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1：莉莉安小姐和黎明与剑（6）
下午。
牛头海湾与赫波亚平原的交界地。
森林外，一道光影交错的长墙贴着平原线起伏，向北端延伸。
如巍峨的山，在悠久的岁月内与周遭融为一体。
由天际俯视，黑点织成的黑影往东部徐缓前进，浩浩荡荡。
那是一支军队。
前方的索特人身着盔甲成列前行，后跟着一排马车。
不寻常的是，这不是一支只有索特人的队伍。
——巨狼跟在最后。
古铜肤色的赛提人们骑在狼身上，随行。
狼群的最中央，有一道最醒目的人影，他赤丨裸着上身，白色的纹路描绘在健硕修长的身躯上，人闭着眼，似在养神休息，却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直到“墙”前，队伍停下时……
查特蓦地睁眼，视线默默地在狼群中稍停，才缓缓抬起下巴，看向马车的方向。
他嘴里一声轻哨，身下的狼便迈着步子向前，走到距离马车不远的地方。
他刚到，外头的仆人低着头，走到马车旁，伴随着一声轻响，马车门被缓缓拉开。
正装的男人走下马车，缓缓回头，一眼就对上了查特递来的视线。
空气中仿佛有短暂的光电交错，噼啪着点燃空气。
几乎可以称作漫长的氛围里，查特先说了一句话。
一旁等候着的塞姆称职地翻译：“伯爵大人，‘墙’已经到了。”
雷特伯爵转头，看向那道墙。
比起内达长廊，交界处的这道长墙看着要暗淡许多。
可它们其实大同小异。
“赛提人，你们知道修建这道长墙的人是谁吗。”雷特伯爵的眼神穿过镜片，仍有锐利与压迫感。
“我们不在乎这件事情，我们只知道，你们需要记住‘报酬’。”
“当然，”雷特伯爵不疾不徐的，“借用你们的力量击溃凯特人……就将那位魔剑法师的继承者交给你们。”
顿了顿，他意有所指：“当初，谢罗姆·汀恩与凯勒王的事情，雷特家族是知道的……我们当然愿意为先王的心愿助力。”
索特人与赛提人——这两个从开国到如今，保持着对立和敌视的民族，竟以这种方式合作了。
“我们因为王的命令来帮你们，可我们仍旧不信任你们。”查特却不为所动。
“当然。”
雷特伯爵第二次说这个词：“交易而已，只要我们遵守各自的筹码，我们就能早日结束这荒唐的合作。”
“那么，打开那面墙，是你们的工作。”
雷特伯爵没回答他，而是朝远处的仆人打了一个手势。
一队人让开了路，早有准备的繁茵法师在人群的簇拥中，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箱子。
雷特伯爵没有上马车，而是用走的，负手向前。
这个一手主导了汀恩王国数十年的男人，每一步都淡然，也决然。
最后，他来到了长墙跟前，抬起头。
高得仿佛要穿破天际的光影长墙在眼前放大，细密纹路清晰可见。
捧着箱子的繁茵法师就立在边上，垂着头，安静地等候着伯爵发令。
“路德·海德曾经发现了这个地方的漏洞，”雷特伯爵抬起头，仍在慢悠悠地看着墙面，“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只是法术，时间一长，哪怕是费尽心思制造的东西，也会有破损的一刻……可惜，能修复这面墙的人，都不在了。”
“他在说什么。”查特对雷特伯爵说了什么没有兴趣，随行的苏铃却支着耳朵，好奇地问了一句。
塞姆转译后，她挑了挑眉，高声：“索特人，你们难道不是凯特人脚下的老鼠么！怎么还替这面墙哀叹？你要怎么打破凯特人制造的长墙！”
她的音量很大，哪怕听不懂，还是吸引了不少索特人的视线。
塞姆平静地开口，将她的话用索特语说出来。
顿时，索特人里有些躁动。
雷特伯爵却没有发火，反而笑了一声。
他抬手，做了一个往下压的动作，队长们便高声制止了气氛的蔓延，让他们都闭上嘴。
“谁告诉你们……长墙是凯特人铸造的？”
“这道长墙……本来就是索特人的手笔。”
苏铃花了点时间听懂他的话，表情讥讽：“你们在开什么玩笑。”
这些长墙……全都是索特人的作品？
这么弱小的索特人，连进攻一个民族都要想办法和他们“冰释前嫌”，怎么可能有能力使用这种级别的法术？
“索特人惧怕凯特人的统治，最终将他们驱赶到东部，一鼓作气铸造出一段坚不可摧的长墙，将两者的世界彻底隔绝……壮观的墙，也是曾经的希望之源……”
雷特伯爵不在意她的口气，反倒有一丝怀念地道，“汀恩家族……倒真正是一个神眷的奇迹姓氏，在他们身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
说到这，他抬手示意。
繁茵法师展开黑箱。
……里面，躺着一只涂金的颅骨。
黑箱展开的一瞬，狼群不安起来，它们在原地踏步，或想吠叫，在赛提人的安抚下才勉强平静。
这是……
苏铃是女巫，对这类东西很熟悉。
她只消片刻就认了出来，这是人族的颅骨。
可又有一些不一样……
那上面，还有“力量”。
“这是当初制造长墙的开国国王……缇纲瑟·汀恩的颅骨。”
塞姆瞳孔微缩，将这句话传到赛提人耳中。
苏铃喃喃自语：“汀恩王国的那位开国者——”
“领导索特人的汀恩家族，包括索特人本身，分明只是最普通的人类。也许他们有时候弱势，可却从未让人夺去统治权，赛提人，凯特人，都无法真正击败他们。”
苏铃没说话，她的心里有些紧张，带着一份心境，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像是忽然注意到了什么，惊叫：“这不是纯粹的人族……”
“精灵！是精灵！”
雷特伯爵淡淡，那只戴了手套的手缓慢地伸向颅骨：“缇纲瑟就是一位混血……精灵与人族的混血。”
雷特伯爵的手落在颅骨上。
咔嚓的声响，陡然从墙面响起。
仿佛融冰时的瀑布，裂开了一条缝。
那裂缝伸展，扩大——最后，崩裂。
轰然巨响，在这鲜少有人身影的平原上响起。
……
与此同时，站在森林深处的茶色发少年，倏然睁开了紧闭的眼睛。
“长墙被打开了。”亚修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深处有光溢出，愈发地亮。
沉声说完这句话，他从树上一跃而下。
“是时候……了呢。”
他的身边，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很轻，轻得散入空气中，仿佛不能激起一丝涟漪。
却能掀起惊涛骇浪。
——
——
希尔娅。
时值黄昏，是索特人进入长墙的消息传入帝都的第一刻。
“索特人……将长墙打开了？”迪温坐在王座上，有些没有回过神似的，等水晶球内的画面消散，她才皱眉，“他们……”
这是一场正在召开的紧急会议。
女王，和她重视的臣子，围着中央的大水晶球，看着那从交界处传来的画面。
他们当然知道，那面长墙是索特人的杰作。
他们自认女皇将他们带到海湾是最正确的决定，加之不在意赫波亚平原的事情，才一直默认那是因为他们避世而建。
直到今天，这道他们认为索特人绝不会主动摧毁的长墙，被他们撤除了。
……眼看着希尔娅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索特人的入侵又紧跟着来。
如今的情况相当复杂。
“索特人不足为惧，但这些人里还有赛提人……他们的战斗力比黎明与剑强多了。”女官们在一旁说，“他们如果袭击村庄，反而对我们不利。”
凯特人有一座座发达的海上城市，可人们的所需要的食物都来自牛头海湾岸上的村庄。
黎明与剑能让他们头痛，正是因为这一点。
但黎明与剑所制造的混乱还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而今再加上这些赛提人……
人民只会蜂拥入城市，加重各种困难。
“不行。”迪温深吸了一口气，“他们是外族，这样……”
“他们宣战了，那我们自然要应战。”缇娜突然说。
缇娜的气场很足，一下令因为迪温而显得摇晃欲坠的气氛严肃了几分。
她站起来，走到水晶球前，扫了在场的人一眼。
“凯特人会惧怕那些外族么？”刚才的一切还在眼前，缇娜却觉得仿佛笑话，“凯特人拥有法术，一个人，就足以战胜他们一百个人。”
“但并不是所有村庄都能……”
“我们的存在，难道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们的么。”缇娜的视线落在那人身上，顿时叫后者缩着脖子，不再敢说话，“迎战，是我们唯一的路……让这些可笑的外族滚出我们的领土！”
所有人都如梦初醒。
凯特人享受着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边境的小打小闹无伤大雅，他们，确实已经很久没听说战争为何物了。
哪怕他们的法术渐渐不往战争方面发展……他们也绝不可能败在外族手中。
没一会儿，这提议就得到了格外一致的通过。
缇娜见此，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那么……由谁率领我们的军队？”
不可避免的，这个问题被提了出来。
按传统，迎击外族的必须要有女王。
然而，以迪温的情况……
“我去吧。”迪温吸了口气，缓缓站起来。
“陛下。”惊声四起。
“我得为我的族人做一些什么。”她的身躯瘦弱，可这一次的语气却难得带了点力量。
她一面说，一面凝神望着水晶球里的画面：“我将带领我们的军队……将外族从领地上驱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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