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离开)
南希主动退学后, 她甚至都没回学校收拾东西，只是对勇者院长说：“院长，帮我把教室中的书都烧了吧。我在这所学校的时光里, 什么都没有学到。”
她咬紧唇, 看向天空, 低声说：“我本以为我能改变命运，但我什么都做不到, 在他们想方设法赶我出去之前, 我宁愿自己走的更体面一点。”
这件事从发生到结束都十分迅速, 当大家得知时, 这场轰轰烈烈的闹剧已经落幕收场。
最终南希的书没有被烧掉, 德莉娜和瑟斯认真整理好对方留在学校中的所有东西，放学后带去她家中。
南希出身女巫氏族，却没有如同其他贵族居住在国都中心，她家在更偏远的东区, 靠近女巫协会。
这里几乎一整条街道都居住着女巫。因为女巫的名号, 很少有人愿意同她们做邻居。
德莉娜他们走到庄园门口时, 远远便望见街道上停靠着许多马车，身穿黑色修身长裙的人进进出出。
这群女士头戴黑色面纱, 身形优雅，神情严肃, 指挥奴仆将搬运的行李放置在马车之上。
德莉娜和瑟斯对视一眼，怀中抱着特意为南希整理好的书籍，彼此心情都分外沉重。
抵达庄园门口, 所有女巫都若有似无地望着这两名忽然出现的访客。德莉娜对管家说：“我们是南希的同学, 这些是她留在学校的东西，我们希望能见对方一面……”
德莉娜还没说完, 头发花白的管家便缓缓松开了紧蹙的眉。他原本冷淡的语气稍显和蔼：“是德莉娜小姐和瑟斯少爷吧？”
他别开身，带领德莉娜他们往庄园内走去，身形挺拔，头发一丝不苟：“小姐时常提起你们，家族很感激你们在学校中为她做的一切。”
德莉娜穿过庄园，一路便见到众人匆匆忙忙而过，无论是奴仆还是家中主人，均是一副神情严肃的模样。
他们很快见到了南希，对方和母亲坐在后花园品尝下午茶。见德莉娜和瑟斯到来后，南希母亲对他们笑了笑，简单寒暄后便起身离开，将这里留给女儿和对方的朋友。
见到德莉娜和瑟斯后，南希并没有多少惊讶：“你们来了？”
和庄园街道伤匆忙严肃的众人不同，她看起来非常平静。
德莉娜将对方留在学校的东西交给对方，南希也只是简单扫了眼，便随意放在了桌上。
瑟斯小心安慰道：“勇者院长让你别急，他今天已经收拾行李搬去教务处躺着，说是无论如何都要让你回学校。”
南希想到勇者院长抱着被子纠缠学院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唇，随后又很快沉默了。
德莉娜盯着她平静的神情，唤道：“南希？”
南希顿了顿，说：“算了，没必要。”
众人沉默片刻，瑟斯忽然问道：“南希，你们要搬家吗？”
南希家族是女巫中的贵族，几乎世代都居住在国都。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她们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呢。
南希想到家族的叮嘱，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这件事不能声张。女巫们在国都的境遇越发艰难了，会长通知我们分散撤离。我们家族决定搬迁到斯柯达小镇。”
瑟斯的人生目标便是杀死怪物之母，自然也了解对方的许多事迹。听到南希口中的地址，他几乎瞬间便反应过来：“斯柯达小镇，在雾海附近？你们疯了，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想到无数可怖的怪物，以及恶劣的环境，瑟斯急得再也坐不住，站起来握着手转来转去。
他觉得南希家族是疯了，才会做出这种决定！即使圣庭现在态度不好，可女巫们也不必反应激烈地搬到怪物之母爪牙的领地，众所周知女巫一族是黑暗生物的叛徒，她们沦落到黑暗生物遍地的雾海，还能有好下场吗！
南希笑了笑，说：“正是因为在雾海附近，我们才要去那里。”
“除了斯柯达小镇外，其他女巫家族也会分别搬迁至沼泽森林边缘，死亡港口……”
瑟斯不再走动，他的脸色瞬间很难看。
他已经明白了。南希所说的这几个地方，几乎是臭名昭著的黑暗生物领头人的领地，沼泽森林是亡灵大法师的领土，死亡港口则生活着臭名昭著的死灵使徒和他的追随者……
雾海，自然便是怪物之母了。
瑟斯不是蠢货，相反身为炼金家族的贵公子，他只是天真了些，热血了些。
而现在被南希提示，他终于意识到想来被认为狡猾的女巫会长为何会做出这种决定。
他怔怔道：“战争要开始了吗？”
命令所有族人分批搬至强大的黑暗生物领地，便能最大限度地保证血脉得以延续。
南希没有说话。这件事及关系到女巫一族的存亡，为此家族交代她一定不能泄露任何有关机密，但她最终还是告诉了德莉娜和瑟斯。
在这段时间里，他们身为光明生物却并没有排斥自己，反而处处维护自己。就连自己离开学校后，他们也愿意冒着被牵连的风险来找自己。
而勇者院长更是在今天事发后，不顾颜面地替自己抗争，一度差点和学院其他导师打了起来，甚至就连现在还在因为自己退学的事情奔波。
南希今天因为退学事情而沉重的心，陡然变得轻松了许多。
她想，其实这个世界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坏，光明学校带给她的也不只有冷漠的记忆，也不是所有光明生物都是蠢货。
在绝望和逆境中，至少一路上始终有人支持陪伴在她身边。
南希低下头，眼泪再次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一瞬间她感到了解脱，却又依然止不住的难过。
来光明学校前，她信心满满壮志凌云。她没想到接下来的生活会这么难，隐形的歧视和排斥无处不在，她本以为自己会克服这一切，但最终她像个懦夫投降逃跑了。
在这个结局里，她最不舍的是勇者学院里那群志同道合的老师和同学，最替之难过的是刚进入学校时，意气风发的自己。
一张手帕递到南希面前，德莉娜蔚蓝的眼眸关心地注视着她，语气前所未有温柔：“南希不要难过了，或许到了斯柯达小镇，你会喜欢上那里。”
没有人比德莉娜清楚自己的领地。雾海在世界边缘，居住着数不清的怪物，也有着截然不同适合怪物们生存的环境，沼泽、岛屿、森林、湖泊陆地……
这一切都以雾海为中心，沿海岸边往外蔓延，因为怪物之母的威慑名号，所以这里几乎没有圣庭的人存在，生活着的人几乎都是黑暗生物和不在意种族的光明生物。
随着人口的加入和时间的变迁，这些地方甚至发展成了城镇，虽然比不上国都繁华，但生活却井然有序，学校商铺炼金酒馆皆有。
最重要的是，至少那里不会发生因为学生是黑暗生物，而不被允许进入学校的事情。
听到德莉娜的安慰，南希努力笑笑，玩笑说：“是啊，我已经开始期待了。听说会长和……”
说到这，她猛地意识到自己泄露了不该说的东西，吓得脸色煞白，停了下来。南希紧张地看了眼德莉娜和瑟斯，谨慎观察数秒，发现两人似乎都没听出来她刚才为说话的话中含义，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德莉娜便是怪物之母本人，当然明白南希刚才无意中透露的什么，不过为了避免南希在好友和家族中纠结选择，她也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而瑟斯则是因为好友即将搬家到危险的地方而担忧，心不在焉，自然没有领悟对方话中的深意，不过女巫一族搬迁的事情迟早会暴露。
等那时，尽管其他人不知道她们的去向，但知道真相的瑟斯也会缓缓领悟，明白女巫会长自始至终都和其他几位黑暗生物领袖有联系的事情。
这些都是此时南希不知道的事情，她眼见事情没有暴露，这才继续说道：“谁知道我学了那么久的黑暗生物对抗课，却需要去寻求怪物之母的保护呢。”
瑟斯沉着脸握紧手，没有说话。
尽管他非常厌恶怪物之母，却也明白女巫会长不会坑害自己的族人，她的做法必然有自己的理由。所以他无法阻拦南希搬家。
南希和朋友们交谈的时间并不多，一个小时后便向大家匆匆告别。这并不是因为她不想见到自己曾经的好友，只是她们家族要抓紧时间撤离。
女巫们撤离的时间是会长在圣庭周旋拖延得来，否则她们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离开。
女巫们要在圣庭和王国民众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赶在今晚连夜撤离。几乎所有女巫家族都在做此准备，无论平民贵族。
今天之后，这座繁华的国都中，将再也看不见令人讨厌的女巫的身影。
亲眼看见南希上船离开，瑟斯和德莉娜站在港口注视着女巫们远去的船只，久久没有离开。
瑟斯转过头，茫然地看向德莉娜，犹豫问道：“德莉娜，大家都说要开战了。情况会好起来吗？”
德莉娜沉默一瞬，缓缓说：“会好起来的。”
这一次，一定会好起来的。
不再是安慰南希的话语，而是以她作为怪物之母的名义发誓。
瑟斯依然是从前的中二热血勇者少年，却又似乎在这瞬间成长了许多。
他沉默许久后，缓缓说：“杀死怪物之母是我六岁时在书房立下的理想，我的人生一大半时间都在为此努力。但如果她能帮到南希，我愿意改变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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