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要爆雷

　　各路晋军陆续抵达黄河边，黄河南岸战旗招展，角声连绵，甲光映日，声势骇人，大有乘胜渡河直捣河北之势。

　　整个河北为之震动，数以万计的羯胡军队以最快速度往黄河北岸集结，没日没夜的建设土垒、栅栏，准备迎击渡河的晋军，此情此景，跟永嘉五年羯胡大军军临淮南的时候是何其的相似。当时的江东也为之震骇，江南、淮南所有能战之兵都往寿春集结，准备与羯胡决一死战。现在，将所有能战之兵压上来准备殊死一战的对象变成了羯胡，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周访、桓宣、桓彝等将领向祖逖请命：“上柱国，如今羯胡精锐尽失，伤亡惨重，士气低迷，正是击敌的大好时机，末将愿率全军精锐渡河，挟大胜之余威直捣河北，光复河山！”

　　祖逖站在河边高坡上用望远镜眺望黄河对岸，见羯胡军队的大营连绵数十里，而且兵力还在不断增加，看样子是把老本都压上来了。他沉默良久，说：“敌军倾其所有压到黄河边，防线坚固，而我军苦战七十余日，早已人困马乏，强行渡过黄河天险进攻河北，怕是危险啊！”

　　周访说：“就让末将带几千人试着打一打，若能胜则全军跟进，若不能胜，损失也不多！”

　　祖逖摇头：“不用试了，没有胜的希望。”

　　周访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胜的希望！”

　　祖逖说：“这一试是要付出几千条性命的，府兵的鲜血，不能这样浪费！如今山东全境光复，大丞相交给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就不要得陇望蜀了，先停下来休整军队，清剿境内残敌，安抚民众恢复农耕，建造船只和浮桥，待准备周全了再渡河也不迟！”

　　周访还是不甘心：“昔日增援江州时，射声部四千人一艘正经的船都没有，直接划着芦苇舟渡过长江，何其壮哉！如今我军人强马壮，又有不少船只，怎么连尝试一次都的勇气都没有了？”

　　祖逖说：“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是不得不去冒险，现在没有那个必要冒险了。”

　　他冷笑着说：“石勒是靠着一次次辉煌的胜利将诸多杂胡、豪强武装、流民、降兵等等势力吸引过来，凝聚成一个像模像样的政权的，如今在山东打了一场大败仗，损兵折将数万人，他定然威信大损，我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如臂使指的调动手头上所有力量，与我们作战！”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同样擅长凝聚人民、团结各阶层各民族的他清楚的知道，石勒为了征服河北，可是埋下了不少雷的，比如说在干掉王浚之后坑杀王浚麾下精锐万余人，比如说打了段部鲜卑一顿却没能将对方打死，又比如为了向山西发展招惹了拓跋鲜卑……至于匈奴汉国就更别提了，名义上石勒还是匈奴汉国的臣子，实际上不管是地盘还是人口都远远超过了匈奴汉国，尾大不掉，相信任何一个君主都不能容忍这样一个臣子的，刘聪表面上不断给石勒加官进爵，心里怕是早就在琢磨着做掉这家伙的计策了！哦，对了，还有胡汉矛盾。好几十万上百万胡人涌入河北，极大地挤压了河北汉人的生存空间，河北汉人心里能没有怨气？只是石勒处事还算公正，再加上他们真的打不过羯胡，只能忍着。

　　这些雷在石勒威名显赫、羯胡军力强横的时候倒还压得住，现在石勒吃了大败仗，葬送掉了好几万精锐步骑军，算得上是元气大伤了，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能耐压制住这些雷？

　　反正就他所知，段部鲜卑已经趁着石勒在山东、孔苌在河南陷入苦战之机，出动万余铁骑朝右北平发动猛烈的进攻了……

　　想必接下来这段时间，河北的局势肯定很精彩吧？

　　好期待哦。

　　石勒表示他不期待，他一点也不期待，甚至希望这“精彩”的局势赶紧过去！

　　石勒在山东战场被祖逖暴打，他那帮手下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他们的日子比石勒还要难过。

　　在河南战场，北宫纯带领天威军在陈留与李钜所率领的乞活军会师，将陈留围了个水泄不通。大批来自山东的敢战士也沿着荷水运河源源不断地涌到陈留，加入到这场围城战中去，陈留给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城内的羯胡军队看着就心生绝望。

　　紧接着，横野、靖野二军陆续到达，不过他们并没有加入到围城战中去，而是向西推进，以虎牢关为中心，在邙山扎下大营，整个态势便如同一张面向洛阳拉开的巨弓，积蓄着巨大的动能，一旦发射，这两支大军弹指之间便可以冲到洛阳城下。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占领洛阳……

　　原因也很简单，晋廷并不打算跟刘聪翻脸。

　　虽说大晋跟匈奴汉国早晚有一战，但从李睿到北宫纯、祖逖、北宫静，都不打算在与石勒恶战的同时与匈奴汉国交战。他们认为，石勒已是刘聪的心腹大患，只要外交运作得当，在晋军攻击石勒的时候，刘聪有很大的概率会作壁上观，等到刘聪反应过来时，估计石勒的骨灰都已经被扬掉了。让刘聪作壁上观的前提是晋军不能刺激到匈奴汉国，为此李睿甚至下令关中、晋阳方向的晋军主动后撤，与匈奴军队脱离接触，努力向刘聪释放这样的信号：我们真的只想找石勒算账，无心与汉王你为敌！

　　但如果晋军占领了洛阳，这一切的努力将付诸东流。

　　目前的洛阳早已成为一片废墟，没人稀罕这么一片废物，石勒不要，刘聪不感兴趣，至于晋军，则是有心无力。几年下来，废墟中早已长满了野草、荆棘，狐狸、老鼠、黄鼠狼等等小兽在草莽中乱窜，有点吓人。偶尔会有匈奴军队跑到这片废墟转悠一下，如果匈奴人不来，那这片废墟便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静得令人心慌。

　　可它再怎么荒凉，也是大晋的国都。如果晋军占领洛阳，那么匈奴人、羯人、羌人、氐人、丁零人、乌桓人……等等等等无数参与过灭晋的胡人势力都会将这解读为晋军收复了都城，下一步就该进军关中、河北，找他们算总账了！高度恐慌起来的胡人会迅速拧成一股绳，重新凝聚到刘聪或者石勒的旗下，与晋军展开更加血腥惨烈的厮杀。是的，一旦晋军进了洛阳城，胡人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四分五裂了。

　　所以横野、靖野二军只能在邙山扎营，不能进洛阳，尽管每一名晋军将士都渴望着能够进军洛阳，光复旧都。

　　北宫静则指挥神武、常胜、骁果三军，将许昌围得严严实实。她花了大概一个月时间，将许昌外围的胡人势力以及效忠胡人的坞堡全部夷平、辗碎，直到许昌被彻底孤立后，才向许昌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在这场攻坚战中，晋军让胡人见识到了科技发展所带来的恐怖破坏力。首先打响的就是二十几门十二磅炮。这些火炮发出骇人的轰鸣声，一颗颗沉重的铁球带着火星狠狠砸向羯胡在城外的营垒、栅栏。本来颇为坚固的营垒、栅栏在它面前显得十分脆弱，尤其是木制栅栏，一炮一个大窟窿，每一炮过去都是碎木、木刺乱飞，躲在后面的羯胡军队惨叫连连。那些烦人的鹿角运气也没好到哪里去，晋军炮兵瞄准鹿角连连发射链弹，震天响的炮声中，两个半球拖着长长一根铁链横扫过去，沿途遇到的鹿角不是被绞碎就是被连根拔起。

　　晋军还动用臼炮，朝着羯胡军队的营地不断发射用麻布扎成球状的火药包。这玩意儿每一包都重达二十余斤，虽说射程短，精度也很差，时常瞄准东边它往南边飞，打到哪全看缘份，可是一旦落下，那就是天崩地裂，日月无光。大批羯胡士兵被炸得断手断脚，粉身碎骨，只坚持了几天就受不了了，放弃了城外所有阵地，退入了城中。

　　北宫静立即指挥炮群前移，瞄准一段去年刚翻修好的城墙猛烈开火。打得最凶的是八门二十四磅炮，许昌的城墙太厚了，十二磅炮有点儿力不从心，但二十四磅炮却可以对它造成破坏，至少那些去年新修的城墙是扛不住它的猛轰的。

　　当然，这种炮也十分沉重，六千多斤的份量便得它的运输异常的艰难。好在诸葛慧早有先见之明，将造炮厂设在义阳境内，离淮河很近，这样一来要用炮的时候可以利用造炮厂的起重设备将大炮吊上船，然后经淮河运往需要它的战场。这八门炮就是在淮河码头装船，然后经颍水逆流而上，最终到达许昌的，每艘船都需要数十名纤夫在岸上拉着纤船拖行，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北宫静这一个月来主要就是围着颍水两岸拔点，因为不将那些据点拔掉的话这些大炮根本就没法运到许昌。

　　这可是六千多斤重的大家伙，陆路运输？开玩笑！

　　好在，这些大家伙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当它们发出怒吼的时候，整个许昌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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