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渔翁得利
冰风谷。
这里原本是一处两边高耸中间低矮的峡谷。
因为常年有寒风在此吹拂。
久而久之，被命名为冰风谷。
在冰风谷存在的数千年时间里，可谓是见证了诸多大变。
无论是殇河泛滥冲刷两边的高坡。
又或者是修真者入魔疯狂战斗导致地形变动。
它都得以万分侥幸的不受影响。
然而直到前段时间，一场突如其来的剧变陡然降临。
两边的高坡直接被击碎。
中间狭长而蜿蜒的山谷直接被碎石彻底淹没。
如今这已是一整片略显崎岖的高地。
再也没有了那凛冽冻骨的寒风。
只剩下细风在山地上拂动。
此时此刻，一只半臂长的灰皮老鼠正趴在碎裂的大石上。
它乌黑的眼瞳倒映着不远处缓缓进发的蜃妖大军。
宛如长河一般，连绵无尽，无边无际。
而就在它慌张的准备逃窜之际。
一道满是倒刺的长舌忽的卷过。
体型庞然的6阶巨蜥咀嚼着零食般，大步跨过。
端坐在巨蜥身上的披甲大妖抬头看了看远方。
他叫山狮，第三府主赤环地龙座下最强的8阶大妖。
同时也是极少数一开始就了解到赤环府主与九眼统领合作的大妖。
就在不久前，九眼为了争夺演山之主的位子，与赤环府主进行了暗中联系。
当时达成的约定是，这边作为外援，帮助其击杀蚊月三大统领。
而九眼则将蚊月三大统领的所有遗产，包括那三件军团重器，全部移交给无疆盆地。
这桩生意看起来还可以，彼时九眼也的确具备交易的资格。
毕竟他自身就处在将要突破9阶的边缘，身边还围聚着另外七名8阶统领，着实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再加上演山还有其他许多8阶统领存在。
如果仅仅只是蚊月和九眼相争，他们可能会站在一边看戏。
但如果无疆盆地横插一脚，试图侵占整个演山，那些大妖统领们必将一致对外。
有千锁御神大阵的防御，便是集中整个无疆盆地的力量，也不一定能攻进去。
不得不说，虎皇哪怕死了，演山照样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只可惜世事难料，风云易变。
在演山之主的争夺当中，九眼竟然提前败北出局。
甚至连他们都认为十分棘手的蚊月三统领，竟也全部死去。
一条丧家之犬，自是没有资格与他们进行交易。
而叱灵三鼎阵的崩坏，却是让他们看到了攻占演山的机会。
此等良机自是不容错过。
其后他们又联络上了九眼的一位同伴，同样身为演山8阶统领的厉螳。
他们很轻易的就把厉螳给策反了。
这家伙原先处在九眼阵营，在九眼和千手一战中选择两不想帮。
看似明哲保身十分聪明，在千手统御演山后却没捞到任何好处，属于核心之外的游离分子。
他自然有理由感到不满，自然有理由要推翻眼前的局势。
于是在他们许诺将来让他成为内脉峰主之后，这家伙很果断的就叛变了。
不但提供了许多和千锁御神大阵相关的阵法情报，还约定攻打演山时在内部进行破坏。
除此以外，便是通风报信，将演山那边的各种情况一一传递过来。
而这恰恰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惊喜。
想到不久前才收到的那份情报，山狮不由得感到有些唏嘘。
若非厉螳及时提醒，他们可能一头就撞进了密云兽的沉睡地。
那可是连普通准圣都难以抵挡的强悍源兽。
真要直接给它撞上了，两位府主加百万大军都不一定管用。
顶多就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的演山不都得笑死。
好在这一回，笑到最后的应该就轮到他们了。
山狮正想着，地面忽然传来细微的震动。
紧接着，这震动如同潮水般，层层递进，迅速扩大，最后化为轰然的震鸣。
眼瞅着前方不远处的山地豁然炸碎开来。
一根足有几十米粗的雪白巨柱豁然自地底贯穿而出，绵延上千米，直插苍穹。
光是这番动静，整个山地便接近垮塌。
无数原本就稀疏松动的巨石接连不断的滚而下。
山狮扬首发出一声厉啸。
实质般的音波直冲而过。
滚落的诸多巨石瞬间被震碎成无数砂砾。
风一卷，化作漫天的石粉簌簌而下。
而大地的震动仍在继续当中。
很快，在翻山倒海的巨变之下，一头恐怖至极的巨兽自地底显露而出。
它有着撑天巨柱般的十六条腿。
每一条腿光是长度都有上千米，甚至比远处的一些小山都要高。
十六条腿支撑着灰白色的庞然身躯，其上层层叠叠，拥挤不堪，像是一块发酵了的面团。
在这个面团表面，更是长满了数不清的眼睛和倒刺。
那些看似普通的眼睛，每一个都足有一座小湖大小。
山狮仰首望着那高大有如神灵般的巨兽，心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巨大震撼。
尽管他很早以前就知道源兽十分强大，体型更是极其离谱。
但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正面看到过源兽。
站在它面前，方才能察觉到自身的渺小。
这一刻，他想起了刚出生时看到高阶蜃妖的场景。
没想到过去那么多年后，他竟然再次体验到了同样的恐惧之意。
这种有如山峦一般的恐怖巨兽，到底该怎么才能把它杀死？
山狮的眼神无比复杂，他总算明白了源兽不可力敌这句话的意思。
别说是普通的9阶了。
哪怕是准圣，也不愿对上这么离谱的生物吧？
足足呆滞了好一会儿，山狮的思绪才忽然被一阵大笑声打断。
然后就看到山地的对面，出现了几只气息霸烈的大妖。
他甚至在其中看到了给他通风报信的厉螳。
不过他的视线只在厉螳身上一掠而过。
很快便落到一只正畅然大笑的雄壮魔牛身上。
“无疆盆地的小崽子们，竟然敢来攻打你爷爷的演山，你们想过会有今天这个下场吗？！”
山狮听后，毛发旺盛的脸上透着一抹不屑和讥嘲：
“你以为召唤出密云兽就算是赢了吗？密云兽被外界从沉睡中唤醒，定然会无比暴怒，四周的所有生灵都会被它视为敌人，你我两方皆是它的仇敌，可谈不上谁更占便宜啊。”
“这自然是谁人数更少谁最占便宜。”
魔牛统领满脸快意道：
“你这百万大军要跟我这边比人数吗？”
“百万大军？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山狮笑的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你再看看！”
他伸手猛地向后一挥。
在魔牛统领等大妖的骇然注视下。
只见那绵延无尽漫无边际的百万大军。
竟是瞬间化作烟气般消散开来。
原地只留下十几个用来维系阵法的大妖。
“这……竟然全都是假的！”
看到这一幕，一众大妖们豁然为之震动。
山狮听后，却是嘴角微微一翘：
“你们不妨猜猜看我们主力在哪里？”
魔牛统领神色猛地一变，立刻对身边众妖喊道：
“我们先回去！”
“现在想回去？晚了！”
话落，山狮就准备带着身边的部下们上前战斗。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巨柱豁然自头顶压下。
剧烈的爆鸣声中，旁边的一座山头被当场踏平。
站在附近的几只大妖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被震碎成无数乱飞的肉酱。
山狮和魔牛统领见状，无不为之变色。
这时候他们再也不提彼此交战的事宜。
两边全都甩开了脚丫子，疯狂向前逃去。
而在他们身后，如山峦一般伟岸的密云兽，已然陷入了暴走之中。
……
……
演山东部。
终雾之森。
这是一大片簇然生长的密林。
其间终年笼罩着淡淡的薄雾。
薄雾之下赫然是漆黑扭曲的林木。
每一棵树木的姿态看起来都十分诡异。
树干上有时还会出现哭嚎哀怨的人脸。
乍一看，仿佛无数的灵魂困于树中正在受刑。
看的时间久了仿佛连自身的意识都会沉浸在那种苦痛和疯狂。
此刻，来自无疆盆地的百万大军正化整为零，以百妖为一个零散团队，齐步推进。
林间除了密集的脚步声，和踩断树枝的声音，然后就只剩下沉重的倒地声。
每当有倒地声响起，赤环的眼皮都是微微一跳。
不用看他也知道，定然是有下面的小妖死掉了。
终雾之森是一片奇诡的灾厄地。
里面不但充斥着令人疯狂的精神污染，还有种种诡异之物。
就像这次的行军，有大半的小妖都是因为注视周遭林木过久，被其中的疯狂所感染。
最好的结果就是当场倒地毙命。
最差却是直接发疯，屠戮身边的同伴。
无论结果如何，最后都要把他们的尸体彻底破坏掉。
因为就算是死掉，他们都会化作那些诡异林木的傀儡，继续攻击其他人。
赤环不是没想过彻底摧毁整片树林。
可每当他摧毁，那些树木所形成的污染便会大幅加重，笼罩整片地域。
在其中行走几乎不可避免的会受到影响，暴毙的小妖们反而变得更多。
此外，那些树木就算摧毁之后，要不了多久又会重新生长出来。
仿佛这是一片永不枯竭的密林。
而这正是终雾之森身为灾厄地的体现之一。
赤环大致能够计算出，通过这座终雾之森，他麾下的部队差不多要折损百分之十。
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尤其是这还尚未与真正的敌人接触，纯粹是路上的损耗。
但这却也是没办法的事。
在魔劫降临之后，整个源界到处都充斥着这样的灾厄地。
像终雾之森都还算是好的，仅仅只会对底层的小妖们造成影响。
某些极度危险的灾厄地，别说是他了，就连圣者境进入后都会当场陨落。
那才是真正的生命禁区。
也正是因为源界处处都是危机，蜃妖们大多抱团在一块，形成一个个势力。
即便如此，以蜃妖顽强的生命力和极高的生育率，每年仍旧有大批的势力如萤火般散去。
所以，不得不争！
必须要变得更强，必须要夺取更多资源，必须要占据更好福地。
只有这样，才能在这个危机遍地天灾不断的世界更好的活下去！
和地脉辽阔山势雄奇的演山相比，无疆盆地的生存环境显然更加恶劣。
不但整片地域的守护阵法远远不如演山，每年还会遭遇更多来自外界的危机。
无论是九阴煞风还是赤极焱星，那都是会扼杀大批妖物的天灾。
也正是因此，几百年发展下来，他们的妖物总数却连演山的四分之一都达不到。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次的机会，一定要趁机拿下演山，入主其中。
赤环府主的目中绽放着明亮的神芒。
自打从厉螳那里获得相应的情报之后，他和第二府主金睛迅速拟定了新的计划。
由山狮带领十几名大妖，运用罗天蜃景的法阵，拟造军容按原计划前进。
至于他们的主力，则从东南转向东边，经由终雾之森前去攻打空虚状态下的演山。
之所以会选择穿越危险的终雾之森，主要还是因为南边流淌的殇河更加危险。
如果从那边渡河的话，损失绝不仅仅只有眼前这些。
至于绕道北边和西边，且不提路上还会遇到其他的灾厄地。
光是中间所耽搁的时间，很可能都会让演山那边反应过来。
因此算来算去，反而是终雾之森这边最为划算。
哪怕通过这里照样要折损数万蜃妖。
这已经算是最低的损失了。
如今眼看着终雾之森已经走完了三分之二，远方云雾缭绕的演山似是都隐约可见。
赤环心中充斥着难言的激动。
若非要在此地护持军团，外加需要军团帮忙攻打大阵，他真恨不得直接飞过去当场开战。
而就在赤环心念之际，远处忽然传来密集的破空声。
紧接着便是一阵惨叫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谁？！”
赤环目光陡然一凝。
然后就看到大批的妖物忽然从一侧冲出，和他旗下的大军当场战了起来。
这场战斗来的十分突兀和仓皇。
以至于他麾下的妖群甫一开始便遭到重创。
足足死掉了数百只蜃妖之后，才有附近的妖群在大妖的带领下开始反攻。
场上立刻陷入了激烈的厮杀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战斗让赤环的心里猛地一突。
明明不久前他才收到情报，临时组织大军临时从这边进发。
怎么演山的妖物一来就发现他们了？
甚至看这样子早已在这边等候多时？
难道说厉螳背叛他们了，提供的是假消息？
不对！
山狮刚刚发来联系，冰风谷那边确实遇到了密云兽。
演山绝不可能放着密云兽的绝佳陷阱不要。
反而在这危险的终雾之森里面埋伏他们。
唯独能够想到的解释就是。
这是演山特地安排在这附近的护山队。
以便在遭到袭击后能够及时将消息传递给演山的大本营。
可若是像厉螳所说的那样，演山的大妖，包括那位千手王都已全部出动。
眼下群龙无首的演山又该拿什么来对抗他们？
就靠核心辅阵受损的千锁御神大阵吗？
“开什么玩笑！”
眼见行进中的大军已经被对方发现。
赤环索性不再遮掩。
他扬声命令道：
“灭掉对方，加速朝演山进发！”
说着，他立刻朝近处的一座战场掠去。
与此同时，坐镇大军后方的金睛府主同样睁开了赤金色的眼睛。
终年充斥薄雾的幽暗森林在他的眼中却一览无余。
他的目光穿过了重重妖物，径直落在了右侧一处战场里疯狂屠戮的7阶蝇形大妖身上。
接着，身形暴掠而起，直朝那边冲去。
另一边。
在两方妖**战之时。
远处隐藏在密林中的鬼蛛和骨蝠全都是一脸懵逼。
他们俩来自幽冥洞，是统率整个幽冥洞的两只9阶大妖。
不久前，下属黄风蝇前来汇报，说是无疆盆地的大军正要前去攻打演山。
听到这个消息，鬼蛛和骨蝠顿时为之大喜。
这附近的几大势力里面，就数他们幽冥洞最弱，距离无疆盆地和演山却最近。
以往因为他们居住在幽暗诡谲的地底洞窟里面。
无论是演山还是无疆盆地，对他们都未有过多理睬。
那地方对正常的蜃妖来说纯粹就是鸡肋。
不但地方狭窄，内里源力极为浑浊，偶尔还会有诡异之物前去掠食。
也就只有像他们这样体内污染较重的妖物，才会在那里生存。
以至于他们明明有两位9阶，却一直不曾被外界放在眼里。
因为无论是谁都知道，他们两个体内污染过重，绝不可能晋升准圣。
甚至在战斗中都不能过多的动用源力。
否则一个坚持不住，很可能就当场异化。
真说起来，他们平时的战力顶多也就比普通8阶略胜一筹。
这让8阶数量都达到两位数的演山和无疆盆地，又如何肯高看他们？
因此当他们知道无疆盆地尽起大军前去攻打演山，顿时感到无比兴奋。
两强相争，最好的结果莫过于一死一伤。
而以演山的底蕴，哪怕那位虎皇死去，又损失了六位王者，也很可能跟无疆盆地拼个两败俱伤。
到那时，他们作为潜藏在暗中的渔翁，正好出来收割胜利成果。
说不定能将两大势力一同吞掉。
当然了，撇开这个有些异想天开的假设。
无论最终的胜利者是演山还是无疆盆地。
他们都能割取很大的一块利益。
他们既可以配合着胜利者，共同瓜分失败者。
也可以辅助失败者，反向对抗胜利者，扭转败局。
具体就要看当时的战局如何。
要随机应变，闻风而动，为他们幽冥洞乃至他们自身谋取最大的一份利益。
为此，在打听到两方交战的地方位于冰风谷之后。
鬼蛛和骨蝠便按照黄风蝇的建议，直接带领洞中精锐来到这处终雾之森。
借助森林中无处不在的雾气，能够最大程度遮掩住他们的队伍。
另外这里和演山以及他们交战的战场距离都很近。
一旦演山落败，他们可以第一时间冲进演山瓜分各类资源。
一旦无疆盆地落败，他们同样可以堵截残军，围杀夺取资源。
这简直是再美妙不过的伏击点。
但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
无疆盆地的大军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不应该走的是冰风谷那条路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边？？
鬼蛛和骨蝠整个都有些傻眼。
他们带来的人那么多，现在又突然在密林中撞上，撤退都来不及。
这还谈什么渔翁得利？这不都光头上的虱子明摆的吗？
正当他们犹豫着该怎么和对面解释时。
下面却突然打起来了。
看着场上突然掀起的战斗，鬼蛛和骨蝠既是迷惑又是懊恼。
他们这上面的首领都还没做出决断，下面怎么就打起来了？
你就算打起来，好歹也要知会一下演山那边，把自己的援军地位坐实。
不然万一这边蒙受了惨重的损失演山那边却根本不认，那就完全两头都不是人。
鬼蛛敏锐的察觉到这一幕情形有些脱离掌控。
正当她打算发出命令约束手下时。
她那颇为看重的下属7阶黄风蝇，却突然被对面的一尊8阶大妖凌空打爆。
看着那残碎的尸体，一瞬间，鬼蛛的眼都红了。
她厉啸一声，身形宛如鬼魅般骤然掠到近前。
在那只8阶大妖抬手反抗之际，一截锋利蛛肢瞬间洞穿他的脑袋。
鬼蛛巨口一张，那庞然的尸体坠落口中，几下便被咬成一堆碎肉当场吞掉。
看到这一幕，林间顿时传来一声雷鸣般的怒喝：
“鬼蛛，你找死！！”
看到闪电般赶来的金睛府主，鬼蛛豁然为之变色。
“一同出手！”
伴随着话音落下，附近的骨蝠立刻赶到近前，以二对一，共同抵抗金睛府主。
而就在三位9阶大妖悍然交手之际。
远处交战的群妖之中，气息伪装在6阶的墨羽神鹰，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黄风蝇死了也不算白死，倒不如说让战斗的气氛烘托得恰到好处。
只是这样一来，又少了可以利用的傀儡。
不过这场上最不缺的就是傀儡。
墨羽神鹰微微扭头，转身掠向附近另一只来自幽冥洞的7阶大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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