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血染汾水1
刘虎可以口出狂言，但刘景不行，他可是跟并州军交过手的，深知这个对手的坚韧与凶悍。以前并州军因为看不到一丝希望，士气低迷，再加上刘琨本人军事能力平庸的时候，匈奴汉国想要彻底击败他们尚且不容易，现在并州军士气如虹，又有了羊允这么一位智勇双全的指挥官，想打败他们就更加困难了！
因此，刘景并没有轻率地发动进攻，而是以灵石为中心扎下营寨，每天都只派出小股游骑前支离侦察、骚扰，试图找到并州军的破绽，或者激怒并州军让他们主动向自己发动进攻。他很清楚，并州军兵力处于劣势，主动进攻的话肯定不是匈奴汉军的对手。
同时他还要等，等更多的杂胡部落响应刘粲的诏令，出兵前来参战，好让自己取得更大的优势。
羊允也很清楚刘景是个狠角色，在兵力居于劣势的时候想要击败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他严格约束军士，让各部坚守营盘，没有他的命令不得轻率出击，违令者虽胜亦斩！同时他接连派出传骑，催着晋阳那边再给他调至少一万步骑军过来，现在这点兵力真的弄不过刘景！
双方在汾水河畔陷入对峙。
这一对峙便持续了大半月之久。
在这大半个月里，匈奴汉军百般挑衅，晋军始终不为所动，坚守营盘，说不鸟他们就不鸟他们。
不出意外的话，这两支军队院校还会对峙更长时间，直到有一方按捺不住了主动发动进攻，或者双方都找不到对方的破绽，只能悻悻撤退为止。但是，在这个战火纷飞的、血腥而混乱的年代，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就在晋军与匈奴汉国大军在汾水之畔对峙之际，华北战场风起云涌。
首先是拿下了范阳，已经推进至常山的段部鲜卑后方出了乱子，一支多达数万人的鲜卑步骑军翻越燕山直奔蓟城而来，这支大军打出的旗号是从辽西跑过来投奔石勒的流民，但是段部鲜卑上上下下都知道，这绝逼是慕容鲜卑和宇文鲜卑这两个瘪犊子派出的大军，想趁着他们进攻常山的机会抄他们后路呢！
段疾陆眷接到战报之后果断下令撤军，退回范阳，集中全力应对来自东北方向的威胁。
段部鲜卑也真的是一点也不恋战，说退就退，撤得十分干脆，以至于石勒调兵遣将试图发动的反击一下子就打了空，那叫一个难受。而且这支大军不回蓟城而是跑向范阳，也让南下的鲜卑大军十分难受。因为范阳离蓟城也没多远，骑兵快速行军的话基本上是朝发夕至，这两座城池又都是北方有名的坚城，翻山越岭而来的鲜卑大军没有大型攻城器械，根本就啃不动这两座坚城……
绕过去？
别闹，段部鲜卑的战斗力大家都很清楚的，你敢这么大咧咧的从范阳和蓟城中间穿过，就等着被他们抄后路好了！
不管怎么样，段部鲜卑终究是退兵了，而石勒在许出了一大堆好处之后，终于成功地把东北的势力拉入了局，让整个北方的局势变得更加混乱了。
在应对段部鲜卑的进攻的同时，石勒还派出一支两万余人的步骑军，经井陉向晋阳发动进攻。不过针对晋阳方向的进攻并不顺利，晋军早有准备，刘演率领四千步骑军守在井陉口，挡在了羯胡大军前面。羯胡大军数次进攻都给挡了回去，难越雷池半步。
但石勒针对井陉口的进攻还是打乱了并州军的节奏，让他们从连战连胜的狂喜中清醒了过来，重新意识到自己依旧身处狼窝之中，稍有不慎就可能坚持不到王师灭掉匈奴汉国、在晋阳城下亚他们会师那天了。刘琨竭尽所能，向井陉口方向增派四千名步兵，同时又下令温峤率领六千步骑军前去支援羊允，自己则亲自坐镇晋阳。他对羊允的要求只有一个：
尽快击破刘景所部！
至于击破刘景所部之后是回师晋阳还是继续南下，直捣平阳，他暂时还没有想好。
好巧不巧的，在石勒向井陉口发动进攻的时候，晋军针对汾北的攻势也打响了。
北宫纯一声令下，从龙门渡到蒲津渡，连绵百余里的战线上，十几万晋军分成七路，朝着黄河北岸的汾北平原发动排山倒海般的进攻，其中数蒲津方向的攻势最为猛烈。
由于隔着黄河那宽阔的河面，晋军威力强大的炮群基本没有用武之地，倒不是说打不了那么远，而是打过去一点准头都没有，白白浪费炮弹。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晋军花了一个月时间从中原那边运来了一百五十部配重投石机，工匠们夜以继日，将它们组装好。当进攻开始之后，这些投石机统一装上一种用木头做的弹药，朝着黄河对岸猛轰。这种弹药每枚重二十斤，圆球状，里面塞满了火药，用重型配重投石机可以将它打出千米之外。这玩意儿就不要奢求它有什么精度了，能成功砸到对岸就算成功。可即便是精度糟糕，十几斤黑火药爆炸开来还是很吓人的，很多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武器的匈奴汉军就被那连绵不绝的、狂雷一般的爆炸巨响给惊得肝胆俱裂，士气跟跳楼一样下降！
在数十架配重投石机的掩护下，成千上万的晋军搭乘数百艘舟船，冲向对岸。两军围绕渡口展开血腥异常的厮杀，这一次禁卫军又冲在了最前面，疾风骤雨般的火枪齐射将匈奴汉军打得尸横遍野，以他们为尖刀，晋军只用一天时间便突破匈奴汉军的防线，占领了渡口，并且包围了蒲津城。在这些先头部队后面，一船船的晋军，一门门大炮，正没日没夜地往这边送，蒲津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稍晚一些时候，猛将裴悦也拿下了龙门渡。
仅仅一天时间，匈奴汉军的黄河防线就被打崩了。这里头固然有他们当中太多人从来没有见过火药这种武器，给吓坏了的因素在，但晋军攻势之猛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白马寺之战和潼关之战中损失了太多精锐的匈奴汉军，战斗力已经跟晋军拼开了很大的差距，要是白马寺之战时那支精锐还在，就算晋军大量使用火药，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破黄河防线也是不现实的。
这下刘粲急眼了，接连下了好几道圣旨，要求刘景尽快解决掉灵石方向的并州军，回师支援平阳……晋军快打到平阳来了！
刘景眼看形势危急，也顾不上继续跟羊允对峙了，立即下令宰杀牛羊，犒赏三军，准备决战。而羊允也着实是对刘演、刘琨的指挥能力没啥信心，知道自己在这里拖得越久晋阳就越危险，同样也下令宰杀牛羊，同时拿出自己珍藏的美酒，全军大吃大喝一顿，准备决一死战。
十月二日清晨，密集的马蹄声打破了战场的寂静，大批胡人轻骑骑着快马，踏过凝了微霜的地面，如飓风般冲向晋军的营垒，角弓拉成满月状，弓弦震颤间，利破破空而出，飞向晋军大营。
晋军大营的木栅栏上瞬间就插满了羽箭，仿佛长满了杂草的古城墙。
晋军立即展开反击，大批弓弩手在军官的怒吼声中冲上寨墙，顶着飞蝗般射来的羽箭拉开弓弩，朝着那些嚣张的胡人轻骑兵怒射，那火力，比起胡人轻骑兵来何止密集十倍。
利箭呼啸间，立即便有一批胡人连人带马给射成了海胆。
数座营寨的大门打开，每座营寨中各自杀出数百名剽悍的突骑兵，排着整齐的队列，手持单刃骑兵剑或者长矛朝着胡人轻骑兵猛冲过去。这些胡人轻骑兵都是临时从大草原上征召过来的，没有跟晋军交手的经验，还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么真接，这么不要命的打法，一个回合下来就被砍翻了两三百号人，剩下的也给吓着了，火速撤退。
羊允下令：“全军开出营寨列阵，准备与敌军决一死战！”
他很清楚自己这些营寨都是仓促搭建的，连最基本的材料都凑不齐，典型的豆腐渣工程，如果缩在营寨内跟胡人打攻防战，很容易就会被胡人打开缺口……换句话说，这些营垒除了给全军将士一种虚假的安全感之外就没别的用处了，而战场上最要不得的就是这种虚假的安全感。
一面血红的牙旗高高升起，号角连绵间，晋军列阵大步走出营寨，迅速组成一个巨大的方阵。而在他们列阵的时候，对面烟尘滚滚，大批胡人步骑军漫野而来，显然，刘景是打算用那些胡人轻骑兵打晋军一个措手不及，自己率全军趁机压上，对晋军营寨逐个击破。过去大半个月，他搭进去了几百条人命，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的，至少已经查清楚了，晋军的工事很垃圾，都不需要晋军那种可怕的配重投石机，自己临时砍伐树木制造成的那种只能发射十几斤重的石弹的牵引式投石机都能轻松将那些工事给破坏掉！只要能将晋军堵在营寨里然后展开围攻，他们就有很大的胜算。
可他低估了羊允。等他率领主力大军杀到时，迎接他的是一个阵列严整的庞大方阵，羊允没给他任何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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