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恩怨(4)
见叶星澜只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柳雨宁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怎么,傻了啊,连你舅舅也不认识了?”
叶星澜抿了抿唇。
片刻之后,他鬼使神差般走进凉亭,来到了那个红衣男子面前。
与此同时,对方仿佛有所感应般转过头来,轻轻笑了一声:“星澜。”
刹那之间,叶星澜看着对方的脸,眼睛微微有些酸涩。
他跪下来,低声道:“舅舅。”
头顶有须臾的沉默。
须臾后,方沅珩道:“这是做什么?莫非又惹什么祸了不成?”
与叶鼎天不同,方沅珩行事向来不拘小节,除非叶星澜犯错,否则私下里见他时是根本不需要行礼的。
他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
面前这个方沅珩,不止长相声音同叶星澜记忆中一模一样,就连性情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此时此刻,叶星澜终于确切体会到了梦魔的厉害之处,即使他已经知道此处不过是自己的梦境,却依旧透过眼前这个人想起了曾经的光阴与岁月。
太真实了。
实在是太真实了。
在这个梦境之中,除了柳雨宁和柳士庄之外,似乎每一个他熟悉的人,都与他记忆中一般无二。
叶星澜隐隐约约的想——
如果此时方沅珩向他提出什么要求,说不定他会心甘情愿的去做。
叶星澜摇了摇头,低声回答方沅珩的问题:“只是许久未见舅舅,心中想念。”
自从被送回叶家之后,他的确是很久没见过方沅珩,如此说倒也没错。
方沅珩稍稍扬了扬眉,心中微感惊讶。
他有些戏谑的勾勾唇:“多大了,还像个小姑娘一样,把我从前教给你的,全部都抛到脑后了。”
话音落下,火红的衣袖垂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了叶星澜面前。
紧接着,方沅珩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不起来。”
默然片刻,叶星澜伸出手,抓住了方沅珩的手。方沅珩将他扯了起来。
叶星澜下意识抬起头,撞进了对方犹如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犹如深潭,像是顷刻间就能将人吸了进去。
四目相对。
叶星澜呼吸一滞,蓦地听到了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微微一怔,一时间以为是幻听。
可很快他就知道不是的。
这分明就是他的心跳声。
是他紧张到难以对外人言说的心事。
即使明知是假的……
即使明知是假的……
他竟然……竟然还是拒绝不了。
或许是察觉了叶星澜眼睛里不知从何而起的失魂落魄,方沅珩极为难得的拧了拧眉。
记忆中,这个外甥虽然年纪小,可无论何时都是极坚定、极有主意的,何曾流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方沅珩心中疑惑,面上却只做不觉。
他指指身后的桌案,温言道:“坐。”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可叶星澜却骤然松了一口气,刚刚始终处于紧绷状态的身体也稍稍放松下来。
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酸涩与无力,叶星澜装作若无其事般,走到桌案旁边坐了下来。柳雨宁跑过来,语气十分亲热的喊方沅珩“舅舅”。
方沅珩含笑应了一声。
柳雨宁对着叶星澜吐了吐舌头。
她道:“星澜,你高不高兴?”
莫名觉得口干舌燥,叶星澜没说话,但是他点了点头。
柳雨宁又道:“那你怎么谢我?”
叶星澜抿唇,目光深邃如潭:“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
柳雨宁眨了眨眼,伸手指指自己脸颊。
那意思不言而喻。
叶星澜下意识看了方沅珩一眼。
但方沅珩转过身去,似乎在欣赏凉亭外的景色,根本就没注意到他和柳雨宁之间的动作。
叶星澜目光闪了闪。
他凑到柳雨宁耳边,声音低到好似呓语一般:“等回去,别在我舅舅眼前。”
少年如羊脂玉般的脸颊有两抹绯红,夜色中看来更增几分绮丽。
柳雨宁不由得愣了下,即使见过美男子无数,眼底还是飞速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越是脾气暴躁之人,敛锋芒做软语时反而越是动人。
让人很难拒绝。
“那好吧,暂时放过你。”
柳雨宁心里一动,想到两人大婚之期近在咫尺,也不疑有他,反而十分体贴的对叶星澜道:“那我先回去,你跟舅舅单独说几句话?”
叶星澜:“……”
虽然是假的,但这个柳雨宁当真十分懂他,当初那个柳雨宁若能有对方一半,或许现下也不至今日之局。
柳雨宁转身离开了,原地只剩下方沅珩和叶星澜两个人。
空气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叶星澜才低声道:“舅舅。”
方沅珩闻声看向他,指了指桌案上的酒壶酒盏:“喝两杯?”
说完,他在杯中斟上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叶星澜。
叶星澜二话没说,仰头喝了。
方沅珩又给他斟上一杯,叶星澜照旧二话不说的把酒喝了。
柳家家大业大,这酒果然是好酒,一连六七杯下肚,叶星澜隐隐觉得有点儿晕。
但好处是,终于不像刚才那样手足无措的紧张了。
他看着方沅珩,目光灼灼,好似火烧。
方沅珩只做未觉。
他自斟自饮了两杯,而后道:“恭喜。”
说得自然是叶星澜和柳雨宁要成亲的事情。
叶星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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