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高兴


有了易儒的提醒,  丛澜和褚晓彤在六练的时候特地注意了边缘的冰面。

确实挺糟糕的。

丛澜在原地转了两圈,感受着脚下的触感,冰刀切开冰面,  带来尖锐的声音,  里面藏着干裂喑哑。

太软了,  丛澜很不喜欢。

冰面软,  不好刃跳。

丛澜点冰跳和刃跳都不错,  最好的阿克塞尔三周是刃跳,  最好的辣子三周是点冰跳,  除此之外用得多的,似乎还是点冰跳。

刃跳其实对冰面质量要求高、依赖性大,  至少丛澜是这样的。

她在现实里的刃跳成功率,  与意念空间相比,那真的是差距跟鸿沟一般。

丛澜在空间里,  能一次性连上五个3A呢,现实里也就偶尔能连上两三个罢了。

毕竟空间里的冰面数据依照她的喜好制定,  而现实中,  不管首体还是特训场地,再怎么照顾运动员,也不可能只为了丛澜一个人去调节各项数据。

更何况,现实的冰场技术,与意念空间里的那个体育馆相比,挺不够看的。

丛澜在冰面溜达了两圈。

比赛的各个场地,就要看主办方的良心程度了。

有的冰面好,  有的一般,有的差。

第一圈是她的习惯,第二圈滑行则是特意溜着边边角角过去的,  等她回到于谨跟前找抽纸,就被关注她的教练询问了。

“有什么问题?”他道。

丛澜擤了鼻涕,嗓音有点瓮声瓮气的:“边缘处不是很舒服。”

为了冰面覆盖率,边缘是一定要去的,所以很多时候会看到选手在定级步伐和编排步伐过程里几乎擦边滑行。

要是覆盖率达不到,定级会出现问题,P分也会降低。

跳跃方面的话,大家也都会有个人习惯,有的就爱在边缘起跳,有的连跳不留神就会到边缘里才接上。

丛澜也有这个毛病,这个赛季还吃过亏,后来改了一点。

但也不可能将跳跃全部放在场中,所有区域都要覆盖的。

于谨皱眉,他想了想:“你一会儿去试试连跳,不行的话临时改一下路线。”

短节目三个跳跃,这个倒是好改。

丛澜点头应下。

她把垃圾扔到袋子里,转身离开,在不那么靠近边缘围栏的地方做了3Lz3T的连跳。

质量不错,滑出很顺畅。

落冰的时候,场边传来了一阵呼声。

丛澜甩了下左脚,还是有点不太舒服。

于谨在后面看得担心。

一周的休养让这伤好了大半,可还是没有痊愈,这两日上冰训练,丛澜一开始确实有点不太适应,不过两小时后就差不多了。

她日常冰上训练也就两到三个小时,赛期会加大训练量,但她本身的训练量就很大,时间短质量高罢了,于谨也不敢像是别人那般让丛澜练到六个小时,多加了一小时到一个半小时而已。

两天的时间,丛澜恢复到了七七八八的程度,效果还是可以的。

于谨庆幸的是,这一次GPF不用打封闭上场,不然真的是要让他揪心死。

“嗙”的一声,丛澜抬头,看见褚晓彤在短边处摔成了大马趴。

她龇牙咧嘴地站起来,揉了揉自己摔痛的屁股,走了两步滑冰离开。

丛澜感同身受,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哎,真的好疼哦!

不远处有观众见到,善意地笑出了声。

六练很快结束,原来丛澜都是随意地在三个跳跃大概位置做尝试,今日因为易儒的提醒,她专门加了之前的进入步法,尤其注意了要在边缘处的跳跃。

也还行,反正没摔。

三个连跳和三个单跳,全都完成得不错。

GPF的出场顺序是按照积分倒序,不用抽签。丛澜两个分站赛是第一和第二,积分15+13有28分,褚晓彤两个第二是26分。

积分之外还有小分,也是在相同积分的情况下,哪个选手可以进入总决赛的另外规则。

丛澜综合下来是六个人里第三的名次,所以也是倒数第三个出场,褚晓彤则是正数第三个。

她俩刚好一前一后。

第一次参加成年组的总决赛,丛澜挺兴奋的。

她在后台数次按捺自己的激动,将呼吸调匀,又抓紧时间维持自己的竞技状态,希望一会儿可以展现出自己的最佳水平。

但她有点遗憾,大鹅的V、E二人是她们女单最高水准,可由于伤病原因,比赛至今,丛澜跟任何一人都没有同台竞技过,这实在是太让人难过。

与强大的对手对战,于个人而言,是很好的刺激,能够帮助丛澜激发更好的状态。

敌强我更强,她从不畏惧高手。

太可惜了,她抽空想着。

COC没遇上,GPF也没有,等到过了十二月,她又没办法参加世锦赛和欧锦赛,就更没有跟VE撞上的机会了。

看来,只能等到明年了。

不出意外的话,至少冬奥,她们一定会参加。

·

褚晓彤紧张地上了冰,这一次的GPF对她来讲,不仅是第二次进入总决赛,也是对她3A的验收。

丁教练打算让她在这个总决赛上练手,短节目里也上3A。是有点奢侈,但是没办法了。

今年的两个分站赛里自由滑中是都放了3A的,但褚晓彤只在第二站上过短节目的3A,还因为法国站的恶劣环境,在起跳前就被周围的倒喝彩给搞得没有了信心,3A一出来她就知道不行。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她失败了。

那真是一场让她心态崩溃的比赛,褚晓彤每每想到现场,就觉得恶心。

她本来就心态不稳,周围的环境很容易影响到她。有丛澜在也不行,毛病要是真的能根治,丁教练也就不至于一直这么焦虑了。

但令人惊讶的是,褚晓彤居然能拿第二。

这烂成绩,还可以拿第二,冰迷们都说褚晓彤捡漏——在大家都崩的时候,她常态崩习惯了,反而占据了优势。

这样的说法看多了,褚晓彤自己都信了。

可,她能拿第二,又是在没有被国际滑联水分甚至是被压分的情况下得到的名次,她凭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地出现在总决赛?

丁教练是这样安慰她的。

褚晓彤还是很难受。

站上冰面,感受着这里的低温,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调动全身的肌肉。

“相信自己,”她低头,寻找着自己的轴心,“褚晓彤,你可以的!”

紧张,期待,害怕,胆怯。

她每一次比赛前都会这样,有时候甚至会怕得不想上冰,内心充斥着逃离的渴望。

队里所有的教练提到她,都摇头感叹,说,如果心态能稳一点,哪怕只有一点,褚晓彤的技术水平都不止是现在这样的程度。

她斜斜地打着圈滑到场中央,微微抬头,看见了前方严肃的一排裁判。

她曾经,也是被称作天才少女的啊!

褚晓彤闭上眼睛,复又睁开。

丁教练说,这一次短节目和自由滑里都要放3A,看看大赛时候的成效,等到明年的4CC和世锦赛里,再考虑技术配置到底要怎么安排。

在世锦赛之前,能让她练习的大赛只有这么两个了。

GPF过去之后就是2月9日的4CC,要是能稳上3A,她在三月份的世锦赛里,说不定就能为兔子多争取一个冬奥名额。

冬奥啊,我唯一能参加的一届了吧?

等到2018年,说不定我都要退役了。

她出神地想着。

她今年19岁,过了发育关,还能在这个年纪出3A,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褚晓彤嘴角带笑,是啊,我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她心态瞬间沉稳,摆出了起始姿势,随即,音乐响起。

丁教练在场边紧张地握着檀木手串,希冀路过的诸路神佛们,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

丛澜出场了,她站在场边,面无表情地活动着上半身,时而低头弯腰捶打自己的大腿肌群。

KC区的褚晓彤紧张地抱着一只棕色小熊玩偶,那是观众扔下来的为数不多的礼物之一,她下场时候顺便捡了起来。

这一场次的观众,很冷漠。赛后冰面几乎空旷无物,没有其他比赛的盛况,丢花的人估摸着就一两个。

一个冰童上去溜达了一圈,小姑娘扎着丸子头,穿着深蓝色的服装,看上去很可爱。

丛澜上场,在入口处这边转了一小圈,又回到于谨在的位置,隔着围栏听他赛前嘱托。

也没什么,就是随口的两句话,丛澜一向不用他担心。

俄语报幕,然后是英语的翻译。

丛澜对这两种语言都很熟悉,无障碍直接听懂的那种,所以她瞬间就知晓了,褚晓彤这一次比得很好。

好到直接刷新了她的SB,是这一个赛季的最佳成绩。

——65.97。

因为裁判抓得紧,褚晓彤在3Lz3T的连跳上,虽然前者是浅刃,依然被抓了符号,标了“e”,导致扣分。

除此之外,她的3A完成了,落冰时有点不稳不过没有大问题,GOE是0,但至少这个跳跃被认可了,BV是在的。

8.5分,一个单跳,就赚回来了3分的分差。

褚晓彤在KC区直接跳了起来,转身跟教练拥抱,差点哭了出来。

丛澜一听这个分数,略微一算就明白,褚晓彤大概是3A成了。

她没看小分表,也没有盯节目过程,不清楚步伐和旋转的成绩,不过这样看来,肯定不差。

当即,她就朝着KC区看了过去。

恰好褚晓彤也将视线落在了丛澜身上,两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对视,蓦地一笑。

褚晓彤歪着脑袋举了胳膊给丛澜比心,丛澜也笑着回应。

随后,丛澜推了下围栏,向后滑着离开。

轮到她的比赛了。

褚晓彤的成绩真好,丛澜低头抿唇笑着。

她很为褚晓彤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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