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破相
赵啸听到消息赶到时,蔡如意爱怜地把儿子半抱在怀里,正由御医查看伤口,韩同心则不管不顾地站在那里横眉怒指地喝斥着赵玺:“……你看你,有点做皇帝的样子吗?居然还和阿童打了起来?你是君,他是臣!自古名君都有唾面自干的涵养。你跟着汪几道也读了这几年的书了,怎么一点本事也没有学到?是你太愚笨?还是汪几道等人根本就没有好好地教你?”
赵玺发髻歪斜,衣饰凌乱,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赵啸看着心中一沉。
赵建童……若是改不了,只怕是留不得了!
虽说赵玺现在事事得依靠靖海侯府,可臣就是臣,君就是君,赵高指鹿为马,最终不也没有善终吗?
他忙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了赵玺的面前,痛苦地道:“是臣治家无方,以至于犬子目无尊长,还请皇上责罚。”
偌大的偏殿顿时像被施了魔咒般,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众人呆呆地望着态度恭谦地跪在地上的赵啸,全都惊呆了。这其中也包括了素来都没有将赵玺放在眼里的蔡如意和韩同心。
赵玺则是在短暂的呆滞之后,委屈的泪水忍不住就落了下来。
赵啸位高权重,执一方牛耳,朝中大臣,包括汪几道等人见了都不敢不敬,可现在,这个是人跪在了他的面前,请赵玺原谅!
这是自赵玺登基之后,最让他觉得骄傲和自豪的一刻了。
他忙上前几步亲手携了赵啸,有些语无论次地道:“爱卿,是,是朕不好。没有君臣之仪,和阿童打打闹闹……”
已经清醒过来的蔡如意已经在心里骂了一百句脏话了。
她是知道赵啸能伸能屈的,可她没有想到赵啸能做到这个份上。
他是真枭雄!
她不得不服!
他的举动也让她明白过来,不管她和韩同心怎么好,皇上却是一定比韩同心活得久,只要赵玺还是皇帝,他们就总有一天得看赵玺的脸色行事,他们就不能得罪赵玺。
她把自己骂了一百句。
这也许就是她不如男人的地方。
心里知道,临到头了,却未必做得到。
但她也有自己的优势。她从来不怕认错。反正她是女流之辈,男子不好与她计较。
蔡如意一把就将赵建童推到了赵玺的面前,低声催着赵建童:“都是你惹得祸!你还不快点向皇上赔礼道歉!”说完,拉着赵建童就跪在了刚才赵啸跪倒的地方。“皇上,都是臣妾的不是。皇上要怪,就怪臣妾吧!”
赵建童的脸还火辣辣地疼着,人却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爹都跪了,可见这件事很要紧,万一他爹责怪起来……他直觉的认为他可能没什么好果子吃!
赵建童忙道:“皇上,这全是我的错。我不该不敬皇上……”然后,他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刚进宫的时候,他对赵玺还有几份忌惮,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瞧不起时不时被韩同心责骂的赵玺了,觉得他这皇上当得太窝囊了,自然也就没什么敬意,不是真诚的道歉,有些话就想不到,说不出来。
赵玺望着赵建童因为被水烫着已经起了水泡的额头和通红的面颊,心情复杂。
韩同心不喜欢他,他也未必有多喜欢韩同心。可若是没赵建童,他未必会受那么多的责难,也未必会让这个人看到自己那么多的丑态。可他是赵啸的长子,以后的靖海侯府的世子,靖海侯,他就是再不喜欢,也只能把这口气咽下。
他只得原谅地道:“你起来吧!你我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像亲兄弟一样。不然我也不会和你打架了……是谁说过来着,亲兄弟,哪有不打架的,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亲近吧!”
赵啸观察着赵玺,发现赵玺说这话的时候笑意并没有抵达眼底,甚至连面子上都淡淡的,笑得有些勉强。
他望着长子赵建童。
赵建童却长舒了口气。
他知道赵玺肯定不高兴,但此时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往后的日子里慢慢地补偿赵玺了。
赵建童思忖着,没有发现父亲看他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韩同心却呆呆地,一直没有缓过神来。
赵啸,简王都忌惮的人,居然会给赵玺下跪?!
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韩同心里脑子里乱糟糟的,直到赵啸提出带赵建童出宫:“……过了端午节,就是雨季了,海边正是风疾浪劲之时,正是操|练水军之时,阿童年纪也不小了,我想让他今年跟着他叔父们上船练练胆量,还请太后娘娘恩准!”
赵建童是赵啸的长子,以后要支应门庭的,练军什么的都是培养世子的做法,韩同心没有办法不同意。但她看到赵建童越冒越多的水泡,还是忍不住心痛地道:“阿童被热水烫着了,这不才刚过端午节吗?天气炎热,不利于伤口愈合,您看是不是等阿童脸上的伤好了再说?”
赵啸却很固执,笑道:“再迟怕就来不及了!他今年不跟着叔父好好学学,明年他叔父上了岸,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要不是福州的水军,那些倭寇只怕早就抢到嘉兴县了,他不能什么也不知道,不然也难以负重。”
这下韩同心就是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咽下去了。
蔡如意担心着儿子伤势,也以要照顾赵建童为由,向韩同心请辞。
宫中寂寞,多亏有蔡如意陪伴,韩同心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蔡如意离开。
赵啸就圆场,道:“九月初阿童就回来了,你不必担心。”
蔡如意被赵啸留在了宫中,他带着赵建童离开金陵的行宫。
韩同心心中莫名觉得不安,还没有理清楚头绪,东阳郡主陪着黔安长公主进宫来见她,商讨赵玺的婚事。
她听着就不舒服,借口身体抱恙,让蔡如意去和东阳郡主、黔安长公主周旋。
蔡如意毕竟和皇家的关系有点远,又涉及到赵玺的婚事,有些事也不好做主,只得把东阳郡主和黔安长公主的话一一记下来,等送走了两位长辈,再和韩同心讨论。
韩同心有意为难,婚期就来来回回说了几次,好不容易才定下了次年九月初九的日子。
这个时候已经离赵建童离开京城有十来天的功夫了。
蔡如意和韩同心忍不住叹气,要不是顾忌着赵啸和赵建童同行,早就派人带书信给赵建童了。
等到赵建童九月从福建回来进宫她们,两人这才发现,因医治不及时,赵建童的额头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很多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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