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八章 祸福相依

　　庆历九年和庆历十年，是整个北宋过的最好，也最舒心的时间，财政收入的大幅度的上升，社会矛盾的显著解决，北宋政坛和社会都非常稳定，民众们情绪也心态，也很平稳。

　　要知道，之前，为官一任，还要担心，穷人吃不起饭，或者是有什么灾害了怎么办，现在，只要有人过不下去，一张车票，甚至是到官府这里报一下名，就可以有一张前往定海军的车票，最少说，不会活不下去。

　　同时，大量人口的减少，也减轻了社会矛盾，特别工商业的出现，让地主们有了新的投资方向，投资到工厂，甚至是铁路，所取得的收益，远比在土地里面来的多，富豪和贵族家庭，除了必要，也不会选择土地兼并，一方面，降低了北宋土地的价格，另外一方面，也减少了社会矛盾。

　　财政收入的增长，不但让中枢手头宽裕了，也同时，让一些赋税的降低，比如说，千年没有调整的农业税，开始调整了，不是说减免，而是种植补贴，让真正种地的人，获得好处的。

　　看起来一切向好，甚至还从定海军学到了很多东西，一旦100个工厂投入使用，这些工厂培训的人员，还有从定海军返回的人员，一定能够让北宋的工业，再攀升一个台阶。

　　可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在北宋的财政收入迈向巅峰，各方面都有长足的发展的时候，灭亡的危机，已经定下了。

　　100座工厂，刚刚投产，看起来收入巨大，年平均的收益也非常的大，可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定海军统筹销售上面的。

　　越是大的工厂，生产的东西越多，生产成本也会降低，他们就一定能够顺畅的发展下去么，没有一个合理的销售途径，这个不但不会产生利益，反而会产生巨额的亏损。

　　拿后世国民经济的支柱钢铁行业来说的话，这是一个周期性的行业，一旦供销两旺，以钢铁厂可怕的生产能力，轻松可以创造出亿万的财富，可是如果，出现经济下滑，对于钢铁，对于各种重工业的需求减少的时候，这个很容易就会让你亏的裤子都没有了。

　　完全没有经济视角，并且不懂得现代化的产业是什么北宋，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甚至不会注意到销售的作用。

　　任何一件产品，他的价格，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伴随着劳动力的提高，生产效率的增长，他的价格肯定是不断下跌的，也就只有在封建社会，在手工和劳动强度不高的前提下，才会保持稳定。

　　就比如说，现在的北宋而言，就是这样，在钱币不足的时候，还用绢作为一般等价物，虽然说，这种东西的价格不低，可是一旦工业化大生产，这种东西的价格就会迅速的降低下来。

　　供需关系，讲的就是这些，东西少了，需求的人多了，那么这个东西很自然的就会涨价，可是东西多了，需求的人少了，这个东西自然会跌价。

　　工业化带来的生产力，机器和其他的东西，不停的革新之下，生产效率越来越高，一个人可能之前，要好几天，甚至大半个月才能够生产一匹布，可是在机械化大生产的前提下，一天就可以生产好多，生产效率提升了百倍以上，带来的，当然是价格的降低。

　　在后世，在保证了工厂的人工，还有工厂之中必要的利润之后，后世布匹和棉花的价格，基本上相差很小的程度，这就是的工业化生产带来的威力。

　　这一点，赵信很清楚，在赵信主导之下的定海军管理层，也很清楚，可是北宋不知道，他计算的是现在的收益的，这个收益不能说不对，只不过，这个收益，会根据时间的推移，产生变化的，比如说，高价的东西，是现在稀少，可是未来，价格就未必那么的高昂，因为一旦多了，需求一定的时候，跌价是一定的，甚至在东西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跌价到成本区，甚至成本之下，都是有可能的。

　　对于大型的企业来说，不管亏钱赚钱，都必须要运转起来，否则的话，大型的机器，一旦关闭，再开启起来，需要耗费的巨大的财富才能够开启。

　　定海军最初的钢铁制品，如果还是保持着跟北宋差不多的价格，别的不说，一个大名府的铁匠作坊，都能够产生巨额的收益，更别说的，定海军建起了类似于工业时代钢铁工厂的时候，在封建时代，基本上就是一个造钱的机器。

　　在封建时代，因为生产力关系，钢铁的价格非常的高，生铁价格，在定海军开启大工业之前，一斤铁80文，这样算下来一吨就是160贯，按照年产700万吨来算，单纯这个收益就是10亿贯以上。

　　这个只是铁价格，在钢铁厂最关键的并不是铁，而是钢。

　　从青铜时代到铁器时代，质地的提升，带来了各种工具的大量提升，可是铁不过是钢铁之中最基本的，伴随着技术的领先，铁的技术越来越高，质量也越来越好，可是这些铁之中，真正达到钢就很少。

　　长期的研究，也有一些铁匠们拥有了一些秘技，这些秘技可以不太规律炼制出钢，同时也有陨铁，还有意外出现的钢，钢从最开始，就是一个非常价格高昂的东西。

　　硬度越大，质量越高，价格也就越高，在铁是80文的时候，钢的价格，起码也是800文以上，这个起步就是十倍，稍稍好一点，硬度高一点的钢，就是10贯，20贯以上。

　　神兵利器更是昂贵，当时在大名铁匠作坊的时候，第一次轰动的拍卖，神兵利器就是一个重要的吸引力之一，当时一个能卖出千贯，甚至更多，要知道，一把剑，最多，也就是的几斤的重量，一斤的价格数百贯。

　　定海军的钢铁厂，可不是一般钢铁厂，那是拥有众多的特钢的钢铁联合体，硬度值表从5开始，一直延续到6.3，这是后世的硬度指标，可是在这个时代，别说是0.1，哪怕是0.01，都有巨大差别，甚至有些硬度差不多的，在磨刀方面，有一些区别的，都会让质量产生巨大的差别。

　　扯目前最高硬度的钢，那就远了，钢也不只是一个锋利程度，还有柔韧度，耐磨性，还有其他的一些重要的指标，这些的不同，应用的范围也不同，可是哪怕是单纯只是硬度的钢，在硬度超过5.5的钢来说，它的价格就非常之高。

　　按照钢的价格，是铁的20倍来计算，700万吨钢的工厂，那就是三百亿了。这个数字非常的惊人。

　　赵信如果当时，不发展其他的工业来说，单纯一个钢铁厂，就能够获得巨额的财富，但是他没有这样，因为这样不是可持续的发展的道路，哪怕再怎么的珍稀的东西，只要不停的，大量的产生，价格一定会降低的。

　　单价高，利润高，可是没有那么大的销量，只有不停降低价格，让价格保持在一个比较合理的区间，这样才能够是合适的商业。

　　之所以能够还保持这样较高的价格和陆润，一定程度之上的，因为只有100个工厂，可是这些工厂的产值，会非常的庞大，如果不是定海军的全额输送的关系，北宋境内的各种价格，都会崩盘的。

　　就算是如此，哪怕只有5%左右的产品，流入到北宋的境内，也会产生问题，逐步价格会不断的走低，利润也会不停的降低，工人，机器，耗费的提升，还有就是总价的降低的，这样一定程度上面，利润会下降。

　　可是不得不说，在初期的时候，这个利润总量，是相当的可观，对北宋的财政支撑也相当的大大。

　　之前在工厂没有投产之前，韩琦对于工厂的收益没有底，可是当第一批的货物销售出去之后，韩琦就放松了，不但运河工程的资金，没有一丁点的问题，就算是没有佣金这回事，单纯依靠这些工厂，就可以拥有足够的资金。

　　本身就依靠着大规模的建设，一步步的走上高位韩琦，更是把这一点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他除了开始加强修建驰道，在铁路的基础上，保证了用水泥修建的驰道，可以通往整个北宋的各个城市。

　　北宋的手中有钱了，一定程度上面，北宋现在大部分的问题就得到了解决，甚至还大量的召回闲散的人员，对于一些举人，也开始授予官职，当然了，只是一些比较小的，却从侧面上面，促进了整个北宋的发展。

　　这一个运河，也开始加大了，原来的宽度，长度，或者说，原来，可能因为投资巨大的关系，没办法投入的，也开始投入了，同时，借助着跟定海军不错的关系，又大规模的引进了各种的工具。

　　对于运河和水利设施建设方面，甚至是交通运输方面，定海军是非常支持的，甚至有些时候，还鼓励这种的做法，

　　因为未来，北宋几乎是定海军的囊中之物，就算是有再多的发展，也不可能超越定海军的，在这种情况之下，农业，交通，这对于未来非常的有利。

　　韩琦所不知道的是，他做的一切，都为定海军做了嫁衣，在这个北宋最为巅峰的时刻，最为平和的时代，却隐藏着杀机。

　　定海军针对的，并不是封建社会常见的，比如说土地，城市，或者是财富之类，从工业社会走出来的赵信，只要想，随时都可以获得巨额的财富，同时占据了辽国之后，定海军的体量得到了延伸，不太可能再对土地产生兴趣，可是未来定海军要发展，一个关键的问题就是人，只有有了足够的人，有了人口的基数，才可以源源不断的获得和扩大。

　　在北宋一切向好，欣欣向荣的时候，人口这么一个关键的问题，开始出现了，定海军不在是之前那样，直来直去，直截了当的移民，而是选择了劳务输出，以点带面个，共同囊括的方法。

　　这些方法具有着很强的隐蔽性，巨额管理费用，让北宋主动的输送各种的工人，第一年300多万，第二年又是120万，之后每年几乎都保持了百万这个层次，这样下来，不出5年，最少有700万的壮年劳力，被送到了定海军，他们影响和直系亲属的数目，最少也是在2000多万左右。

　　有什么比得上真正的享受了之后，所产生的吸引力，一如改革开放初期的美国，那是对任何人的向往，有能力，有机会过去的人，可以放开一切，什么家人，夫妻，甚至是孩子，为了享受自由的空气，义无反顾的过去。

　　现在，北宋跟定海军的差距，那比80年代的美国和中国还要大，最关键的是，这种吸引力面前，定海军也做了全局性布局，不但拿钱，而且拿出了力量，进行迁移。

　　这么好的事情，谁都愿意的，直系亲属，加上影响的人员，大量的人员源源不断的离开的，让北宋大规模的失血。

　　定海军的迷惑，加上悄然的动手，当北宋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这件事情，也是韩琦的耻辱，后世的历史研究，北宋哪怕是先知先觉，也依然没有多少机会，可是败的如此窝囊，几乎是连抵抗都没有，就失败了，还是相当少见的，更别说，韩琦还是被评为的，北宋和定海军的双重贤相，很多人都研究，到底在北宋跟定海军分立的时候，跟赵信有没有联络，有没有默契。

　　韩琦在这个时代，还真的没有跟赵信默契，就政策上面，他是做的不错的，他唯一的失败就是，没有意识到人口的重要作用，对于农业为主的北宋而言，人口，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人太多了，反而会出问题的，再加上巨额的资金的影响，韩琦没有能够在人口流失的第一时间发现问题，最终造成了严峻的后果，让北宋在最好的时代，尘埃落定，这个或许就是韩琦要背上的包袱，哪怕是后来，他做出的贡献也无法洗刷，这或许就是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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