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孟州十字坡
即便再不舍,众人终究还是分别了。
等两个防送公人喝完了酒,吃完了饭,李瑾也吃了饭,休息了一会儿,李瑾就带铁枷,背着一个小包裹,在两个防送公人的“陪同”下上路了。
孟州与东京城相距近四百里,以一个健康成年人的脚程,也就是十天,最多也就是半个月的事儿。但是李瑾身上有伤,两个防送公人先是有孙佛儿孙定打了招呼,出东京城时又受了闻焕章的好处,一路上的吃穿住行也是由李瑾招待,自然要对李瑾多加照顾。所以刚开始的十天,每天最多只行二十里,先让李瑾养好了身上的伤等到李瑾的伤势大好之后,才开始以正常的速度赶路。
好在李瑾平日里习练武艺,打熬身体,行刑公人也没有下死手,受的只是皮肉伤,将养了十天,也就好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得加紧赶路了,不然如果时间拖得太长的话,两个防送公人可是逃脱不了责任的。又走了两天,终于是进入了孟州的管辖范围内。
这天天色已晚,三人贪赶路程,错过了宿头,也不知道还要走多远才能找到村舍。又往前赶了一程,三人都以为今日要露宿野外了,还是李瑾眼尖,看见了不远的山坡上有炊烟升起,应该是有人家或是酒家。“王大哥、李大哥,看不远处的山坡上有炊烟升起,怕不是有人家或是酒家,咱们再赶几步,也好填填肚子,晚上也好借宿。”李瑾指着炊烟升起的地方说道。两个防送公人王虎、程豹顺着李瑾指的方向看去,不由欣喜,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三人赶紧朝着目标赶去。
又行了近二里路,三人才走上山坡,坡前一颗四五人合抱粗细的大树,繁茂异常,粗壮的树干上枯藤缠绕,旁边却是一条小溪。树后十几间草房,此时正有炊烟从草房上升起。
“好运气,这等荒僻地方竟然还有个酒家!”看着房舍上招展的酒帘儿,王虎眉开眼笑地说道。
“能喝酒你小子就不知道姓什么了!”程豹对自己的这个酒鬼同僚笑道。
“你又能好到那里去?”王虎反驳。
没有理会两个人的谈笑,李瑾看着旁边的大树,脑中到是有一道思绪闪过,只是一时之间也没有抓住。
或许是听到了两个人的声音,从酒店中转出一个妖娆妇人来。那妇人穿着绿纱衫,下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钮。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环,鬓边插着些野花。明明只是四月中旬,天气还不热,那妇人的打扮却似乎在过六月三伏天一般。
见到这妇人,李瑾终于抓住了脑中那一闪而逝的灵光,只是心中有了计较,李瑾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
看到三人,那妖娆妇人眼中闪过一抹惊慌的神色,转身说了一句:“动作快点,有客人上门了。”明明是一句在正常不过的话语,但是落在对她身份有所猜测的李瑾耳中却颇有些怪异的感觉。
吩咐了一句,那妇人有转过身来招呼李瑾三人:“三位客官,快进店来歇歇脚吧,虽是乡村野店,却也有酒有肉。此时天色已晚,左近又没有人家,今日便在我家歇了吧。”只是招呼人的时候,眼光直往李瑾的身上飘。
“好,好,好!正愁无处歇脚。”走了一天,王虎、程豹二人早就累了,如今有酒家喝酒住宿,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李瑾虽然知道这酒家有些蹊跷,但是一来不想露宿野外,二来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倒也不虞有他,自然随着两个公人的脚步进了店里。
进到店里,三人拣了一副靠窗的座头坐下,那妇人上前招呼:“三位客官要些什么?”
“好酒好肉只管上来。”一路上吃穿住行都是李瑾付钱,此时招呼起来也熟稔了,王虎、程豹不觉得有什么,倒是那妇人眼中颇有些惊异。
“好,客官稍坐,酒肉马上就上来。正好店里今日宰了一头黄牛,正好做来与客官下酒。”说着就要下去安排。李瑾有意试探于她,故意说道:“黄牛?朝廷严禁私宰耕牛,老板娘,你这牛肉……”
“哦,那是一头老牛,自然是向官府报备过得。”那妇人面上笑意盈盈地说道,但是眼中的一闪而逝的惊慌中却又带着一丝骄傲的神色却没有逃过李瑾的眼睛。
“那就劳烦老板娘快一点吧,赶了一天的路,腹中饥渴得厉害。”
“好!”说完,她就扭着腰走到了后面。
等到那妇人走了之后,李瑾打量了一下这家酒家,都是很寻常的摆设,看不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来,只是在一张桌子上,一个头陀打扮的汉子正趴着睡觉,呼噜声带着酒味儿传过来,看样子似乎是喝醉了,那桌边还立着两把戒刀。
“小心些,这酒家有些不对劲。”李瑾提醒正在交头接耳,对那妖娆妇人评头论足的王虎、程豹。
“李官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听了李瑾的话,为人谨慎些的程豹说道。
“这等荒僻的地方,偌大的一个酒店,连个撑场面的男子都没有,反倒是一个妇人操持,还不奇怪吗?”李瑾小声说道。
“这……”听了李瑾的话,两人都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咱们一会儿小心些,端上来的吃食、酒水先不要动。”
“好,就听李官人的,出门在外,不得不防啊。等会儿找个借口给官人开了枷,要是有什么变故,也有个照料。”程豹为人谨慎,做起事来想得也比王虎周全些。三人计议已定,安心坐着等待。
等了一会儿,那妖娆妇人端着酒肉上来了。“来,来,来,三位客官,尝尝我这乡野小店的酒肉滋味如何。”一边将酒肉端上桌,那妇人一边说道。
“走了一天,正好渴了,先来两碗解解渴。”王虎装作迫不及待地样子,抢着要倒酒。程豹在一旁说道:“你好不晓事,一路走来,李官人对我们照顾不断,哪有我等先饮的道理。要我看,干脆把李官人的枷打开,也好与我等痛饮一番。”
“这……”王虎装作迟疑的样子。
“这什么这?李官人何等人物,此番也是遭小人陷害,你还怕他跑了不成?”
“好吧!”王虎点头同意,从怀里拿出钥匙给李瑾开了枷。
取下枷锁,李瑾对两人说了一句:“多谢二位大哥。”说着,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腕和脖颈,然后将背在背上的包裹拿下,丢在一旁的板凳上,碰撞声传来,显然包裹里有不少金银。
那妇人眼中闪过一抹亮色,脸上的笑意更重了三分,殷勤地给三人倒上酒。
李瑾端起酒碗,对王虎、程豹二人说道:“多谢二位哥哥一路照顾。”王程二人也端起酒碗,连道客气。
眼看三人端起酒碗碰了一下,就要喝下去,那妇人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自得的神情。眼看着三人就要喝下去了,李瑾忽然说道:“老板娘,你家这就怎么有点浑那?莫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王程二人听到此话,也放下酒碗,看着那妇人。
那妇人赶紧说道:“客官说笑了。村野人家自酿,自然不比客官以前喝的佳酿。只是这酒虽浑,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客官赶紧尝尝。”
“哦,原来如此。”李瑾点头,却不急着喝酒,而是接着说道:“走了一日,肚中饥饿,烦劳老板娘再拿些馒头来。”
“好,客官先喝着,馒头马上就上来。”说罢转身往后厨走去。李瑾将酒碗端到嘴边假装要喝的样子,待那妇人的身影不见了,赶紧将碗中的酒倒出窗外。王虎、程豹有样学样,也将酒都倒了。待听到那妇人的脚步声,李瑾将酒瓮拿起,装作要倒酒的样子,却又拿不住将酒瓮打翻,趴在了桌上。
“这、酒的、劲儿……还、还真大!”王虎装作醉眼朦胧的样子,说了一句也倒在桌上。他经常喝酒,这番姿态那妇人也没有看破。程豹自知演技不行,早就趴好了。
“哼!三个蠢牯!”那妇人在门帘后看见了三人倒下的样子,施施然走出来,说道。
“老二、老三,出来做事了!”转头招呼了一声,那妇人就来拿李瑾的包裹。两个小二打扮的汉子嬉笑着从帘后转出来。“老板娘,这一票收获不小吧?”
“这囚犯身上到是有不少金银!只可惜了这一张俏脸,和这一副好筋骨。”那妇人翻开李瑾的包裹,点着其中的金银说道。
“老板娘说这话,要是让东家听见了……”
“滚,两个腌臜泼才!快点,将这三人和那头陀拖到后面去宰了!”
那两个伙家真要来抓李瑾,李瑾却忽然站起,喝道:“孙二娘,你做的好买卖!”将三人吓了一跳。王虎和程豹也趁机站了起来,拔出挂在腰间的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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