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回家（三）
大自然界万千生灵生生不息，遗传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传承着祖辈历经数千年历史变迁所保存下来的共性特征，那些已经溶于血脉中厚重记忆，以及那些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不断总结出的经验，最终化为一个个因子，在新的生命中进行延续。
中国人最讲究传承，最重视生命的延续，这是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更迭中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虽然随着时代的进步，人们的思想在解放，观念已经受到潜移默化的转变，但在生老病死之间，人们依旧非常重视生命的延续与传承。
如今，很多年轻人不理解，甚至极为抵触老一辈人口中所谓的结婚生子，这种颇具有任务色彩的香火延续。他们认为，结婚与生子是个人的事，不应该当作一种任务，人是因为情感而走到一起，也应该由情感而结出生命结晶，这不应该由某个人的意志而转移，每一个人都应该由自主选择的权利。
是的，没错，结婚生子不应该是一种任务，年轻人也不应该背负着这种枷锁，束缚着自己对于自由、爱情等一切追求。
然而，我们不应该否定一个事实。无论长辈、旁人的观念是多么的陈旧，他们对于内心情感的表达是多么的不合理，但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不是完成下一代延续生命的任务，而是将自己骨血中最好的传承给下一代，并且全心的去呵护，看着他健康成长，期盼着他活得更好。他们认为，只有组建家庭、儿女承欢膝下，才是最大的幸福，事实上不管人们如何辩解，人的一生最幸福的事也莫过于此。
繁衍是动物的本能，传承是生命的延续，这种传承或为意识形态，或为物质形态，最终却是一份期盼。
——
年三十晚上，叶云老家客厅和东西两个厢房摆了摆放了四张圆桌，屋里屋外欢声笑语，年味十足。
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年三十，按照以往的习俗，大年三十各家人应该守在家里，吃一个团圆饭，看一场春节晚，与家里人聊聊体己话守岁。
今年不一样，因为白月的到来以及大年初二就要回SH，所以叶云的父亲组织了一场大家宴，叶云的父系亲属和母系亲属都赶着大年三十这一晚，看看叶云的女朋友。
叶云的三个姑姑和两个舅妈都在厨房给他母亲打着下手。叶云没有上桌，在酒桌和厨房间来往，看着酒桌上的亲戚们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他心里十分欢愉。他觉得这才是家人，这种氛围在外地他很少能够感受到。
菜刚端上客厅的正桌，叶云三姑夫那特有的魔性笑声传遍了这个院子，“让我们小叶总当服务员，有点不像话啊。”
叶云笑着说：“三姑夫你看这说的什么话，大年三十把你们叫过来，甭说端菜了，哪怕是捶腿揉肩的，我这当晚辈的也是应该做的。”
叶云的大姑父是个大嗓门，笑着说：“老三，让他做点事还能委屈他了？”
“你就不体量体量我们小叶总，他就该给你端菜啊。哎呦，我看你就是话多，来喝酒。”叶云的三姑夫笑了笑，端着酒杯说道。
回到厨房，叶云的大姑姑说：“多远就听到你大姑父的嗓门了，酒又喝多了吧。”
“我看了下，不多，大姑父你还不了解嘛，每一次说多了，最起码还能喝个四五两，哪是能够那么容易醉的。”
叶云的三姑姑问道：“小月呢？”
“在东房桌上吃着呢。”
“我说你就不要端菜了，这里有我和你两个姑姑呢，你去陪陪小月啊，别让人家拘谨在那儿。”叶云的三姑姑又说道。
“没事，小月跟我嫂子她们聊得挺开心的。”
叶云的二姑姑笑眯眯地凑过来，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叶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还没考虑这事呢。”
“这事怎么能不考虑，既然跟人家谈恋爱了，那总归是要结婚的，你也要给人家一个说法啊，知道吗？”
“我知道，先处处吧。现在大家工作都很忙，哪有时间想那事啊！”
“嗯，我不信。”叶云的二姑头轻轻一样，故作不信地说：“工作有那么忙？你们商量商量结婚地事，能耽误多少时间。”
“二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结婚有多少事。首先双方父母意见要一致吧，然后订场地酒席、邀请亲朋好友，各个方面都很琐碎，又要不少钱，我想不行就先等等再说。”
“钱你不用担心，我们都准备好了。”叶云大姑笑着说。
在锅门口（烧柴火的锅，有专门一个区域摆放柴火和供人坐着）的叶云母亲插了一句，笑着说，“我没什么意见。”
“小月这么好的女孩子，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啊。”
叶云大姑担心地说：“小月家境这么好，长得又这么漂亮，我就怕你降不住她。”
“我姐你说的什么话，小月那孩子是那种人吗？人家既然能跟我大侄儿回来，说明就是想跟他走动一起过日子的。再说了，这两口子过日子，谈什么降与不降的。”叶云的三姑对她大姐的话，有些不满。
“老妹妹说的没错，我姐你有时候说话是有些不好听，只要他们两口子把日子过好了就行了，谁要压谁一头啊。这话要是让小月听到人家女孩子怎么想？”叶云的二姑也同意她三姑的话，附和道。
“是啊，我的观念过时了。”见两个妹妹都不满，叶云的大姑有些委屈，她说道：“我这不是有些担心嘛，现在外面的女生心眼都多。”
叶云理解他大姑姑的意思，他笑着说：“放心吧，小月不是那种人。之前我觉着配不上她，是她给了我信心和勇气，她对我很好。”
叶云的二姑问道：“她父母同意你们的事了吗？”
“她家里应该还不知道吧……”叶云简单说了一下白月家里的事。
叶云的三姑叹一口气说：“小月这孩子虽然是富家千金，但是一点架子都没有，这么早就没了妈妈，想想日子过得也不会快乐多少。叶云啊，既然你们确立的关系，一定要好好对人家。”
“你们大年初二走，就是要去见她父亲吗？”叶云的二姑问。
叶云点点头说：“是啊，还不知道她父亲是什么态度。”想到将要面对未来的老丈人，叶云心中有些忐忑，他担心白月的父亲不同意他们两人在一起。
“这老丈人恐怕不好搞。”叶云的大姑不合时宜地泼了一盆冷水。
“也不见得，说不定就同意了呢，叶云也不差啊。”叶云的二姑说道。
“关键还是要看白月的态度，如果白月坚持要跟你在一起，即便他父亲不同意，那他也没有办法。”叶云的三姑分析道。
“嗯，等回SH见面再说吧。”
叶云母亲从大锅里将刚刚煮好的青菜豆腐汤盛了四个海碗，说道：“儿子，端上去吧。”
叶云的三个姑姑一人端了一碗，三姑说：“叶云，你端到白月那屋吧，不用回来了，吃点饭。”
“嗯。”
东厢房，叶云将青菜豆腐汤端上桌，坐在白月身旁。
“还吃得习惯吗？”叶云问道。
“味道挺好的。”白月回道。
叶云二姑家的哥哥吉浩人问道：“叶云啊，你跟弟妹准备什么时候扯证啊？”
白月略显娇羞地看着叶云，叶云回道：“我听小月的。”
吉浩人笑呵呵地问：“弟妹，那你说。”
“我听叶云的。”白月帮叶云盛了碗汤。
“叶云啊，你看决定还是得你来做，弟妹一直等着你表明态度呢。”吉浩人笑着说。
“要我看，打铁趁热，等过了初五，直接就把证扯了。”叶云大姑家的哥哥姜义忠散着烟说。
“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叶云你觉得呢？”吉浩人问道。
叶云回道：“我跟小月每天都很热乎，不需要打铁趁热，小月你说是吧。”
白月被叶云这一说，脸红了。
“那还不抓紧，赶紧啊。”
“是啊，你看姜义忠跟我孩子都有了，也该轮到你了，孩子早点生也能打打帮（差不多，玩到一块）。”吉浩人哈哈大笑着说。
“我是很想跟小月领证，不过这事也急不得，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完呢。小月的公司也刚刚起步，肯定会很忙，再等一段时间吧。”说着，叶云看向小月问道：“小月你说呢？”
白月知道叶云说的很多事是指父亲那边的态度，她点点头说：“嗯，先把一些事处理完吧。”
……
深夜，送走了亲朋好友，唯独叶云的三位姑姑、姑父没有走，正在客厅里搓着麻将、打着牌。
叶云、白月洗漱完盘坐在床上，电视里放着春节年欢晚会的节目。叶云的奶奶走了进来，围裙兜着一些东西。
只见叶云的奶奶笑着从围裙里抓了一点东西，撒到床上，嘴里念叨着：“岁岁如意。”
白月比较好奇，翻了翻被子，说：“奶奶，为什么要撒这些豆子呀？”
奶奶笑着说：“都是老人传下来的，奶奶也不知道是什么讲究。”
叶云说：“估计就是祈福祝愿的意思吧，希望来年有个好收成，丰收的意思吧。”
奶奶笑了笑：“估计是吧，以前老人们都是这么教的，不会错的。”
“奶奶，天冷，上床上坐坐吧。”苏北的冬天阴寒湿冷的紧，白月想到自己这么年轻都受不了，更何况是老人家呢，于是关心地说。
“不了，年纪大了，精力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奶奶我得去睡了。”奶奶笑着又问：“明天早上早点起，我给你们多下点汤圆。”
“奶奶，汤圆你还是少下点吧，你也知道我不太喜欢吃这个。”虽然说大年初一早上吃汤圆是习俗，不过叶云从小到大还真没吃过几次汤圆，相比于白水汤圆沾糖，他更喜欢咸水汤圆，只是天生对这种面食没什么兴趣。
“这孩子。”奶奶转身出了房门。
奶奶走后，白月依偎在叶云怀里。叶云问：“小月，你不会怪我吧？”
白月不解地问：“怪你什么？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没有。今天大家都在问领证、结婚的事，我没有表明态度。”
“我知道你在顾忌我的感受。等后天回去就知道爸爸的态度，即便他不同意，我也会跟你在一起的，这辈子你休想丢下我。”白月将头埋在叶云怀间。
“小月，这辈子能遇见你真好。”叶云紧紧地抱着小月。
电视里，新年倒计时开始了。
叶云和白月的手机消息提示声不断响起，两人不由自主的抱起手机，回复着一条条信息。
屋外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叶云虽然抱着手机，不过内心却跌宕起伏。他想象着无数种与白月父亲见面的场景，如果得不到她父亲的祝福，这段爱情真的能够继续走下去吗？白月又该如何自处？如果白月父亲态度坚决，难道自己真的不管不顾，这样是否太自私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叶云的父母敲门进了屋子。
“叶云、小月，新年快乐。”叶云的父亲掏出两个赛德后后的红包递给叶云和白月。
“爸，我这多大还拿红包。”叶云笑着接过红包。
叶云母亲笑着说：“你就是再大，在妈妈和爸爸的眼里依然是个孩子。”
白月没有接红包，说道：“叔叔、阿姨，这怎么好意思。按理说，应该是叶云和我给您二老包红包的。”
“小月，你头一次来我们家，家里比较寒酸，希望你别介意，这红包也是我跟孩子他妈一点心意。”
“叔叔，您这话倒让我不好意思了。我应该感谢您和阿姨同意我跟叶云交往，若不是叶云，可能我早就不在了。”
“这孩子，大过年的瞎说什么呢。赶紧呸掉。”
白月笑了笑，“呸”了一声。
叶云将红包结果递给白月说：“这是爸妈的心意，拿着。”
叶云发话了，白月接过红包，“谢谢叔叔、阿姨。”
“到底是儿媳妇回家，爸你今年可真是大方啊。这一个红包可比我这二十几年拿到的红包还要多啊，小月你看我爸妈今年对你，那简直没话说，比我这个儿子还要好。”
“叔叔，你看他，净胡说。”白月笑着说。
“臭小子，爸爸和妈妈的不都还是你的，你还给我在小月面前丢人。”
屋子里，众人哈哈大笑。
叶云给父亲低了一根烟，父子俩抽着烟。叶云的父亲郑重其事地说：“小月，今年春节你能跟叶云回来，我和你阿姨真的很高兴。你是个好女孩儿，我们家叶云如果能娶你为妻，那是他修来的福分。未来的路肯定会遇到很多挫折，不要被打败，一切不如意都会过去，叔叔和阿姨衷心的祝愿你们能够白头偕老。”
“谢谢叔叔，我们肯定能白头偕老，好好孝顺您和阿姨的。”
“谢谢爸。”
叶云母亲说：“小月，阿姨没上过几年学，不太会说话，阿姨祝福你们都好好的。”
“谢谢阿姨。”
“谢谢妈！”
“早点休息吧。”也晕的父亲起身，拍了拍叶云的肩膀：“儿子，你是大男人了，担子要扛起来。”
“爸，我知道了，你们也早点睡。”
看着父母离开屋子，叶云一阵感慨，他仿佛看到父亲瞬间老了很多，一直压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了。这些年，父亲确实比以往老得都要快，头发也稀疏了很多，想想父亲也五十岁了，不由地一阵恍。
父亲临走时的举动，叶云感觉这就像是一种责任的交接的，新老的交接，该叶云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扛起家里的担子，父亲和母亲一辈子为了这个家庭在奋斗，他们也应该休息了。
叶云内心无法不能平静，过了很久，叶云回过神。
“小月今天累了吧，早点休息。”
“嗯。”
关上灯，叶云躺在床上，深深叹了一口气，侧身抱着白月。
“小月，我会努力的。”
“我陪着你。”
“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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