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失忆(4)
阿黛尔和李小慕隔着一闪玻璃,观察着病床上的那个人影。
白起戴着一副全息眼镜,四肢没有动弹,但一边的监测仪上显示他现在是清醒的。
昨天晚上治疗方案就已经出来了,药物治疗配合着环境治疗,那副全息眼镜里面播放的就是白起经常去的地方的记忆,旁边带有阿黛尔语音合成的介绍。
李小慕看着那个如同死尸一般的人影,轻轻叹了口气。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阿黛尔抿了抿嘴,缓缓开口,她的声音非常沙哑。
“我早该知道他会变成这样的。”
李小慕顿了顿,伸手握住了阿黛尔的手。
“阿黛尔,你别这么灰心啊,精神分裂也不是没有可能治疗的。”
治好了他也不是原来的白起了。
阿黛尔在心中叹了口气,但没有出声。
她昨天晚上一宿没睡,早晨从床上爬起的时候咳出了些血,现在又看到白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真的觉得心力交瘁。
李小慕捏了捏阿黛尔的手,小声说着。
“阿黛尔,你回家去睡一会儿吧,我在这里陪着白起就好了。”
阿黛尔摇了摇头,固执地盯着玻璃后面的身影。
无论如何她还是希望白起醒来的,虽然心中已经告诉了自己事实的真相,但说不准白起醒来之后真的还是那个白起元帅呢?
一想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笑,也只有沉浸于爱情中失去理智的女人才会相信那些鬼话了吧。
什么穿越,什么白起元帅,其实都是白起臆想出来的假象罢了。
阿黛尔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蹲了下来。
她捂住自己的喉咙,轻轻咳嗽了两声。
李小慕跟着蹲了下来,担忧地说着。
“阿黛尔你还是回去休息吧,白起只是精神上的问题,你在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跨的...你不想让白起看到你这个样子吧?”
阿黛尔一边咳嗽一边摆着手,但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痛苦,最后在李小慕的尖叫声中她吐出了一口暗红色的鲜血。
李小慕吓得脸色刷白,她拖拽着阿黛尔,声音颤抖。
“阿黛尔你还是回去休息吧...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阿黛尔摇了摇头,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拭着地上的鲜血,然后又站了起来。
忽然一道人影闪过,她往阿黛尔后颈劈了一掌,然后搂住了阿黛尔。
在李小慕尖叫之前她伸手捂住了李小慕的嘴,然后把阿黛尔交到了她的手里。
凌纷絮冷冷地说着。
“带她去病房休息一会儿,这里交给我了。”
在她那双泛白的瞳孔的注视下,李小慕缓缓点头,然后吃力地拖拽着阿黛尔远去。
看见两人消失在视线中之后,凌纷絮打开了病房的门,然后走了进去。
白起星期一和星期二都没有来上课,这并不奇怪。但阿黛尔星期一和星期二都没有在操场上锻炼,这件事情就很奇怪了。
所以今天一早她就托了城巡队的人帮忙定位,一查发现白起居然在医院,到医院之后她发现了一个更加让她惊讶的事情,那就是白起居然失忆了,还是最棘手的解离性失忆!
病床上的男人缓缓开口,吐字清晰,但给人的感觉却说不出的怪异。
“...樟树...宿舍楼...”
凌纷絮看了一眼他脸上的全息眼镜,轻声叹了口气。
白起继续说着。
“...阿黛尔...你是阿黛尔...”
过了大约两分钟,白起的吐字变得清晰了些,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感觉说不出地痛苦。
“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全息眼镜中的女孩缓缓说着。
“白起,我是你的妻子,阿黛尔。”
白起跟着重复道。
“你是我的妻子,你是阿黛尔。”
凌纷絮抿了抿嘴,慢慢在白起身侧坐了下来。
不出意外的话,这样重复的对话将会在这个房间之中回响千百遍,这个男人似乎丧失了记忆能力,但最基本的逻辑能力是保留着的。
也就是医学上常说的意识、记忆、身份、或对环境的正常整合功能遭到破坏,但这些症状又无法用生理因素来说明,这是相当复杂的病症。
“这是杜鹃花,这是我的家。”
病床上男人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在房间中回荡,凌纷絮呆呆地望着他的侧脸,最后伸出双手,握住了他的右手。
以前和白起相处的时候总觉得他结结巴巴的语气非常难受,但后来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每当白起说话的时候自己都会感觉和他很有默契,她也就慢慢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现在白起不结巴了,但......
病房被人轻轻推开,是一个年长的护士。
她看了凌纷絮一眼,出声询问道。
“你是病人家属吗?”
凌纷絮点了点头,小声说着。
“嗯。”
“那就不用回避了。”
护士交代了一声,飞快地越过凌纷絮,用力拍打着白起的手臂,粗鲁地询问着。
“你是谁?”
白起回答道。
“...我是谁。”
护士继续说着。
“你是白起。”
白起点头。
“我是白起。”
护士伸手摁住了那副全息眼镜,大声说着。
“现在,我要替你换尿布,你闭上眼睛。”
她没等白起回答便用力一按,然后关掉了那副全息眼睛。
眼前的视界忽然陷入了黑暗,白起有些慌张地摇晃着脑袋,手上微微用力。
“...八宝路...步行街...”
这应该是在全息投影里面看到的吧,但为什么我的鼻子这么酸呢。
凌纷絮松开了白起的手,对着护士小声说着。
“你出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护士停下手上的动作,诧异地看了凌纷絮一眼。
“看不出来啊,现在的小姑娘都嫌脏。”
凌纷絮站了起来,礼貌地说着。
“我会处理好的,你出去吧。”
护士把新的尿布交到了凌纷絮的手里,摇头晃脑地走了出去。
这样的病人跟植物人没有什么分别,强行治疗往往都会耗尽病人家里的钱财,然后最后再打上一针安乐死。
凌纷絮看了看手里的尿布,然后轻轻褪下了白起的裤子。
这些味道相当难闻,但是她已经没有心情去在乎这些东西了。
她只和这个男人约会了三次,一共是四天,但在这四天的时间里她觉得自己比以往的十八年里感受到的东西都要多。
她知道她不想失去这个男人,那种不想失去他但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或许就是......悲伤吧。
凌纷絮在洗手池边洗着毛巾,同时歪着脑袋盯着镜子里面的人影。
那人脸上的那些水珠,会是眼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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