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1：莉莉安小姐的最后一站（3）
191
她这段时间一直昏迷不醒，像汪洋里的一片孤舟，浮浮沉沉。
终于，那种感觉在某刻渐渐消退。
于是，她醒过来，看到一片迷雾。
这是……哪里。
“埃丝特。”隐约间，她听到了一个声音，虚渺的，纯粹的。
埃丝特不知身处何方，也不知道声音来自何处：“你是谁……”
“你信奉我至今，我为我忠实的信徒骄傲……”
这是……
埃丝特站在虚无中，仍是记不起什么，只是下意识道：“……安莱女神？”
虚无中的声音应了她一声，继续：“来到我身边……”
她下意识往前走，却只走了两步，却因为脑海里一点突如其来的刺痛而停下脚步。
空气里一点凝滞，像是无声的询问。
“我不能去。”埃丝特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的手压着额头，那儿像有些什么东西想窜出来。
她想不明白，却不敢继续往前。
安莱的选召……
但……安莱不是……
不是什么？
她茫然，觉得一切都是模糊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知道自己是谁，曾经是谁，却又不记得每一桩具体发生过的事情……
“我不知道……”
一切，突然如潮水般向两侧褪去。
埃丝特抬起准备放在耳朵两侧的手就这么停下。
眼前……是圣殿。
“安莱在上……救救我们！”
“是凯特人……凯特人回来了……”
“谁来救救我们——”
眼前是慌乱的人群，他们脸上有恐惧和痛苦，几乎毫无目的地被身边的人，或者心中的恐慌推着向前走。
就在这时，天际一阵爆响，叫她抬起了头。
烟花般的火团在空中裂开，带来一阵尖叫与飞洒而下的灰烬。
埃丝特张了张嘴，顺着灰烬的方向……看到了远处的圣殿。
洁白的圣殿伫立在苍穹之下，静谧得与慌乱匆忙的这儿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她抬脚，往那边走去。
“安莱……安莱在上，请救救我们——”
“圣者呢？圣者呢！”
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嘈杂的、分辨不清的声音却总有一两句清晰地传入耳际，匆忙而来的人甚至碰不到她的衣角，她也像是圣殿一般，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人。
圣者……
她被这个称呼提醒了一些什么，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一定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她到底忘记了什么？
埃丝特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现实和梦境之间没有明显的界限。
往前走，又像是被什么拖着向前。
整座圣殿空无一人，她走过熟悉的殿堂，看到熟悉的高塔，以及那神情悲悯的安莱雕像。
最后，她走到了星寂厅的门口。
外面是西垂的日暮，内里是阴暗寂冷的大厅。
神秘的、刻在墙壁上的文字，满地干涸的，已经成了黑的血色。
以及……大厅中央的囚笼。
她张了张嘴，像是想起了什么，然而却来不及尽数想起，人已经往一旁缓慢倒下。
最后的鲜血染红了地面，向大厅内蜿蜒。
随着一声脆响，沾着血的刀落在地面。
男人默不作声地走进大厅。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淡色的眸内有晦暗也有光，流转着，分裂的，奇特而又危险。
随着他每踏进一步，漆黑的囚笼也从边缘开始，一点点消融。
插在囚笼中央的铁杆缓慢向外抽出，空气里的温度以某种可以感觉到的速度蹿升。
压力，也一点点加重。
等拉文停在大厅中央时，那团光影内隐隐递来一阵笑。
起初并不明显，而后低低的，嘶哑的，回荡在空荡荡的圣殿内。
“人族……真是……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族了。”
——
——
冰柱穿过黑雾，而黑雾又从冰柱内钻出，游蛇一般。
亚尔林眯起眼睛，呼吸渐渐沉重起来。
空间狭小，但黑雾数量庞大，他们的体质根本不敢沾上一点。
马戎炸了几只金属鸟，然而黑雾还是迅速补上。
“你还有没有……”特洛奥忍不住问了句。
“没有！我慌慌忙忙赶出来的，根本没有准备任何多的东西——”马戎也有点儿崩溃。
这么说着，黑雾还在前往推。
特洛奥露出一分挣扎，吟唱。
吟诵法术对这种程度的黑雾就跟玩儿似的，根本起不了作用。
“我等会将你们送到……”亚尔林沉吟片刻，声音和表情都是冷的，“我不知道埃丝特还……”
“那你呢？”特洛奥立即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急急道。
他？亚尔林一贯冷肃的表情上有一抹决然。
“我……”
仿佛看出了他的打算，卡蕾轻哼了声。
外面有黑雾往里涌，带着……被侵蚀的人。
马戎抬眼一瞧，咬了咬牙：“这什么鬼……”
特洛奥扭头一看，先是看到了被黑雾包裹的威尔森伯爵，紧跟着……
“母亲。”
卡罗琳站起其中，不算那层包裹着她的黑雾，她看起来也有点不像她了……瘦得像骨头架子。
“我们可以冲出去么。”特洛奥低声说了一句，没等马戎说话，他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喂？”马戎愣住，喊了声。
特洛奥已经走了出去。
被侵蚀的傀儡没有因为谁的气势，谁站在眼前而改变攻势，而第一时间扑出来的那个……
披头散发，近乎疯狂的女人。
哪怕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仍然用充满仇视的眼神看着他，恨不得将他亲手杀死。
特洛奥顿住，眼睁睁地望着人。
连耳边有什么人喊他都听不清了。
有一瞬他觉得眼前的女人并不是这样一个狼狈的样子，还是记忆里那样，高高地，像是站在云端之上。
这么想着，眼前的人好像也确实又回到了当初的样子。
女人脸上有精致的妆容，脸上几乎看不到岁月的痕迹。
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缓缓地，却认真地，第一次向自己伸出手。
那只手就要碰到自己前的一瞬，他忽的往后退了一步。
特洛奥猛地抬头，看着女人的脸上的精致如潮水消退，仅剩苍白而狰狞。
他没说话，眼睁睁看着白光从她身后漫来。
铺天盖地的白光，浸入漫无边际的黑暗当中，下一秒，整块黑暗如破布一般被撕裂。
光之中，露出金发少女面无表情的脸。
“妈的莉莉安你话都没说清楚！老子不干了——”看到她，匆匆往这边赶的马戎脚步一顿，光顾着怒吼了。
莉莉安啧了声，大步往里走：“我跑断腿就是为了给你收拾烂摊子的……你怎么那么菜。”
她一口嫌弃，目不斜视地带着大片的光海撕破沿途的黑雾。
“莉莉安……”卡蕾察觉到她的到来，往后挪了一步，看向带光而来的少女。
莉莉安其实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她一路赶回来，就是担心拉文会弄出什么动作。
凯特人的去路被阻，内达长廊即将封闭，连特洛奥，她都让马戎先来看住了，她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大做文章……
但还没到帝都，她就从马戎给自己的信息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类似于“救命啊卧槽啊尼玛啊”——
……卡蕾被侵蚀。
亚尔林没死。
她心底那点原本只是隐隐约约的不安越来越浓。
“你比我想象得……要优秀得多。”卡蕾从头到脚打量了莉莉安一眼，这个笑容却勾得不太自然，有点儿僵硬，“不愧是……哥哥的女儿。”
莉莉安挑眉：“罗克珊……怎么会是你。”
她忽然想起来，罗克珊之后在雷特家族服侍卡蕾……
小游戏里，幼年的罗克珊与那位女仆罗克珊惊人的相似，以及……罗克珊起初是经由科特家族推荐到身边的。
有时候你知道某些暗线已经埋在身边，可真正发现它们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心惊的感觉。
这张网几乎是完美的，仅凭她一人，就算挣脱不了，也不会像如今一般，还有点游刃有余——
“有你在——海德家重新崛起，接替雷特家族，并非不可能……”
莉莉安揉了揉鼻梁：“你本来应该死在那场火里……但却觉醒了生命法术的天赋……”
而且，选择了黑法术。
“雷特家族……必须要付出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卡蕾……或者说，罗克珊并没有理会莉莉安的问题，反而自顾自道，“经历这一切的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或者……你打算用你的实力和我谈谈？”
莉莉安扬眉一扫：“我对输过给我的人不太感兴趣诶。”
一句话平淡落下，她紧跟着听到一声冷哼。
黑雾如蛇，缠绕而来。
莉莉安侧身避让，开始在房间里闪躲。
她闪得快，快得只有几道白影闪烁。
可这似乎不是第一次了，罗克珊比上次警惕了很多，眼看着被她钉在地面的光柱，目露一丝嘲讽。
光柱上白光翻涌，缠上罗克珊的手腕。
那点光其实远远不够，反而被黑雾当成杆子顺着爬，渐渐侵蚀。
“看来，你还不明白，你的对手到底是谁。”
说着，光又被吞了一半。
莉莉安退了两步，勾了勾嘴角：“你的对手也不是我啊。”
罗克珊一愣。
“别小看卡蕾啊。”
话音落下，罗克珊发现，身体被白光接触的地方，开始不受控制……
“卡蕾——”特洛奥忍不住喊了一声。
卡蕾的黑眸闪烁，交错为属于卡蕾的棕色，一闪而逝。
仅是一扇门，可已经开始不稳定了。
莉莉安往后退了两步，把战场让出来，可刚退一步，地面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这是……
她咬了咬牙，给亚尔林塞了一样东西：“以防万一。”接着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马戎诶了声，跟着她跑了出去。
莉莉安的速度很快，穿过慌乱的人群，到达地面。
也是这时，她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宫的方向，一道灼亮的白光冲天而起，没入浓深厚重的云层中——
“谢罗姆宫……”莉莉安眯起眼睛，快步而去。
……
与此同时。
谢罗姆宫前，身姿修长的少年静静地看着那座被唤醒的高塔。
他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抹过面颊那点轻浅的伤痕，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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