也得拜拜天地、写了媒保、尧帝爷面前允了签,再往一起住。”
高老爷:“吃完饭各归各处,你让正阳进来。”
夫妻俩盘腿坐炕上,见王正阳进来作揖,大太太道:
“正阳,你已是咱家里人,娃也那么大了;按说应早日让你俩圆房,可该走的过场不能少。让你爹寻先生看个日子,家里披披红、挂挂彩;你与春花拜了天地,再搬到东院住,趁着年轻,多给我们生几个娃。”
见大太太说话走偏了,高老爷瞪了她一眼。
“今后你走到何处,都有卫兵跟着了?”
王正阳:“我本不想带,营房巡检说让手下认认家门,身边不能离了传令的。”
高老爷:“那我得常年给你的卫兵备住处、饭食了?”
王正阳笑道:“这些耗费由守备府军需支应。”
高老爷嘟嚷道:“要是自家花银子,要那排场何用。”
王正阳想,荷儿的事不说不行了,跪下道:“正阳有一事,之前未曾禀告,恳请二老恕罪。”
大太太惊了一下,“啥事情?”
高老爷看定王正阳稳稳道:“说吧。”
王正阳:“二老恕罪,女婿回平阳之前已有妻室。”
高老爷、大太太怔了半天,王正阳已有了妻室,那自家的春花如何对待,老两口儿的各种谋划还算不算数?
大太太已乱了方寸,高老爷问:
“究竟怎么回事?”
王正阳:“我回来认亲之前,已由庙里住持做主,与我荷儿姑结为夫妻。”
高老爷更糊涂了,“什么荷儿姑?我记得你说是你叔的家眷。”
王正阳一时说不清,也觉得没法说,便道:
“总归女婿当下有两房媳妇,荷儿姑和大小姐。”
大太太道:“你那边已有了媳妇,我们这上门女婿你还做不做?无论如何我家春花是不出门的。”
王正阳:“正阳听二老的。我将她接来与我们同住亦可;若二老不同意,平阳城还有宅院,亦可住那里。”
高老爷权衡着,问:“她与我闺女谁是大房?”
王正阳:“自然荷儿姑是大房。”
高老爷:“多大了,有娃没有?”
王正阳:“三十六,还没娃。”
大太太呲牙皱眉,啧啧道:“怎的这般大,都可做娘啦。你怎就寻了这么大的女人做媳妇?”
高老爷笑了一下,心里泛起一丝轻蔑,“你愿意讲便与我们说说,不愿讲就算了。你接下来打算咋办?”
王正阳:“我家里人爹娘见过不少,我们并非血亲,却如一家人,这几年都走光了,只剩我与荷儿姑。为救我性命,我二人同宿同眠如夫妻,索性听了河西庙里住持所言,私下结为夫妇。虽未曾婚媒,却是定了心。”
高老爷想了想,“原是这么回事,倒也说得过去,我大闺女咋办?”
王正阳:“荷儿、春花都是正阳的亲人,哪个都不亏待。”
大太太:“哪有招女婿上门还带着媳妇的。”
高老爷止住老伴儿,“她眼下在哪里,家里还有何人?”
王正阳:“去洛阳前,我将她安顿在河西的庵里;若家里还有他人,我们何至于成了夫妻。”
看着王正阳跪在地下说话,高老爷内心涌起一阵满足,这是平阳府的守备老爷啊,就是带个媳妇进来又如何,还不得管自己叫爹。想到此,道:
“你且起来。堂堂兵房主事,我受用不起。这么与你讲,你带她进门,大房、二房你自己定;东、西跨院怎么住你与春花商量;你说你俩也无媒保,若愿意,跟着春花我给你们一起操办了。你尽快把她弄回来,我请先生挑日子。”
王正阳没有想到高老爷这么好说话,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边说通了,辞别出来,想去东院再与春花说,却不想春花悄悄在外屋黑着灯等着。
上前轻轻搂着王正阳的脖子,头贴在他胸前。
王正阳小声道:“别,让爹娘、二花看见。”
两个卫兵在东厢房睡,二人去了东院,张奶娘正看着大春在东屋睡觉,二人去了西屋。
春花自与王正阳偷偷相会怀了娃之后,都一年半了,虽与王正阳相见几回,却是没亲近过,此刻搂着王正阳不撒手。
王正阳刚要对她说荷儿姑的事,春花轻声道:“我都听见了,我听你的。你那荷儿姑自在尧庙看了一眼,我就没忘。记得我要去见她,你没让,当时便觉得你俩怪怪的,那时就闪过念头,备不住有一天我俩会成了姐妹。”
王正阳怔怔道:“这倒是奇了,你怎会知道以后的事。”
春花:“我也说不清,只觉得你俩像一家人,远远地就看她特别依赖你,你又宠着她。”
王正阳搂着春花,“你不知,我眼见要冻死,荷儿姑硬是用身子把我焐过来,一连焐了俩月,之后便离不开了。为了我,荷儿姑身上中了寒气,我将她留在河西庵里治病,然后来与你告别赴洛阳。”
春花喘息着,手往王正阳的衣袍里伸。王正阳亲了亲她脑门儿,小声道:“娘刚嘱咐过的,暂且忍一忍。”
第二日,王正阳早早到守备府点卯,在校场视察刀、枪、骑、射的操练,史、蒋两个是刀枪教习。
户房征调的民兵一时半会儿上不来,王正阳嘱咐手下:
自己要外出办事,短则两日,长则三、四日便回。若民兵开始操练,各把总、教习、营房、伙食都要逐一布排好,仔细督察,勿出纰漏。
刚要动身,快马赶到,报知府大人要亲赴城南卫视察民兵操练,让王正阳陪同前往。
王正阳没想到,车知府一根筯地征役夫、练民兵,各州县民兵陆陆续续来,王正阳带着守备府的一干大小头领掌管日常和操练。
城南卫一下塞进了三干人,光屎尿就得多挖十个茅坑。户房主事一再说三个月后便要催耕,时日卡得紧,却不敢讲操练民兵会耽误春耕。
车知府也是心知肚明,将今年操练时日改为三个月,过年也不打算放民兵回家。
为安抚军心,户房运足了米粮、酒肉为众民兵准备过年。而且车知府每隔一、两日便来城南卫视察,看见不如意的地方便是一通训斥,还责令王正阳撤了一个小旗。
王正阳整日盯在城南卫,怕人多晚间出了意外事故,带着守备府的大小头领也住在那里。
三干民兵,刀枪不够。守备府七百余官兵的刀枪、弓箭,除守城军兵外全借到城南卫,加上军械库里杂七杂八的兵器,也不过凑干余件。
工房日夜赶工,做了批木刀充数,竹竿当作枪。各把总、小旗百人为队,每日从早到晚吆喝着操练。
车知府看了大为不满,“本府在大同期间,常年督察军民操练,似这般无招无式,怎能上阵杀敌?”
命史百户当众演示了一通刀术、蒋百户耍了一回花枪,责令照此操练。
王正阳与二人商议,史百户道:“似我等这般,是经师父严教,又自个儿练了一、二十年的模样,民兵都是常年抡锄、镢的手,如何三个月便能做到?”
蒋百户:“两军阵前,刀枪如林,招法腾挪都施展不开,若使枪就是个封门和突刺。”
史百户:“刀也是。除了开门、关门、加劈刺,无它。”
王正阳:“我们就练这几式,再配以前后左右身法,三个月或能练熟些。”
王正阳也没忘查宫善业的下落。他与老高合计,宫善业必是不敢回官府耳目众多的地方;以他带着一伙人和大量的金银,也不会跑到边关一带,更不会到偏僻山里落脚,那样很快便会引起当地州县衙门的注意。
宫善业应该藏在霍州、忻州的某处。
二人觉得高老爷讲得有道理,宫善业没有家眷,无需盯绸缎铺,便到城内各处酒铺打了招呼,凡有采办大量好酒的,留意探听其底细。
王正阳也渐渐理清了头绪。宫善业武功高强,当初自己与郝云、老何、加史、蒋二人拼死围攻才将他拿住,何况他手下还有一批能砍杀的爪牙。
眼前,自己的实力明显不够,若调集大队人马围捕,必会让他闻声先逃。
于是向邓大人写了信,禀报了当下的推断和布排,请尽快派武功高强之人前来协助,通过太原、娘子关的驿站快马送往京师。
高老爷看好了吉日、备好了婚席上的诸般事物,却因王正阳公务忙得回不了家办不成,就这么在家里各处放着、等着。忿忿道:
“我每日外面奔波,是能带回银子来;他这算啥?倒是脚不沾地,末了却我花银子。”
大太太劝道:“老爷也不要苛责。他才多大,若积得大笔家财,怕也如老爷这般年纪,咱闺女就是为财也不能嫁给老汉。
他这么年轻便做了守备,平阳府挑不出第二个来,只俸禄也够过了,怎能要他如大户一般,就算为了闺女,你忍一忍。”
高老爷听大太太讲得有理,嘟嚷道:
“我是看他花金银手太大,挣一百两花九十九两都无碍,别挣一两花二两。”
大太太察颜观色看着高老爷,边道:“老爷,我有个念头说与你听听,只是咱俩私话,你若不赞同也别急。”
高老爷:“这般吞吞吐吐,说。”
大太太缓缓道:“二花虽不是我亲生,却是你亲生。她娘没了,两个闺女于咱俩无两样。二花过年便十六,嫁了人若过得好还算罢,若过不好,再如春花那样,咱俩这年纪已经折腾不起……。”
大太太没讲完,高老爷已听出她的意思:“你是说让二花也嫁给王正阳?我高金堂闺女没人要,还是咋的,俩闺女赶着给他?”
大太太:“正阳说他还有大房,接过来后又不是闺女又不是儿媳,没名没分的。咱俩一老,她又要当大,岂不是亏了春花。
若二花也跟着做了小,咱便是俩闺女在身边守着,她姐俩定会是一气,也不会受外人的瘪。
再者说,正阳那么大的官老爷,说不定哪天便有人给张罗着纳小,与其再让外人进咱家门,咱还不如先占了。”
高老爷愣愣地想了会儿,“你说的也有道理。反正是这些人,这一堆,自家人守在一起也挺好,后代也都是咱的血脉。有俩闺女生娃,高家的门户咋说也能立起来。”
片刻,哼了一声,“就是便宜了王正阳,我用俩闺女招他一个女婿。”
大太太嗔笑道:“老爷打惯了算盘,招女婿又不是做买卖,不好论个儿。”
高老爷:“咋跟他们讲这事?”
大太太:“二花那么小,还不是听大人的。正阳那边咱俩一起跟他讲,让春花先跟他通通气,我看春花的话他都听。”
初一的时候,王正阳带了两坛酒、两扇百十斤的肉,匆匆回来磕头拜年,去看了看儿子大春,小家伙儿本来咯咯笑着,却被一身甲衣的王正阳吓哭了。
王正阳顾不上许多,抱起硬亲了两下,交到春花怀里便要走。
老高派差役过来报,请王正阳过去议事,霍州有商铺一下自平阳城进了二十坛上等西凤酒。
事关紧要,他不敢耽搁。大太太道:
“好歹你也在家住一宿,与春花说会儿话,这跟客人一般了。”
王正阳:“爹、娘,三干人马挤在城南卫,我怕出了事。待三个月操练完毕,我便日日回来住。大春就麻烦二老看护了。”
高老爷嘿嘿笑着,“我自家的娃,自然精心,不必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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