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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三兄弟脚店盖新房 袁玉环回乡…


  袁玉环自丈夫亡后,回到爹娘身边,转眼已快两年。

  脚店除了一长排客房,只有两间土坯西屋。袁玉环与爹娘晚上睡一条炕,白天帮袁大叔照顾一下生意。

  脚店往来就那么多人,每日还是几十枚铜钱,还是打扫客房、抱抱柴草那么点儿活计,袁玉环便插着空儿把纺车架了起来。

  有时摆在西屋炕上,女客房没人时就搬进去嗡嗡地摇两个时辰。

  有时王进福一家三口儿来,王进福与儿子去和脚夫们睡通炕,姜桂枝则与干爹娘、袁玉环四口儿人挤西屋炕上。

  王进福便谋划着挨着西房,再盖两间新房。

  东外城卖的都是贵的好木料,官府对砍伐树木管得又严,王进福托赵俭从户房弄张砍树的批文。

  赵俭请人吃饭又给了茶水钱。王进福说:“原本是想省几钱银子,没成想让你破费得更多。”

  “大哥的玉环妹就是我的玉环妹,花点银子不算啥。”

  赵俭还是嘿嘿乐着,只要是王进福托他办的事,合不合算,赔不赔银子他都照办。

  脚店外的树林里拣着砍了几棵杨树,莫耀祖跟着来帮忙。

  他常年在东外城行市浸淫,各种东西都懂,“这不行,木料太湿,马上用,当柱子打弯儿,当檩走拱。晾干一些,用火把外面烤黑才耐得住。”

  王进福说:“又不打算住多少年,过些年和西屋一起翻盖,犯不上太费心。”

  莫耀祖说:“檩一走拱,房顶就拱起一块来,太难看,既盖一回,就盖好些。”

  这天,莫耀祖带着一辆骡车过来,上面拉了些粗的细的旧椽和檩,说:“东外城有一家拆旧房,我把他家的旧木料全包回来了。”

  袁大叔一看有些犯愁,道:“虽说是旧的,可这椽、这檩都这么周正,得多少银钱,咱这窝棚一样的房用着不值。”

  莫耀祖眯眼笑着道:“剩下的木头把门窗换一换。”

  从三里外的乡里二钱银子买来几车土坯,一钱银子买了两车芦苇杆儿,一切就绪。

  王进福一家三口儿便住过来,开始挖地基、垒墙了。

  袁大婶:“你们三口儿都跑这里,家没人管,不怕进个毛贼啥的?”

  “贼去我家干啥,缸里米面没一斗,一点碎银都带在身上,得把贼气坏了”,王进福咧嘴笑着。

  也没用别人,王进福自己和泥、垒坯,他在兵营里没少干这些活,手上熟。

  姜桂枝和袁玉环铲泥、递坯,墙居然起得挺快。

  袁大叔夫妇烧水做饭,晚上就块豆腐还与王进福喝两盅儿。

  一天,赵俭骑着小红马过来转,拄着拐嘿嘿乐道:“我就知道我不出手,你们一男两女无论如何盖不起来。”

  王进福蹲在墙头上回道:“待我自刑捕司请几个弟兄过来,把檩、椽一上,剩下我三个再慢慢干就是。”

  赵俭:“上檩是精细活儿,干刑捕的又不是木匠。你们别管,回去我操办就是。”

  第二天,王进福早早顶着星星东外城去了。

  太阳还未露脸,一个师傅带了仨徒弟便背着锛、刨、凿等家什来了,说是刑捕司赵爷让来给上檩。

  师傅还说:“赵爷已付了口粮(工钱),并嘱我等在此搭伙吃小米饭,晚间睡通炕,啥时干完啥时走。”

  有了工匠,姜桂枝和袁玉环就打打下手,烧水煮饭。

  快要晌午时,要上正梁了,木匠师傅诵上梁文。说上年纪的人土地爷不争,家中晚辈拜过即可。把姜桂枝、袁玉环和阳儿叫来磕了几个头,又放了几个炮仗,给这土房、土墙、土院儿的脚店里增了几分喜气。

  日头西斜的时候,莫耀祖跟着王进福自东外城回来。

  见正梁已上好,莫耀祖道:“恰今日行市生意忙,没赶上正时候。”

  袁大叔说:“上中檩不过正午。师傅自带的上梁文和炮仗,也不用咱们请人写,小辈磕过头就算谢过土地了。”

  袁大婶一边接道:“你赵俭兄弟请过来的,说口粮已给了,只在咱这店里吃住。”

  莫耀祖里外转了转道:“上正梁的时辰没赶上,这门窗的口粮归我吧。”

  说着要给木匠师傅几个银锞儿,算打门窗的口粮。

  那木匠师傅笑说:“你这个兄弟给得迟了,你们那个眼、腿有残疾的兄弟把我师徒几个的口粮都包了。”

  袁大叔对莫耀祖急道:“你拉来的一车木头还没算,总这样往里贴哪行。”

  莫耀祖:“那我就每日跟大哥一起来,第二天一起去行市。”

  此后莫耀祖天天跟着王进福过来帮忙,两间新黄泥屋立了起来,又是崭新的门窗,比原先的两间宽敞亮堂多了。

  新房晾了一个月的潮气,土炕烧干,铺了苇席。玉环住了进去,支上了纺车,日夜嗡嗡不停。

  王进福三口儿再来住,姜桂枝带着阳儿跟玉环睡,王进福跟老两口儿睡。

  莫耀祖在东外城弄了个店面,向外发棉花、收棉纱。

  玉环和乡下的刘登柱、张丁、尚茂堂等都从他那里取棉花,纺成的纱也交他那里。

  渐渐地,城里城外纺纱的人家多了起来。

  姜桂枝也支了一架,王进福若回得早,见姜桂枝做饭,便坐在纺车前摇几下,纺车嗡嗡地响成圆圈儿,手里一团团棉花变成细细的线缠在纱棒上。

  夜晚,阳儿常常是在娘摇纺车的嗡嗡声里睡去。

  转眼又是一年,王进福想着自出了正月还没去干爹娘那里。东外城行市一散,便大步出南城门往脚店去。

  明德门外,一场薄雪纱一样地铺在宽阔的黄土路上。

  农闲,人们也起得晚些,进城的人三三两两。

  进了脚店院儿,见干爹正佝偻着腰抱柴,步子有些蹒跚。

  “不知不觉,人已经老了”,王进福心里叹着气。

  走到近前揖礼喊:“干爹。”

  袁大叔才看到,说:“进福来了,让你妹烧水,先进屋去喝茶。”

  王进福进屋,见干娘炕上盘腿坐着,眼睛有些肿,便问“干娘哪里不舒服?”

  袁大婶:“也没啥事,就是头昏沉沉的,粥水也吃不进。”

  玉环这时端了碗粥进来,“干哥来了。娘早起晕得没吃,此时好些,赶紧垫两口”

  王进福问:“咋不给娘就点儿咸菜,这么吃太寡淡。”

  袁大婶:“盐价涨得厉害,快要吃不起了。”

  王进福:“早知我出来装两块咸菜,我院里种的芥菜,买一斤盐自个儿腌一瓦罐,够吃一年。”

  袁大叔进了屋,带着几丝凉气上了炕,“进福,当初给你妹夫办丧事,后来又盖房,你耀祖、赵俭俩兄弟搭人搭银钱,你和你妹与人家算清楚没有。”

  王进福:“干爹,这种事你莫操心。我妹纺线赚些,二十亩田租折些银,欠不下谁的。”

  袁大叔:“几日前耀祖送来一包棉花,就手把纺的线也驮走了。我看他是个好人,别看是个罗锅儿,人却能干,又实诚。还没成家吧,寻不到是怎的?”

  王进福:“干爹说得是么。我曾给他从流民里寻了个女子,谁知那女子造化大,成了富贵人家的妾。”

  袁大婶:“咱家的大事小事人家都跟自家的一样,看有合适的闺女给说合说合。”

  玉环:“娘一说,我想起秀才在乡里有个远房表亲,秀才活着时虽无甚来往,但见面却也和气,那表妹今年似有十八了,我要不去提提亲?”

  王进福:“去也去的。顺便去看看你那老房成了何模样,总归是自己的家业,总这么撂着,不如几两碎银找个下家,反正你也不回去住了。”

  第二日一早,玉环买了一斤绿豆糕回乡里去。一路之上田野茫茫,荒草凄凄。

  想到自嫁丈夫后,这条路不知走了多少回,除了刚过门儿的一两年,哪次都是满心凄惶。眼下秀才没了,家也没了,不觉黯然神伤。

  远远看见村头自家的院落,脚步沉重得有些迈不动,心想,要是干哥和耀祖兄弟跟着该多好。

  房顶、院墙都长了尺高的荒草,她手扶着栅栏门往里看,丈夫生前的音容笑貌似在眼前,一时泪流满面。

  她抹了把眼泪,往村南头的张二爷家去。

  张二爷正戴个破毡笠,棉衣、脸上挂着一层土,坐在台阶上晒太阳。见玉环进来跪下磕头,有些激动,喊道:“侄媳妇,你咋想起回来了。”

  突然翻脸骂道:“你丈夫死后第三天就踪影全无,圆三不见你,头七也不见你,张家没你这个人都快三年了,你还回来做甚?”

  玉环哭诉道:“二爷,我是圆完三走的,过头七也来过,年年初二来上坟,只是没知会二爷。”

  张二爷气消了一些,“你且起来,进屋去喝口热水。”

  玉环把绿豆糕放炕上,“二爷,侄媳没啥孝敬你的,从城边买了斤绿豆糕,你早晚嚼两口儿。”

  张二爷脸上透出笑意,烧了热水,倒了一碗放玉环面前。叹了口气道:“秀才没了,与你是见一面少一面。”

  张二爷上下端详了玉环几眼。玉环虽与爹娘日子过得节俭,毕竟不再像与秀才时,地里搂柴草、家里背米面那样地整日做粗活。棉衣外罩着赭色长裙、玄色棉比甲,头梳得整齐,脸和手也细肤了。

  张二爷正色道:“侄媳妇,二爷与你说个理儿。你在那院,谁也占不去;你不在了,张家的祖产自然归张家。还有你那地,你在张家门,田地是你的;你出了张家门,那就是张家的。看这苗头你跟张家也是要断了,今年的地租怕是拿不走。”

  玉环道:“二爷可怜我。丈夫留的二十亩地,我就靠它度日,让人夺了,我怎么活?我就问二爷,张家人谁想要我的地?”

  张二爷一时语塞,噎了一会儿说:“我是不要。这乡里张姓人丁不算少,你是不是张家人也不是我一个说了算,这事就先晾着,以后再说吧。”

  玉环辞了张二爷,去秀才的远方亲戚春红家。

  进了院子喊,出来的正是她,叫高春红,细瘦的身材,黄黄的鹅蛋脸儿、单眼皮儿、挺鼻子、薄嘴唇儿。

  见了玉环忙万福道:“嫂子来了,快进屋。”

  春红娘听声也迎出来,把玉环让到炕沿上坐,说起秀才长吁短叹了一回,问她这三年的日子是如何过来的。

  叹道:“当初多好过的日子,家里驴骡好几头,儿子中了秀才,方里五村有数的好人家,稀里糊涂就啥都没了。”

  说得玉环又眼泪汪汪的。

  春红道:“娘,我嫂子大老远来,别总提伤心事了。”

  给玉环沏了碗茶,暗里打量着玉环,“嫂子,你回平阳城住去了,那儿比咱这乡里好,人来人往,见世面。”

  玉环想到来此的正经事,抹了下眼,换了换心情,脸上挂起笑道:“婶,我这回来是想给春红提门儿亲。”

  见春红娘期待地等她讲,便说:“这男家父母早亡,就他一人,今年三十岁,秀才没的时候他随我干哥来帮了几日忙,想你们见过的,就是背有些驼的那个。”

  春红娘听了脸色有点儿沉,“你一说我想起来了,个子挺高,年纪也不算大,就是个罗锅儿,和我家春红怕是不般配。等她爹回来再说,这种大事总得让他拿主意。”

  玉环道:“一开始我看他是个罗锅儿,也觉得比不上一般人。慢慢久了,才知道人挺精明能干。在东外城做牙纪已有些年,还开着店,咱乡里、城里不少人都从他那里取棉花、送棉纱,日子要比一般人强许多。且人也仗义,要不整日与我干哥厮跟着。”

  春红问:“就是骑着红马往城里来回跑的那人?”

  玉环:“就是他。他是肩罗锅,不是背罗锅,从前面看不出来。”

  春红娘数落闺女,“谈亲事哪有自己插嘴的,没羞没臊。”

  春红被娘骂得脸一红,躲到东屋去了。

  玉环道:“婶,咱都知底,我也就没避讳妹妹,你莫数落她。我是看这个人能撑家过日子,春红妹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你若愿意,便让我叔去脚店与我说一声,我带他上门来提亲。若不愿意,就等等看有没有更合适的。”

  玉环一口气说完,又与春红娘说了会儿闲话,便要下炕告辞。

  春红娘说:“此时不当不正,你走半路正是吃饭时辰,吃过饭再走。”

  春红也竭力挽留。

  玉环见春红娘不大愿意,春红也不清楚,这么稀里糊涂地走,不如等春红爹回来,看看他是何态度。

  饭将要煮熟的当儿,春红爹背着一大篓谷茬儿回来了。

  玉环忙出去万福道:“大叔下地回来了。”

  春红爹把满篓谷茬倒在院里,拍着浑身的土,“玉环侄女来了,自你离村就未再见。”

  玉环看着院里成堆的谷茬说:“大叔地种得好,年年能收这么多谷茬。我在乡里时候得干哥给送几担石炭,才熬得过去。”

  春红爹:“说起过去,是你们家秀才种地不行么。他要是自个儿能种地,再加上你纺线,也足够你两口儿人用度。”

  玉环:“我那地说是二十亩,官家拿走一半,佃户再拿走一半,最后便剩五亩的进项,我与秀才喝稀粥刚够,连盐钱都无。大叔你这是好地还是中地。”

  春红爹:“你那是富户的日子过穷了。我这十多亩中地,一半谷一半麦,自己种省了佃户那一份,加点瓜、菜也够吃了。”

  春红爹有三儿一女,三个儿子早早成家另过,眼下与老伴儿、女儿一起过。

  午饭是馒头、小米稀粥,还有一小盘盐芥菜。

  春红娘对老伴儿说:“玉环是来给春红说亲的,啥都好,就人是罗锅儿。咱闺女长得周周正正,说起来寻个罗锅儿,怕乡里人笑话么。”

  玉环又把莫耀祖的境况说与春红爹,看了一眼春红娘神色,“家境倒是挺好,人也高高大大,就是个肩罗锅么。”

  春红爹吧咂着一口芥菜,道:“种地越来越不景气,累死累活还吃不饱饭。我看不如城里,地不种,活不干,却高头大马、绫罗绸缎,春红要是落到城里,强似守着庄户过日子。”

  玉环一听春红爹像是同意,嘴里嚼着馒头笑道:“我婶说不行,大叔说行,不知春红妹是何主意。”

  春红脸一红,低头道:“我听爹娘跟姐的。”

  玉环看出春红心里愿意,便问春红爹:“大叔,我没章程了,你说咋办?”

  春红娘接道:“他爹说得也对。发送秀才那天,我看那人除了罗锅儿、岁数大些,倒是能干。我说话玉环别不爱听,秀才那是文曲星下凡,要啥有啥,末了养活媳妇都费劲,还早早撒手把媳妇给坑了。”

  春红爹对老伴儿瞪眼,“侄媳妇来你家了,你瞎说也不管人家心里难不难受!”

  老两口儿抬了几句,玉环道:“大叔,我婶说的也是实情。我是晚辈,说话不用太讲究。”

  春红爹说:“这么的吧,按乡习办,春红大闺女出不了门,我隔几日去相相他家。我看上了,这亲事就能定,你便带他来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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